第29章
傅陵聽江晝竟也要比試,心下有些意外,但也當即爽快應下這樁比試。
當然也并不是每位貴女都會馬術,畢竟也只是少數人禦馬厲害,是以也有許多不騎馬的姑娘在馬場外頭的垂柳邊小溪邊踏青閑聊。
此處往上可見草場廣闊,往下一排排垂柳做隔,又有小亭供姑娘們吃茶賞景。這上巳節也随意得很,便是郊游踏青來去自由,或是三三兩兩去采山肴野蔌,或是閑坐煮茶吃些點心都樂得随意。
“這純安公主自來就是個不好相與的,晏寧可莫要放在心上。”欽阮看着身邊瘦弱的好友寬慰道。
這時貴妃受寵,連帶這六皇子和這純安公主最得聖上喜愛,難怪時家飛揚跋扈,狗仗人勢得很。
宋晏寧沒忙着回話,只拉住好友的手,裝作不經意問道:“那邊那位姑娘倒是未曾見過——”
欽阮順着望過去定睛一看,恍然笑道:“哦,那是我那江家的表姐江悅。”
只見江晝負手站在一株翠柳旁邊,有些面色緩和的跟一位女子說這話,這女子鵝蛋臉,細柳眉,朱唇皓齒,婉風流轉。
頭梳飛仙髻,着一件兒蓮青色綠萼繡梅的騎裝,娉婷站在一處,煞是和諧。
欽阮指了指現下旁邊馬車出來的一位冷美人,笑道:“這是江家表妹江矜。”
江矜雖跟江悅是一母同胞,但江矜的長相更為肖似母親虞氏,瓜子臉,眉如新月,加上飽讀詩書和獨有的冷冷的氣質,自來被京都衆人稱為京都第一才女。
前世宋晏寧不是在閨閣呆着就是被江晝養在別院,自然江家其他的人都未曾見過了。
宋晏寧拉了拉人的手,笑道:“阮阮方才不是說小厮将你的烏冬牽來了嗎?你先去跑馬,我感覺身子有些不大爽利,去歇息歇息。”
欽阮聞言一臉緊張,“可還嚴重。”
“不打緊不打緊。”
等送走了欽阮,執月忙上前道:“姐兒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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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寧随口道:“騙人的。”
随即帶着人徑直繞着鵝卵小路走去,快到了馬車邊果真見江晝迎面過來,這執月那還能不明白,忙落後幾步,縮小存在感不打擾姑娘發揮。
宋晏寧褔了福身子,喚道:“大人。”
江晝方才就見來人芊芊弱弱的走來,比她身邊的垂柳還扶風幾分。
“嗯,五姑娘。”江晝眸色漸深,旋即問道:“五姑娘這是要?”
宋晏寧聞言,“哦,原是想邀幾位姑娘去小亭煮茶,”說罷頓了頓,玉雪的臉上滿上糾結,看着前面這晴冷如霜雪的男子道:
“只是往日都是輕裝簡行,什麽茶葉點心也不曾備,可否跟大人讨點茶葉?”
話畢,旁邊的執月先站不住差點一個踉跄,姑娘的這個理由對別人适用,對她自個來說會不會有些...太牽強了......
果然,江晝聞言,眼底劃過一絲笑意:“輕裝簡行?”
原先覺着自己的這個由頭既能顯得她不嬌氣,用度質樸些,又能找話頭湊近人,現下被問得面上也有了熱意。
宋晏寧順着視線看過去,她那馬車單從外頭看都不知道比尋常姑娘的精致舒适多少倍,“......”
好在江晝知人窘迫,沒讓人呆愣多久,便道:“茶葉怕是我也沒有了,今日駕馬而來,不過五姑娘既煮不了茶,何不去挑匹馬兒,打馬賞景也是以一趣事。”
宋晏寧面上的熱意褪下,聞言便道:“我不大擅長選馬兒,若是選不好到時候怕傷了就不好了。”
江晝道:“五姑娘若不嫌棄,某可以代勞,為姑娘挑選。”
宋晏寧聞言眼底劃過一絲欣喜,有些巧笑嫣然道:“那既如此,就勞煩大人了。”
江晝神色幽深看着人轉身去尋騎裝,背影看着明豔活潑極了,姑娘是藏不住事的,接近的借口也很拙劣。
但從花朝節到現在,江晝不得不承認,他沒有拒絕這些拙劣的靠近的借口。
方要轉身就見涼亭那自家妹子好好看着自己,又眼神挑挑宋晏寧的背影,又暗含深意的笑。
江晝皺眉。
江悅忙縮了縮脖子,不敢再造次,轉頭繼續跟江矜和虞家表姐煮茶閑聊了。
執畫從馬車裏的小箱籠裏挑了件淡藍色交領窄袖騎裝,裙擺繡雅致的玉蘭,邊角用金絲挑繡祥雲,擺至小腿肚處,配雙小短靴,這還是昨年的了。
宋晏寧騎裝一年就那麽一兩身,基本也不沒曾穿過,今兒一看,雖比不上人家的飒爽明豔,倒也雅致好看。
只是先前的發髻珠翠到底不适合跑馬,執畫也只好将就着随意挽個發。
執月開口道:“姑娘方才是找借口跟江世子獨處嗎?”
見人問得直白,宋晏寧一愣,“竟這般明顯嗎?”
執月方要脫口而出“嗯”字,想想姑娘面皮薄,還是道:“也沒有,只是奴婢們伺候姑娘久了,姑娘方才拒絕了欽小娘子,現下又跟江世子一起挑馬匹,才覺得奇怪罷了......”
“江世子是個好人......”
“诶——”兩個丫鬟異口同聲、心照不宣、心知肚明、心領神悟出聲。
宋晏寧左看右看,實在對兩人一頭霧水。
待宋晏寧收拾好已過了一盞茶時間,宋晏寧到了方才的位置便見江家大姑娘又過來了,宋晏寧遲疑了一瞬還是緩步走了過去。
江悅和江晝聞聲回頭,只見這五姑娘到底是五姑娘,即便飒爽的騎裝也能穿出憐弱的味道。
江悅眼神善意,笑意盈盈道:“五姑娘安好,還是初次見五姑娘呢,江家江悅這廂有禮了。”
宋晏寧淺笑回禮:“江姑娘客氣,喚我晏寧便是。”
江悅捏着帕子壓壓嘴角,眼神暗暗的往自家哥哥那看,道:“方才在亭中原是要邀姑娘上去一敘呢,見姑娘同我哥哥相談甚歡這才沒過多打擾。”
宋晏寧知人好奇,瞥了一眼江晝見人沒什麽意見才道:“原是我麻煩江大人幫我挑選馬匹,江姑娘可要一起?”
江悅扭頭看旁邊長身玉立的哥哥,笑的別有深意,在人警告之前,江悅道:“既如此,我也不便打擾了,我與妹妹都是不愛騎馬的,晏寧妹妹有空便來這邊找我們玩。”
看人走上小亭了,江晝率先轉身:“走吧。”
宋晏寧沒話找話,“聽聞當年大人還沒弱冠就将禿發的勇士給戰敗了?”
江晝眸光低垂,看了眼身邊的小姑娘,道:“不敢居功,京都的好兒郎甚多,當年若是令兄在京都,也是一樣的骁勇。”
宋晏寧噤聲,心裏贊同的點點頭,兄長自然是最厲害的!
江晝見旁邊的姑娘聞言像是誇了她自己一般,眼底都是自豪,笑道:“可曾學過騎馬?”
宋晏寧忙點頭:“學過半月的。”
定遠侯府有個較小的校場,去年宋晏寧身子好些的時候,也是陸瑜讓得空回來的二哥哥宋襲教她騎馬,馬術還談不上,騎着走還是能的。
“那便選匹溫順些的。”江晝指了指馬廄裏最邊上一身形稍小一些的黑色的母馬。
方讓小厮牽了出來,就見程幾道騎着匹棕色的高頭大馬跑了過來,後頭還跟着匹撒歡跑來的白色駿馬。
程幾道近些道:“表兄不是有入月了嗎,怎跑着馬廄來了,也不怕入月多想。”
旁邊的跟着跑來的入月附和一般的呼哧呼哧喘了兩口氣,不高興的繞着人轉了個圈。
宋晏寧就見江晝面色從所未有的緩和,眼帶笑意的擡手摸了摸入月的頭安撫着。
入月,是意為踏雪無痕尋梅去,行雲有影入月來。全身通體雪白,眉間有似月牙般的烏毛,有影入月。
入月是當年先皇賞給長公主的樓蘭進貢的寶馬良駒所留下的後代,也算是對長公主的念想了。
這般算下來,她雖知侯府有滅門之禍,但尚可挽救,家人也都在身側,她還能承歡膝下,而江晝,長公主在他尚在襁褓中便仙去,父親也追着隐居去了,倒是沒有一日享受過雙親的疼愛。
而滁州,不,現下應該是汀州她的莊子,還有個鮮血淋漓的真相等着他,這讓宋晏寧一時之間有些踟躇。
程幾道出聲打斷庡了宋晏寧的思緒,程幾道翻身下馬,人畜無害笑道:“五姑娘幸會,我們又見面了。”
再看這五姑娘牽了匹小馬,像是才反應過來表兄方才為何在這裏。
江晝開口問道:“找我何事?”
程幾道一拍腦門,說道:“诶!我險些忘了,三殿下說找表兄去比試呢,六皇子和欽展都在那等着了。”
只見江晝聞言未置一詞,反而轉身問道:“五姑娘可要過去看看?”
想着欽阮等人也在那處,去看一眼也無妨,便道:“可以。”
江晝聞言眼底閃過笑意,放開了入月,徑直走了過來,宋晏寧一愣神對面人的冷香就已經侵入鼻息,明明冷冷清清,卻有些難掩的強勢,席裹着姑娘周身。
宋晏寧回神,“?”
江晝見人愣神,解釋道:“馬廄裏的馬有的看着溫順,但都是西州過來的烈性馬,你初次接觸,我牽着馬你再上去穩妥些。”
說罷,那如玉修長有力的手伸了過來,掌心向上。
宋晏寧聞言眼底的不解早轉化為感激,忙将手裏的缰繩遞出去。
江晝再次不顧旁邊程幾道驚掉下巴的表情,一手扶住馬鞍,待人跨上馬坐穩再将缰繩遞給了宋晏寧。
旋即回到入月身邊翻身上馬,入月鼻子哼哼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