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程幾道看着前面的兩位姑娘,用扇骨點了點腦袋,硬着頭皮過去。
欽阮看向來人道:“你過來作甚?”
程幾道努了努嘴,示意翻羽身後跟着的入月,道:“表兄讓我來送馬兒。”
欽阮疑惑:“送馬?”
程幾道這次沒有理會欽阮,反而看向欽阮旁邊的宋晏寧,笑道:“五姑娘,表兄方才見五姑娘馬兒騎着不大順,讓我給五姑娘送匹馬兒過來。”
說罷見旁邊欽阮呆愣的眼神,心裏得意一笑,哼,出息。
絲毫沒有記起方才他自個聽到表兄讓他牽馬送過來時,天崩地裂的表情。
宋晏寧倒是頗為淡定,确認道:“是江大人親口說的嗎?”
這入月不比尋常馬兒,便是平日十分得江晝疼愛的程幾道都未曾上去騎過,今兒表兄說讓人騎就讓人騎了,還讓他巴巴送上去,這哪是他那冷清冷性的表兄啊?
了解表兄那寒玉般清冷的性子,這般反常定是這宋五姑娘入了眼了。還說不喜歡嬌氣的姑娘,準是騙人的。
程幾道回道:“是呢,表兄讓我定要親自送給五姑娘。”
聞言宋晏寧臉上染上盈盈笑意,心安理得的從程幾道手裏接過缰繩,見入月也不反抗,反而乖順得很,面上笑意更甚。
面前的姑娘實在貌美嬌氣,程幾道心裏嘀咕,他雖年幼,卻也突然懂了表兄這種口不對心的行為。
要是他遇到這般姑娘,也會覺得怎樣嬌氣都是應該的,甚至還想什麽都緊着她,将人納入羽翼下護着。
不辜負江晝的好意,宋晏寧翻身上馬,騎着入月去一邊跑了幾圈。沒過多久,就見欽阮一臉神色焦急的過來,快聲道:“晏寧,可莫要再此遛馬了,你快随我去小亭那邊,出事了!”
宋晏寧面上正色詢問道:“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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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阮忙解釋道:“方才還說你荷包丢了,現下有個時家旁支的公子拿着你的荷包說是你贈予他的!”
宋晏寧聞言啞然失笑,竟是這樣等着她,原以為是多高明的手段呢。
見人一臉淡然,欽阮反而更像應該心急如焚那個人,“晏寧,事關名聲,此時可莫要任由他人潑了髒水。”
宋晏寧:“阮阮放心,你也說了,自是他人污蔑,無中生有的事,再怎麽編造也丢不到我頭上。”
聽言欽阮倒是淡然了許多,嘆道:“是該慶幸方才嘉陽公主在身邊,聽着你說荷包丢了,不然現下就我給你作保,也難以讓人信服。”
知曉好友是真心關心自個,宋晏寧方要猶豫要不要她早知道的真相告訴欽阮,就見前面一陣嘈雜。
許多世家公子和姑娘三兩成群咱在一邊,而中間則站着一男子,手上依稀可見确實拿着方才岸曉遞給藍溪的荷包。
衆人見宋晏寧和欽阮駕馬過來,也紛紛轉頭看過來,宋晏寧遂歇了解釋的心思。
衆人沒想到,最先引人注目的是這宋五姑娘騎着的那匹白馬,通體雪白,額間有月牙般的烏毛,有影入月來。
這、不是江世子的入月嗎?
衆人面上心思各異,許多人按捺不住好奇的看看江世子,再看看跨坐在馬上那個有些病弱的姑娘。
知曉江世子如梅上雪,如高山潭水不化的冰,也不敢多看,再次暗自打量這宋五姑娘。
程妩見此也面色漸冷,暗暗絞緊了帕子,江晝對誰家姑娘都冷冷淡淡就算了,偏偏怎麽就對這宋五姑娘另眼相待了?不就是相貌好看些,江晝何時也是這般膚淺的人?!
不待宋晏寧多做反應,入月不顧在場公子姑娘的心思各異,徑直跑到江晝身邊停下,還親昵的蹭蹭江晝伸出來摸它的手。
宋晏寧一時在上下不得。
江晝見狀眼裏染了幾絲難以見得的笑意,伸手穩住了馬鞍,好讓人安全下馬。
純安公主暗暗咬牙,輕輕夾馬腹,來到兩人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宋晏寧,冷笑道:“宋五姑娘,你不解釋解釋這時家的公子怎的有你的貼身荷包嗎?”
宋晏寧聞言見衆人側身讓出來,一男子着一身松綠色勁衣,手上拿着個提花錦繡海棠的荷包,見宋晏寧望過來,還有些面上羞澀笑了笑。
宋晏寧莞爾一笑:“恕晏寧實在不懂純安公主何意?”
純安看人還在一臉淡然,再看看哥哥警告般的看着她,只壓下心中的火氣,不待她開口,衆矢之的的男子一臉誠懇,以哄人的口吻道:
“晏寧,方才是我不打小心将荷包掉了出來,讓他們看到了,你可莫要生我的氣......”
宋晏寧虛弱的輕咳了兩聲,細聲細語道:“這位公子,你倒是說說我是何時将荷包贈予你的?”
不明就裏的衆人見這宋五姑娘能撐着身子前來宴會已是不易,現下一咳,面上更是煞白了,身形纖瘦伶仃,讓人有些于心不忍。
但這時章陽說得斬釘截鐵,有鼻子有眼一般,這也不像是誰人指使的。
“哎,這男子說話怎麽這麽像撒謊?宋五姑娘容貌迤逦,家世出衆,能看得上他?”
“哎呀,情之一字難說......”
“我看不像......”
“......”
時章陽豆大的眼睛有些不定的亂瞟了一下,想起方才丫鬟的叮囑,忙道:“是方才你去馬廄選馬的時候,就我們兩人——”
這次不等宋晏寧開口,旁邊站着的江晝嗤笑一聲,面帶譏諷出聲道:“方才馬廄?我記着,是我跟五姑娘兩人在選馬啊。”
這冷冷的話音一落,嘩然四起。
倒不是這時章陽污蔑人家清清白白的宋五姑娘,而是這江世子啊,從來不為女子出頭,出頭便罷了,這話還說明兩人方才還私下往來,一時間衆人不經揣測。
嘉陽公主見衆人有些不可控,忙出聲對有些心虛的時章陽喝道:
“誰讓你污蔑人的!還以這般拙劣的借口,萬幸方才五姑娘荷包丢了在找荷包途中被我撞見,否則不是被你破了髒水了?”
旁邊的宋晏寧聞言面色難掩委屈,用帕子壓了壓眼角,“姑娘家的名聲極為重要,你這般污蔑人,莫不是要讓我投湖自盡?”
岸曉也哭腔道:“姑娘方才荷包丢了就找了許久,焦急得很,竟是被人如此诋毀.......”
“看樣子怕是被人偷了啊......”
“我看也是,一個時家的旁支,肯定想着攀上五姑娘一步登天......”
聽着衆人左一句右一句給他定罪為竊賊,時章陽心下發慌,他心悅程妩,那人便是吩咐一句,他下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察覺到程妩用眼神暗暗示意宋晏寧的幾位庶姐,時章陽心下一橫,道:
“實不相瞞,是宋四姑娘差人将荷包拿給在下——”
“你胡說!”宋苡绮聞言驚起,拂開藍溪拉着自個的手,向前呵斥道。
宋晏寧嬌唇微張,拭淚的手都頓住,震驚看着語出驚人的男子:“此為何意?”
岸曉忙扶住人安撫,“姑娘......”
時章陽繼續斬釘截鐵道:“正是宋四姑娘身邊的丫鬟——”
“你話說清楚些,什麽叫做本姑娘身邊的丫鬟,分明是那程——”
見宋苡绮嚷着要解釋,宋晏寧輕咳一聲,出聲打斷:“此事暫歇,今兒就作罷吧。”
說完用帕子捂着嬌唇輕咳兩聲,衆人只道宋五姑娘是看到自家庶姐暗害自己傷心得不行,但為了維護定遠侯的名聲,只能忍氣吞聲。
這話才是讓宋苡绮有口難辨,說什麽都變成了狡辯。
傅陵左右看了眼,面帶譏笑出聲:“真是一處好戲,怎的宋家一個庶女讓你污蔑一個侯門嫡女你就随意污蔑了?真是聽話啊。”
知曉傅陵往日殘暴折磨人的手段,時章陽有些站不住,面帶讪笑,只盼着人能放了自個一馬,好在傅陵意不在此,轉頭見這江晝的馬兒有些親昵的蹭蹭宋晏寧,本就漆如點墨的眸光逐漸加深。
江晝擡眼,對上傅陵漆如點墨的眼,眼底閃過一絲不明,旋即倒是傅陵率先移開了眼。
“什麽?”宋晏寧有些沒打聽清的湊近了人一些,擡頭看着旁邊這個長身玉立的人。
察覺到有些溫香軟玉的人湊近,江晝不動聲色,沒有再次開口。
就在宋晏寧以為自個幻聽之際,看見眼前多了一塊帕子,一塊白色的素帕,其上僅繡了幾株清竹,宋晏寧擡眸看着江晝怔了怔。
“臉上花了。”江晝解釋道。
宋晏寧這才想起來,方才她裝模作樣的哭了幾聲,定是臉都哭花了。宋晏寧連忙擡手想接過江晝遞來的帕子。
誰知江晝突然往旁邊移了一下。
宋晏寧:?
“大人........”宋晏寧恍然看着江晝,只見江晝皺着眉斂着那雙清冷的眼睛,不知在看什麽,但面色是可見的冷了下來。
“你的手傷着了。”聽着這人聲音透出兩人都未察覺到的冷意。
宋晏寧聞言注意力才回到手上,原本白嫩的手現在遍布交錯勒痕,泛紫或通紅,宋晏寧翻着看了看掌心,手心微動撐開些就遲覺到一陣痛意。
掌心大多破皮滲血了。剛剛她一直在用力拽着缰繩,對常騎馬的姑娘來說倒是不會如何,宋晏寧因病弱管得嚴,最重的活怕就是擡着瓷碗喝藥了。
這般的用力拽缰繩還是第一次,難怪看着這般觸目驚心。
宋晏寧想避着傷口,有些哆嗦拿不穩帕子,江晝皺眉想叫人來幫她擦淨,但一看方才公主已經帶着大家回去看臺,莫說她的那兩個庶姐,便是世家的姑娘的人影兒都見不到。
而方才還在宋晏寧旁邊安撫人的岸曉早溜到一邊沒影兒了,她自個還一臉高興想着給姑娘和江世子創造了獨處的機會。
見宋晏寧擦好了臉,江晝拿過帕子,去旁邊的小溪裏洗了洗,擰幹。
“過來。”
江晝洗淨帕子喚了宋晏寧過去河邊。
宋晏寧聽狀走了過去,在旁邊與江晝一同蹲下,眼神疑惑的望着江晝。
“手。”
聲音低沉,相較于方才泛着冷意的話,緩和不少,耳邊像是能感受到這人的說話的氣息冷竹的氣息。
宋晏寧愣愣的伸出雙手,突然察覺到江晝溫熱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宋晏寧何曾與男子有過接觸,當下便一驚,不适的扯了扯手,卻一不小心扯到了傷口。
“嘶......”
“莫要亂動。”江晝見她爪子受傷了還不安分,手下用了點力的握住她亂動的手,但又想到小姑娘精細程度又不敢太使勁,只能出言讓她安分些。
江晝虛虛的捏着她的手背,用擰幹的帕子先幫宋晏寧小心的淨手。
世人常傳,護國公府的世子自幼天資聰穎,遺傳了長公主和他父親的聰慧,弱冠便官拜丞相,無論家世還是才學和相貌,都是當之無愧的京都第一公子。
宋晏寧看着面前專心幫她處理傷口的男子,能感覺到江晝手掌傳來的溫熱。
江晝許是常握筆和執劍,手上有些薄薄的薄繭,手掌溫熱,修長有力,與掌心裏宋晏寧的削蔥根般的軟軟的小手形成對比,到底是面皮薄,宋晏寧面上漸熱。
悄悄擡眸,看到眼前芝蘭玉樹的公子正低垂着眉眼,薄唇有些緊緊的抿着,眉目除了幾瞬皺了皺眉外,能感覺到他的眉眼比平時都雲銷雨霁了。
宋五姑娘周邊的人都精心的護着她,她的手是極漂亮的,手掌白嫩,指尖還透着些弱不勝力的粉紅,幾個甲面飽滿圓潤,如精巧的小貝。
只是這手上的傷和勒痕未免礙眼了些。
他常年騎着入月,自然知道入月脾氣和這缰繩也沒硬到能将人勒傷的地步,果真是,太嬌氣了些。
“上馬吧。”江晝看了看她,知曉她也不方便上馬。又道:“五姑娘是否介意與我共乘一騎。”
江晝見小姑娘在一旁躊躇猶豫不上前的模樣。補充道,“在下無意冒犯,只是此處距離回去大概有一個半時辰的路程。”走回去大概天都黑了。
見人點頭,江晝翻身上馬,俯身用手掐住了宋晏寧的臂膀将人拽到了上前,察覺到纖臂上桎梏沒了,宋晏寧才放松下來,其實她方才沒好意思說,騎了一會兒,她現在腿側也是被磨得有些火辣辣的疼。
在馬背上穩穩當當的坐着,宋晏寧便能清晰的察覺到獨屬于江晝身上的冷竹香,看着清冷,但是靜心且安心。
腿側酸疼,身子漸漸放松了一會兒,便清晰察覺到後背傳來的江晝的心跳聲。兩人的距離可不是男女之間應有的距離,宋晏寧羞窘,身子往前頃了頃。
“莫要亂動。”身後傳來江晝的聲音,距離太近了,近到可以感受到身後人說話時胸腔的震動,以及他的吐氣聲鋪在耳邊。
想到頭頂的發旋似是被江晝噴灑着氣息還萦繞着她,脖頸順着耳根紅了起來。,耳垂紅的像滴血一般。
江晝見前面的小姑娘乖乖的自己縮着看着前面,眉目松了松,懷裏滿是小姑娘的纖背。
江晝低着眉眼,宋晏寧可能是因着剛才的慌亂,發冠有些淩亂,幾縷發絲垂在了她的纖細白淨的脖頸邊。
小姑娘的頸上還帶着之前便見過幾次的璎珞平安鎖項圈,這個年紀家中也不放心她摘下平安鎖,細微之處也能看得出定遠侯府對這小姑娘的寵愛關切。
前面的交領漏出了依稀可見的鎖骨,江晝愣了一下立馬移過了眼,見宋晏寧通紅的小巧圓潤的耳垂上帶着的玉兔搗藥耳铛随着晃動着,突然間覺得這耳铛晃動着有些讓人心情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