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嘉陽公主給諸位公子姑娘排的位子暫且還是按照家世來安排。

左邊是公子的位子,右邊是姑娘們的,兩方相對。等宋晏寧回到席間,中庭便已有舞姬在跳着月下荷仙舞了。

她的席位上方正是江家姑娘,左邊是虞家二姑娘,而後是程妩。原以為衆人都在看表演,暫且不會引人注意。

誰料宋晏寧方一坐下,江家大姑娘便隔着二姑娘跟她點頭打了個招呼,稍後這二姑娘也點頭示意。

宋晏寧飲了口茶,壓下方才慌忙走到席間的微喘。擡頭便見她的正前方,正是陸辭臣,像是看到了她的視線,陸辭臣擡頭,沖她微微點頭。

江晝位子在五皇子下方,将兩人相視一笑納入眼中。

純安見江晝始終都沒有看對面的自己,心下氣悶。

傍邊自從宋晏寧過來就沒看一眼的虞二姑娘突然湊近宋晏寧,一錯不錯的看着人道:“五姑娘同陸公子的關系看起來很好。”

宋晏寧微微皺眉,一笑道:“何解?”

虞嫣眼底染上笑意,又恢複給人的融融春光之感,道:“晏寧姑娘莫要誤會,只是這幾日我看表哥表妹的畫本子看多了,總覺着是天賜良緣。”

宋晏寧聞言扯了一個笑容,道:“虞姑娘說笑,我與陸家表哥清清白白。”

虞嫣點點頭,再次笑着致歉,是她說話有些沒譜了。

聞言宋晏寧也不好在說什麽,也沒見虞嫣旁邊的程妩望了兩人好幾眼。

“每年都是這些陳詞濫調,一點新花樣也沒有嗎。”這邊舞姬剛撤下,純安便漫不經心道。

嘉陽笑容淺淡:“新花樣都在後頭,三妹想要什麽新花樣。”

“在後頭有何用,衆人都乏了,不若現在來個比試如何?”純安看着這朗月的公子還沒看向自己,仿佛她這般無理取鬧入不得他的眼,倒是看了兩眼那宋家的姑娘,純安眼神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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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意下如何?可說來衆人聽聽。”嘉陽耐心的問道。這純安尋常不參加宴飲,來一次倒是絞人。

純安心裏有了主意,抿嘴一笑:“只不過是本宮一點想法罷了。今兒是清荷宴,稍後諸位公子要吟詩作對,那現下就咱姑娘們比試,便還是以荷花為主題,做一幅畫如何?”

“三妹想的是極好的,只是對于不善畫的姑娘來說,畫作耗時,且不像樂器那般好評出勝負,怕是——”

不待嘉陽說完,純安道:“這有何難,書畫自相通,那便書畫和彈古筝的分別比試,姑娘大可選擇自個兒擅長的。”

嘉陽見純安這般說,也不大好在說什麽,只讓舞姬先行撤下,差人先準備好筆墨丹青,好在男子要比試,筆墨也是先前準備好的。

宋晏寧心下暗付,時家倒是一個賽一個的跋扈,怕均是自認為聖眷優渥,一時榮華,可京都的世家,誰能搶了天家的勢頭,誰敢搶天家的勢頭?

看宋晏寧雙手這般纖細嬌嫩沒有指繭,便知道她對古筝可謂是一竅不通,當初學的樂理也是編鐘之類的敲擊樂。

先前也是要學的,只是試了一天這手指便淤血,她便實在對自己狠不下心來再學,專心學書法了。

旁邊的江悅看着這宋家姑娘在看自己細嫩的指間,笑問道:“晏寧姑娘稍後是要選畫作嗎?”

宋晏寧陡然有些不好意思,道:“正是。”

“聽聞晏寧姑娘回京都就時常跟在老太傅身邊學習,倒是讓人期待了。”江悅也沒料到,竟是二妹先出聲寬解道。

聽江矜此言,宋晏寧心下感激,但也不敢托大:“說來慚愧,還沒學到外公的皮毛,難登大雅之堂。”

“宋姑娘這話倒是真算自謙了。”純安走過來剛聽到這話,笑着說道,語氣算不善和善。

“純安公主...”江悅對這陡然而來的敵意有些不解。

看江晝往這邊看過來,純安面色更冷,“不若我與宋姑娘比試如何?正巧前些日子母妃替我着了個書畫先生,我今兒便選書畫了。”

“純安公主擡愛,只是晏寧畫作與不堪與純安公主比試。”

“宋姑娘說笑,”說着純安太高聲音對嘉陽公主道:

“方才姐姐不是撤下了舞姬嗎,不若做個彩頭,讓那舞女将那舞衣留下,諸位公子均是博學多才,就兩兩抽簽比試,分出上品和凡品,得凡品者,便舞一曲如何?”

“純安。”傅陵出聲提醒道,莫要太過無理取鬧。

宋晏寧聽此,面上也冷了下來,但這舞姬是樂坊中人,姑娘家學跳舞是閨房之趣,若是當中讓人舞一曲,那便是羞辱人了。

況且還穿着舞女留下的舞衣舞一曲,從前倒是不知道純安同祺雲郡主積了什麽怨,這般言語,是要教訓她方才出手幫了祺雲?

“不可。”嘉陽出聲反對道。

比試本就有輸有贏,要真是哪個姑娘輸了,明兒還能在京都擡起頭來?

純安見衆人出聲阻止,便是方才還和顏悅色的江家大姑娘也有些面冷,知道是有些過火,但實在不願放棄這羞辱宋晏寧的機會。

“本宮說笑,既然衆人覺得歌舞不妥,那不若罰酒如何?”純安想到哥哥好歹也算拜了定遠侯為老師,若是這般在他面前刁難人确實不好。

見衆人沒有異議,比試這才開始,先是作畫的姑娘們比試嗎,欽阮無比慶幸她家娘親拿刀架着讓她學琴,不然讓她作畫,還不如宰了她。

欽阮想着,仰頭看好友絹紙上,已經開始下筆了。旁邊的程妩竟也選了作畫,再看其他人,這江家兩位姑娘、虞二姑娘和謝家二姑娘等人也選擇了畫作,都是善書畫的。

這般以相比下來,倒是琴曲這邊的比試看着有些乏味可陳了,畢竟京都有名的才女,都在書畫一列呢。

其實說來還有一原因,若是以往便是嘉陽公主都會當中撫琴一首以抒意,但今兒前有純安公主說的歌舞在前,稍微氣傲些的世家姑娘自然不願再坐到亭中撫琴,如同戲樂演工者取悅旁人。

宋苡绮兩人既是帶着那種目的來的,自然不會放棄到中央坐着撫琴的好機會。

宋苡熙目光眺望前面的坐席,分別是六皇子、五皇子、護國公世子江晝和律王世子、還有那陸家公子。越往上看便越知是她們夠不上的人物,要是與這些人說親,那便真是人上人了。

就算江晝沒有在上巳節與宋晏寧有瓜葛,宋苡绮看着這個江世子也是不敢招惹的,還有陸家公子向來疼愛宋晏寧這個表妹,兩人暫且不陳列在內。

傳聞這律王世子蕭與流連花叢,五皇子雖然庸碌了些,但到底是皇子,将來也是皇子側妃,運氣好的怕是皇子妃。

想罷,宋苡绮将目光轉向看着有些木讷的五皇子,誰料這五皇子立馬察覺到,瑞鳳眼直直的忘了過來,距離過遠,讓人有些不辯神色。

看到這宋家的庶女還在打着膽子看着他目不轉睛,看着都像是引誘人一般,傅消心中譏笑,但面上溫和的回了個笑容。

宋苡绮見這笑容,面上一紅,忙低下頭,露出了她那白皙的一節兒脖頸。

........

大約過了兩炷香的時間,宋晏寧問身邊侍墨的丫鬟:“可否在幫我研些黑墨?”她要用來題字。

“可以的,姑娘。”身後的公主府的小丫鬟忙手腳伶俐的硯起墨來。

小丫鬟方才在宋晏寧身後就驚奇的看着此畫一步一步成型,雖識的字不大多,也不懂賞畫,但感覺這宋家五姑娘做的畫,竟是比自家公主還略勝一籌。

皇後娘娘不得聖心,但嘉陽公主仍然受寵也因為公主刻苦知禮,待人寬和,樣樣都能拿的出手,可擔起大靖嫡公主頭銜。

江晝端起方才家的熱茶,暗自瞥着右對面的姑娘執筆題詞,皓腕雪白,棕黑色的筆杆稱得捏着它的手更加指如削蔥根。

佳人在作畫,卻不知自個也是畫中嬌,姿色天然,般般入畫。

不多時,便有丫鬟下來,将人的畫作收到一起,交給另一邊的男客評看。

因着也就一個時辰的時間,宋晏寧畫的是簡單點的荷池宴飲圖,但人物動作傳神,色彩濃淡有度。

題字“芰荷十裏,載酒來時,香泛金卮,一片笙歌醉裏歸。”選的不是尋常姑娘家喜好的簪花小楷,而是秦雲體,纖瘦好看,頗有風骨。

江晝看着眼底浮現幾絲驚豔的笑意。

純安在方才丫鬟收她的畫作的時候,就見着這宋晏寧的畫,見這畫作要比自個的更加優等,心下惱怒。

“這五姑娘的畫技究竟如何?”這邊比試琴技的姑娘上前來試琴,張嬅見宋苡熙在一旁,忍不住問道。

“大抵是不太精進的罷。”這般說像是有些編排人,宋苡熙補充道:“我只知五妹妹向來是跟着老太傅習書法的,我尋常也甚少見五妹妹作畫,也不甚清楚。”

“你是宋晏寧庶姐嗎?”準備出去透氣的純安聽到兩人說的話,輕啓朱唇問道,聲音傲慢随意,卻讓人有些脊背一緊。

“純安公主安。”沒想到兩人在背後嚼人舌根被純安公主聽到,宋苡熙忙慌亂見禮。

“起來罷,回答本宮問題便是。”

宋苡熙慌亂道:“五妹妹應該是善畫技的,只是我不太了解罷了。”

“是嗎?本宮倒是覺得宋姑娘方才的說辭更是得本宮的心。”純安笑着看前面有些呆滞的人。

一個庶出老爺的庶出姑娘,被嫡妹到處壓一頭,聽她與別的姑娘說的那般話,心下肯定有所不甘罷,這種伎倆,她在她母妃身邊見多了。

“......公、公主何意?”宋苡熙心下如亂鼓四敲,不安的問道。

“呵呵,”純安嬌笑,“想來宋昭儀的妹妹應該也是極為聰慧的。”

方才張嬅在兩人說話間便已知趣的告辭了,看着前面站在純安公主身邊有些惶恐的姑娘,看着打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嫡出呢。

見純安公主微微招手,流夏忙走上來問道:“公主可是有何吩咐?”

“去告訴時旭同那蠢貨,本宮不喜歡宋五那畫。”純安笑着吩咐道。

“純安公主,你這是........”見純安公主這般說話,宋苡熙哪還有什麽不明白。

純安巧笑倩兮,說出來的話倒是讓宋苡熙心下一片冰涼:“宋姑娘是個聰明人,自己掂量罷。”

說完便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新春快樂,萬事勝意~~~

“載酒來時”“香泛金卮”“一片笙歌醉裏歸”三句均出自北宋歐陽修的《采桑子·荷花開後西湖好》。

感謝大家的支持和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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