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宋苡熙渾身一震,擡頭便看見數人随着純安公主的視線向自己看過來,宋苡绮倒是一臉不解,被姐姐慌亂看了一眼,倒是讓她愣了愣神。
轉眼便見姐姐忍着腳抖占了出來,宋苡熙行萬福禮道:“純安公主恕罪,民女......”
“怎會,只如是說出來便是。”純安料想這庶女說得應該是推托之詞,打斷道,語氣裏暗含着這有兩人才知道的淡淡威脅之意。
宋晏寧見宋苡熙這般吞吞吐吐,心下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見想來韬光養晦的宋苡熙避開了目光,看向純安公主道:“回純安公主,這,我與四妹妹方從汀州回來,,也甚少見五妹妹作畫,實在是不甚了解。”
對比與這侯府嫡女,自然是純安公主更加有權勢了,便聽見庭院裏響起張嬅像是猶豫,但是又清楚落在衆人耳邊的話:“是這樣嗎?方才,方才我與純安公主均聽聞宋三姑娘親口說五姑娘不善畫技的。”
話落就見這欽家姑娘狠狠的腕了自己一眼,張嬅被這狠狠的警告的眼神吓得一瑟縮。
不巧的是,欽阮便站在宋晏寧旁邊,此舉反倒像是張家的四姑娘見一眼五姑娘便吓得躲在一遍。
再看看這宋五姑娘,诶,柔柔弱弱的站在一邊,眼中無淚但更比帶雨梨花還叫人憐惜。衆人腹诽,這庶姐還當着外人編排嫡女,真是不得了的主。
當然,上面也只是許多公子們想法罷了,諸位姑娘裏有些人原就眼紅宋晏寧容貌勝過自個兒,今兒還有江世子和陸公子為其出頭,更叫人眼紅得緊。
私下就有人議論着:“怕不是這五姑娘還有強逼着姐姐在外頭誇她,說不得實話?”
“我看也是,那般嬌矜,也不會撫琴,怕是畫技也不會下功夫的。”
“怕不能妄自斷言,這陸公子還誇五姑娘畫技上佳呢。”旁邊的祝熹微和武潇潇見人越說越離譜,出聲駁道,上次他們可是聽見這兩人在搬弄定遠侯一家是非呢。
“這有什麽好證明的,老太傅寵五姑娘,陸公子敢說不好嗎?”這人翻了個白眼,說道。
“........”
對于衆人是看個熱鬧,對于宋苡熙來說,真是耳炸驚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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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張嬅開口宋苡熙就慌亂起來,但聽姑娘此話,只要讓人覺得是五妹妹在強撐面子,她的名聲就還在,她不能,她還要說個好親事。
咽下口中堵着的驚慌道:“我....我,這是玩笑之言,我确實不知........”
傅陵看着下面言語慌亂解釋的人,心下嘲弄。他在汀州州府外院居住過一段時間,也聽府裏請的夫子說過幾句,知道宋晏寧會作畫,常得先生誇獎。
“我倒是聽聞晏寧姑娘在汀州便善畫技,三姑娘當時莫不是沒住在府中?”傅陵毫不留姑娘家的面子給宋苡熙。
此言更是将宋苡熙打入地獄一般,有些跪不住的跌坐在腿上,她分明只是心中不快才跟人說了兩句話,現下衆人都覺得她是撒謊精、暗害姊妹之人了,叫她日後如何說親。
傅陵此言像是為宋晏寧證言一般,讓一些人的質疑聲從五姑娘身上轉到了這宋三姑娘身上。
方才質疑宋晏寧不是沒看到,但清者自清罷了。
倒是今兒宋苡熙這般不要名聲倒是讓她驚訝了一番,宋苡熙向來不做強出頭的那個,尋常的好東西輪得到她,壞事卻也輪不到她,今兒怕是在府裏對她積怨久了,才讓純安抓住了把柄。
宋晏寧不置一詞,不想開口為宋苡熙解釋。此事後她怕是名聲受損,但不過是作繭自縛,自食其果罷了。
純安聞言滿意的笑笑,“這倒是難辦了,不如——”
“何須這般麻煩,我罰酒便是。”宋晏寧心下冷笑,出聲打斷道。
這純安無非就是要讓她認輸,罰酒就是,三杯酒她還是喝得起的。
純安聞言,心下露出了然的微笑,輕聲道:“既如此,我們也不好再多說,只是我也知道五姑娘是因時公子才毀了畫娟,不若時公子代替五姑娘飲兩杯,就當做賠罪了,五姑娘一杯即可如何?”
宋晏寧心下詫異,這純安公主糾纏不休的要讓她罰酒,最後卻只讓她喝一杯?實在讓她有些看不懂了。她就料定純安不敢當着衆人做些什麽出格的事,要是喝了她的酒出了事,自然頭一個找她。
宋晏寧微微颔首:“自然可以。”
這事算是揭過去了,稍後便是諸位公子評畫評琴。
宋晏寧再回頭看宋苡熙,正好和宋苡熙心虛的眼神對上,宋苡熙忙移開了眼,暗道五妹妹只是罰了一杯酒,她若是如是說的話,純安公主怕是不知道如何記恨她。
“宋姑娘,請。”
純安公主将丫鬟斟酒的動作打斷,親手遞了一杯酒,紅唇微勾,笑着招呼道。
宋晏寧伸手接過,“勞煩純安公主。”
随即一飲而盡。
香醇的酒劃過喉頭,宋晏寧微微訝異,竟是青梅酒?
在大靖長飲的酒中,這杜康酒是較為醉人的,多為軍中男子飲用,像父親和哥哥便是喜飲此酒,尋常宴會男子也是飲用竹子酒等清爽的酒,女子則是各種果酒,青梅酒是果酒裏最不醉人的酒品,便是十歲的小童也可飲用。
純安見宋晏寧面無表情的喝下,心下暗自奇怪,畢竟也是這定遠侯獨女,她也不敢做出多絕的事,只是讓人将果酒一半換成杜康酒,在加了些曼陀羅花粉,讓人當衆醉酒出醜,回去頭暈個幾天罷了。
想來是這宋五看着柔柔弱弱的,酒量卻出奇的好,純安心下不甘,但還是笑道:“宋姑娘好酒量。”
對面的傅消見人面色淡然的飲下,心下也是暗自奇怪,旋即不露聲色的展開折扇,對着一個角落暗自使了使顏色。
“姑娘可有不适?”岸雨微微躬身問道。
“說不上不适,只是有些頭暈。”宋晏寧手指暗了暗太陽穴,頭暈暈的人像是踩在雲上,腳下飄飄然。
岸雨見狀,忙道:“姑娘,如若我扶着姑娘到那邊亭子上坐會兒罷。”
宋晏寧順着岸雨手指這看過去,見那邊離這裏正好有個兩三人高的假山遮了部分,也不至于讓人看見了醉酒的醜态,便道了聲好。
岸雨忍不住猶豫道:“姑娘,分明在汀州的時候姑娘便常常在閨中作畫。”岸雨頓了頓巧了眼姑娘,“當時二夫人還請了女先生,有一段時間三姑娘和四姑娘愛與旁的姑娘出去玩耍,女先生布置的畫作都是姑娘幫她們兩人作的.....”
岸雨向來穩重,從不在宋晏寧面前嚼誰的舌根,看來今兒真是被氣到了。
宋晏寧腦子有些茫然,像是才想起方才席間的鬧劇,她們啊,以後鬧得幺蛾子更多呢,今兒才是小巫見大巫呢。看着攙着自個的大丫鬟忿忿不平,還是安撫道:“等回府,如實說給母親罷。”
“奴婢知曉。”
宋苡绮見三姐姐做到自個身邊,前面的貴女還在有些指指點點,也不知道說得是不是她,是不是看眼這邊和偶爾發出的笑聲讓宋苡绮都有些如坐針氈,更莫說實實在在丢了面的宋苡熙。
微微擡頭見旁邊的妹妹,微微垂着臉看不清神色,宋苡熙咽下喉口的哽意,道:“妹妹,不若我們今兒先行回去.......”
宋苡绮聞言,恍然擡頭見人,慣來冷靜的三姐姐此事眼眶微紅,眼裏有着隐隐濕意在強撐着。
宋苡绮眼神有些躲閃,吞吐道:“三姐姐,我......今兒好不容易出來,不若你先帶着丫鬟先回去.......”
宋苡熙聞言一怔,強扯出一個笑容:“那四妹妹好好呆着。”
讓人扶着起身,宋苡熙睨了一眼還在微微低着頭的四妹妹,眼底逐漸冰涼。往日都是她嫌棄宋苡绮莽撞,外面聚會總是說錯話得罪別的姑娘。
今兒倒是嫌棄起她拖累了她的名聲來了,真是好極了。
見人走了,宋苡绮才覺得落在頭頂上的議論聲小了些,宋苡绮起身道:“可是我傷了三姐姐的心了?”
藍溪扶住人,道:“姑娘現在才是正确的選擇,明哲保身,三姑娘自來善解人意,與姑娘姐妹情深,自會理解的。”
說完,藍溪一臉神秘:“況且姑娘不是還有‘要事’要辦嗎。”
宋苡绮忙問道:“可是打聽清楚了!”
藍溪湊到宋苡绮旁邊耳語幾句。
宋苡绮聞言,面上好不容易才浮現的幾絲愧疚早被喜上眉梢代替,忙拉着人往東廂房趕。
宋苡绮笑道:“藍溪,你真是福星,辦事果真利落!”
藍溪聞言面上一頓,旋即殷勤道:“能為姑娘辦事,是藍溪的福氣。”
宋苡绮自然沒留意身邊丫鬟的神情,看到隐在新月圓拱門後面的東廂房,自顧自道:“反正三姐姐名聲是難找合心的夫家了,我要是成了皇子妃,也算是給三姐姐擡身價了,讓她以後嫁的好些,全了姊妹的情分了......”
屋裏,傅消狠狠掐住人纖細的脖頸,方才在外面的淡然全被驚人的陰鸷代替,傅消喃喃吐唇道:“怎麽這點小事都沒辦好呢......”
“我該怎麽罰你啊,流夏......”
流夏艱難吐息:“......殿、殿下”
傅消像是回神,忙将人松開,見人像是歇了氣力一般軟倒在地上,傅消蹲着與人平視:“流夏應該不會背叛我吧”
流夏被空氣嗆疼,不住幹咳,還是堅定的看着人道:“殿、下放心,奴婢不會”
傅消聞言一笑,陰冷散去又是與世無争的公子,将人掐着兩邊臂膀扶了起來,傅消喃喃:“我自然相信你,流夏,我們可是冷宮一起長大的情分......”
見人屈指微微勾了勾她鬓邊的發絲,耳畔泛起絲絲癢意,流夏的眼裏驚慌又被忠心代替,還有一半顯而易見的情誼。
傅消納入眼底,後退半步拉開了距離,語氣緩緩問道:“你确信你将藥下在酒裏了?”
流夏肯定點點頭:“奴婢确實将純安準備的曼陀羅花粉換成——”
“誰?!”傅消眼神一冷,打斷流夏的聲音。
傅消豁然推開門,只見院中站着一姑娘,應該是在宴席上暗示自己的姑娘,好像是宋四吧。
傅消見人同身邊的丫鬟如同釘在原地一般,眼底冰冷,面上卻是如沐春風,傅消下了臺階,将宋苡绮腳邊的荷包撿起,一陣叮鈴聲響起,哦,方才就是荷包掉了吧。
傅消見着一臉驚慌的人,笑道:“苡绮姑娘,你的荷包掉了。”
宋苡绮顫着唇,想說出一開始來東廂之前便準備好的說辭,嗫嚅了唇,只能吐出“多謝五殿下”幾字,聲音帶着幾絲顫意。
傅消聞言一笑,明明笑容不變,卻讓人有些發涼。
“方才都聽見了罷。”言畢掃了眼旁邊的丫鬟。
藍溪面色發白,忙“咚”一聲跪地,俯着身子,可見肩背微微發顫。
傅消發笑,看着宋苡绮道:“苡绮姑娘,你知道問道身世嗎?”
宋苡绮聞言,心下有了幾絲安定,結巴回道:“知、知道”
“如大靖誰都知道的,我只是卑賤的女子所出,居在冷宮幾年,後來雖是抱到時貴妃膝下,可貴妃一年後又有了六弟,我又回了冷宮。”
傅消神色稍冷,盯着人道:“你知道被送回冷宮的皇子是什麽下場嗎,食不飽腹,冬無厚衣,人人可欺。而苡绮方才所聽到的,只是想讓帶頭欺負我的純安受到一點點的小懲罰,你說,我有錯嗎?”
宋苡绮方才也只聽到下在酒裏幾字,另一位姑娘也不知是誰,只是沒想到想來淡泊的五皇子竟是如此,才心生害怕,是以聞言也卸下了防備,“五殿下的遭遇确實讓人心疼.......”
五皇子這樣跟她說,是信任她吧,怕是對她也有些心思,難怪方才席間會對她一笑。
果不其然,傅消看着人,眼底有了幾絲不明,道:“苡绮姑娘是位好姑娘,定會為保守秘密的罷。”
宋苡绮聞言忙點頭,心下越發确定方才的猜想,欣喜萬分。
傅消冷笑,真是蠢笨如豬,卻做着飛上枝頭的美夢。
這亭子是臨湖而建,九曲回廊,亭臺水榭,湖風送荷香,比起方才的沉悶宴庭倒是心曠神怡了些。
“你去馬車那裏給我重新拿件衣裙過來。”宋晏寧扭頭對着旁邊的岸雨吩咐到。方才作畫時便感覺衣裙有些髒了,現下又飲了酒,再說也兩三個時辰了,實在讓她有些忍耐不得。
聽着姑娘因醉酒,說話都有些溫溫吞吞的,岸雨實在放不下心留下姑娘一人就過去。
宋晏寧指了指前面的亭子,難得有些孩子氣的催促:“我在那邊好好坐着等你就是,快去快去。”
岸雨走後,宋晏寧也沒有多想去亭子裏坐着,反而是站在外邊的石欄旁邊繼續看着這亭亭淨植的荷花,思緒不收控制的左飄右飄。
“可是身子不适?”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清冷聲音。醉酒的人腦子轉的不快,宋晏寧木木的回頭,果然是江晝。
“唔,江大人。”往日的聲音就已經夠清喉嬌啭了,喝醉了酒更加含嬌細語,讓江晝心口一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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