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越發臨近侯爺回來的日子,府裏的喜氣愈盛,上到主子,下到馬廄的小厮,每日都笑意盈盈的盼着。
陸瑜早幾日就吩咐人将宋晏舸的逸清院好好收整一番。
但宋晏舸到底也是兩年未歸了,這個年紀的少年郎本就個頭長得快,閣寝裏的衣裳大多是兩年前了,陸瑜也只好讓人各個身量都簡單裁幾身,等到回府再請繡娘來好好量量。
光陰似箭,轉眼來到了五月下旬。這日莫說定遠侯府和宮裏,便是城中百姓也大多歇了活計,跑到街上翹首以盼。
宋晏寧本是自個在無計閣提前預了一處對着長京大街的雅間,但欽阮和江家姐妹知道了,便商量了幾人一處。
因着宋竭此次是帶着乞伏戰俘進京都,待入宮呈上聖上後,商量降服事宜後,乞伏王室再入京朝拜。
是以今日,除了聖上,幾位殿下以及文武百官,均在南都城門口迎候這位大靖的功臣,她的父親。
念及此,宋晏寧眼眶隐隐有些濕意,前世她聽聞父兄勝戰歸來,也是喜不自勝,暗自預找了間茶樓,看萬人空巷,看将軍百戰歸,載譽滿身,這一世,定會善終!
不待多想,陡然聽聞窗外傳來一陣喝彩,歡呼喧嘩,經久不散。
宋晏寧幾人聞言,忙站到窗邊探出身子眺看,只見萬人空巷,護軍在長京大街的兩側維持着秩序。
不用多久,在歡呼聲中——隐隐見幾人騎着高頭大馬而來,最前面的宋竭劍眉星目,棱角分明,眉宇間凝着将軍的堅毅氣神,手握長劍,一身黑色甲胄威風凜凜。
宋晏寧一見父親便眼眶濕潤,旋即眼光一轉,旁邊的白袍銀胄正是她的哥哥宋晏舸。
宋晏舸相比于宋竭常年磨砺的沉澱,多了幾分爽朗爾雅,一路上看着百姓夾道相迎,面上帶上笑意,越發讓人覺着公子玉立氣翩翩。
見人帶了笑,宋晏舸路過的旁邊的幾位姑娘笑聲更大,将早間去花圃采的鮮花一股腦的砸向人。
又是帶着露珠的幾支鮮花砸過來,宋晏舸玉面笑意一頓,惹得旁邊的幾位副将打趣一番。
方才過來,只走了一半的長京大街,他衣袍已經有斑斑點點的水漬了——全是被姑娘們擲花留下的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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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擲花,往些時候也只是科舉前三甲游街才會這般,宋晏寧今世又看到如此百姓如此熱情,再次啼笑皆非。
旋即,宋晏舸目光放在了高處,見狀,宋晏寧忙招手,但各個高樓窗邊都扒滿了人,哪能這般輕易看到她。
許是真的兄妹連心,宋晏舸清亮的目光落在了無計閣一處窗邊,眉眼微微眯起,不待宋晏寧喊出“哥哥”,便已将目光移向別處。
宋晏寧:“.......”
同江矜在另一處窗子的欽阮扭頭看向宋晏寧,笑道:“那便是宋世子嗎?好生俊朗!”
宋晏寧聞言一笑:“正是家兄呢!”
欽阮嘆道:“先前怎未聽你提起,你們兄妹二人,果真一個賽一個的神秘和好相貌,莫不是防着我做你嫂嫂!”
欽阮言畢看了看最前面那威風凜凜的将軍,俊朗又儒雅,難怪!
她身邊的江矜聞言微微怔了怔,手指無意識的扣了扣手下的窗棂。
宋晏寧壞主意的調皮笑道:“我哥哥可是身邊不要丫鬟打理繡品的,只等着未來嫂嫂心靈手巧攬下了,你這手藝,能尋我哥哥嗎?”
欽阮聞言撸了撸袖子,哼道:“好你個晏寧,既是拐彎抹角罵我繡活不好,你可看看你那三腳貓的繡品,看江表哥的荷包我都瞪大了眼——”
話一頓,欽阮意識到自個失言了,看江家兩位表姐妹沒什麽反應才暗自吐了口氣。
宋晏寧被說得面熱,眼神飄忽飄忽的看着大街上的衆人,現下已經拐向東面的皇城方向了。
江悅見人羞窘,出聲道:“今日既出來,晏寧可得做東一次,左右現下他們入宮,怕是要晚間才能回府呢。”
宋竭和宋晏舸需要向聖上述職,而後一切事宜,怕是要到午後了。
江悅言畢,看了看不好意思的幾人,倒是意外的留意了還在看着窗外的妹妹,沒說什麽。
宋晏寧輕咳一聲,笑意盈盈道:“今日既是我歡喜的日子,自然要好好宴請一番,聽聞湖洗樓近日又多了幾個新菜式,不若去那可好?”
三人自然是跟着應聲。
陸瑜接過小冊,看着采買的單子,仔細核對,旋即疑惑道:“怎的多了個馬奶葡萄?可是弄錯了?”
阖府上下皆知,侯爺瓜果喜食那馬奶葡萄,但等葡萄成熟,運往京都,也要六月中旬呢,現下方才步入五月下旬。
玉嬷嬷笑道:“夫人沒看錯,正是呢!”玉嬷嬷也不賣關子,繼續道:“早些時候,是二公子那商行的人送來的,說是讓人快馬加鞭從西州送來的,還新鮮着呢,是西州頭一批早熟的呢。”
陸瑜聞言,眉頭漸松:“襲哥是有心的,他也要數日才趕得到家中,竟先将東西送來了。”
玉嬷嬷道:“二公子自來是個赤誠人。”
聽見外頭有響動,陸瑜望過去,正是湘雲這個丫頭回來了。陸瑜忙起身道:“可是見着人了?”
湘雲有些激動笑道:“見着了見着了,夫人放心,現下侯爺和世子爺應當在宮裏了。”
湘雲又說了長京大街那些個姑娘扔花的盛況,逗得屋內的人都笑了起來。
言畢陸瑜也不敢耽擱,将核對好的單子遞給玉嬷嬷,道:“就按這菜單子都預備起來,,讓廚房的勤快些,晚間時候有賞——”
玉嬷嬷忙接過單子稱是。
宣明殿外,宋竭卸了配劍,手舉歸降書,帶着部将拾級而上。
傅聞見人一步一步踏至近處,劍眉微凝,眉眼間的殺戮血氣其剩餘,見此,傅聞面上無甚表現,因這肅正壓迫之感心底的弦又緊了緊。直至宋竭跪身見禮,這根弦才略微松乏。
宋竭道:“聖明昭昭,某幸率大軍破敵,今攜降書敵俘而歸,不負聖意!”
傅聞頓了頓,朗聲笑道:“好!宋竭不愧為定遠侯,擔得起!”
喜宗上前,将宋竭高舉頭頂的歸降書呈上。
傅聞展開看了會兒,見上方除了尋常的黃金珠寶,還額外多了些膘肥體壯的戰馬。誰都知道金戈鐵馬是一國大防之基,便是降服也不輕易将兵馬當做交易,妄論上貢。
傅聞半饷出聲道:“朕倒是覺着無甚錯處,但愛卿可知這五萬鐵騎何意啊?”
宋竭躬身道:“回聖上,這五萬鐵騎,乃是乞伏的誠意。據乞伏皇室所說,若是大靖開通與他們的茶鹽貿易,将永遠歸順大靖。”
聞言,傅聞冷哼一聲:“既是手下敗将,何談條件?”
李祎聞言當即道:“臣亦認為有所不妥,畢竟也是征戰百年,這茶易還好說,這鹽易不是要跟官家做生意了麽,難保其服順後不會有異心——”
張禦史站出來,看了眼李祎道:“臣有異,大靖國富民強,鹽用不缺,北乞既可歸降,何不與之往來,一來可互通有無,二來可使聯盟鞏固,牽制禿發部落。”
傅聞沉凝片刻,把目光轉向殿中的宋竭,道:“想來定遠侯最是熟悉北乞,定遠侯怎麽看此事?”
宋竭出聲道:“乞伏的北山馬個大體壯,于戰事上頗有利處,臣倒是認為,可以限年限與之交換,而後可在雍州北山培育此馬,優良軍中馬騎,強盛大靖的兵力。”
傅聞笑意淡淡:“哦?看來定遠侯對此果真頗有了解。”
宋竭微微皺眉:“臣——”
“聖上,臣有拙見。”江晝出聲打斷道。
聞言,宋竭意識過來傅聞方才言中意,倒是格外多看了眼出聲的江晝。看這一身緋紅紗錦官袍,袍腳繡着淩空而起的白澤。這好像是,江世子?
傅聞揮手道:“右丞但說無妨。”
江晝凝眉,清冷冷的聲音響起:“臣倒是認為,張禦史與定遠侯所講不無道理。
禿發不時來犯,而禿發的玉玉渾與乞伏的丹落有世仇,在己方鹽用充足之下,無不可做這一場交易,再于雍州育北山馬,軍力可固,國威可揚。”
聞言傅聞倒是沉寂了片刻。
安國公眼珠轉了轉,出列道:“聖上,臣附議——”安國公接着道:“臣以為,直沽可擔此任,直沽鹽鐵想來豐富,又裏雍州最近,可謂不二之選。”
張禦史吹胡子瞪眼,明日參奏安國公的折子又有的寫了。誰不知道直沽是這安國公的親兒子,時貴妃的嫡親兄長時長頁掌管?
直沽港本就是肥差,若是兩國往來成了,時家倒是想将運鹽使的差事也攬過來。
傅聞聽此言皺眉,倒是忍着沒說什麽,只深深看了安國公一眼,笑道:“此事暫且不急,先擱着改日再議。”
聞言安國公只好笑呵呵的退回列位站着,暗道自己着急了。
傅聞看向宋竭身後,身長玉立的定遠侯世子和幾位部将,笑道:“今日定遠侯大戰得勝,該賞!”
衆人回道:“聖上聖明!”
傅聞道:“定遠侯父子骁勇舍小義,朕深感其忠,特另其休沐一月,特禦賜別郊兩處,黃金百兩,南明珠一箱......”
傅聞言畢,列位大臣無不一愣,聖上這是,按而不封?
宋竭宋晏舸聞言,面上淡然,躬身謝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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