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星夜

◎我還從未這樣過◎

魏琢以為她是疼的,可牧歌心裏清楚,她是驚懼無措之下,止不住地流淚。

如魏琢這等,每日不間斷練武之人,其實那方面的需求是很強的。

可魏琢今日仔細琢磨了母親的話,他覺得說得很對。

小公主身子骨弱,經不起他這般折騰,昨夜新婚,小公主怕是傷得不輕。

如今看她哭成這個樣子,魏琢這心也跟着揪緊了一般的疼。

他柔聲安撫着,輕柔地拍着小公主的背,直到她哭累了,睡着了,魏琢才脫了衣服,躺在了榻上。

這一夜,他都沒有旁的動作,只是靜靜陪着她。

睡至子夜時分,牧歌似乎做了噩夢,她睡得極不安穩,夢裏也在低聲抽泣着。

魏琢心疼至極,他将人摟緊,一邊拍着她說沒事,一邊反思自己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

魏琢閉上眼,細細想着他和小公主這段時日的相處。雖說魏琢覺得,他除了吓唬過小公主,在房中事上兇了一些之外,他似乎沒有傷害過小公主。

可母親說得對,他到底是個粗人,女人家的事,他也不是很理解。

小公主年紀還小,驟然從宮裏來到了魏王府,定然有許多不适應。

而且女孩子家臉皮薄,中秋夜那事,鬧得滿城風雨,想必給公主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小公主這方夢魇過了,也安穩睡着之後,魏琢倒是想了許久。

小公主身子弱,想得也多,他以後,要在各方面都照顧着點她,要縱着她,寵着她些。

不能再讓她害怕,要她安安心心地留在自己身邊。

魏修送來的那藥膏,到最後也沒用。

牧歌清晨醒來的時候,身上的淤痕已經消失了大半。昨夜,是魏琢親自幫她抹的藥。

早上青尤侍奉牧歌洗沐的時候,還笑着道:“公主今日精氣神看着好了許多。”

昨夜那架勢,着實把青尤吓了一跳。

青尤侍奉公主多年,她深知公主原不是這般敏感的性子。

可自打中秋之後,公主的愁緒越來越重。青尤看着着急,卻又不知該如何開解。

牧歌一邊由着青尤給她梳妝,一邊嘆道:“難得魏王昨夜大方慈悲,沒有折騰我。我昨夜睡了許久,算是恢複了一些,身上也沒那麽疼了。”

青尤一邊給牧歌梳頭,一邊道:“皇後娘娘和老魏王妃都準備了不少溫補的東西,讓奴婢每日都給公主做。”

牧歌輕哼一聲,道:“老魏王妃和皇後娘娘,是希望我好好調養身子,早日為魏王誕下嫡子。那些東西,你若是喜歡,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不吃。”

青尤還要再說什麽,牧歌卻兀自按了按太陽穴,一副不想再聽的樣子。

青尤不敢再說話,聽公主這話的意思,是不打算給魏王孕育子嗣。

青尤覺得,萬事還是依着公主的心情為先。所以早膳時,青尤精心熬好的紅棗粥,也讓人撤下了。

魏王這幾日事忙,聽說南方戰事頻起,魏琢也是焦頭爛額。

牧歌巴不得魏琢忙一些,若是不來她這院子休息,那是再好不過的事。

就連早膳時沒有魏琢陪着,牧歌都覺得身子爽利了不少。

用過早膳,青尤給牧歌塗抹藥膏的時候,牧歌才想起什麽,拽着青尤問:“昨日那藥膏,可還給他了?”

青尤四處看了一下,用僅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開口:“沒,沒還。陛下那邊來了消息,奴婢聽那意思,也是不打算讓您還回去的。這畢竟是人家的一片好意,不過是個藥膏而已,這幾日,魏王也帶回來不少藥膏,想是不會有事的。”

牧歌深閉上眼,索性不再管了,她只道:“你好好收着,莫要讓魏王發覺異常。這幾日,若是二弟院子裏有人尋你,你也避開一些。魏王什麽脾氣,你是知道的,萬事該格外當心。”

青尤低頭稱是。

用過早膳,牧歌閑來無事,便去翻賈肅的話本子。

賈肅送來了不少話本,若是日日都看,怕是要費不少功夫。

牧歌看這些東西,不是為着有趣,而是要有大用。

之後幾日,魏修倒是安分。魏琢事忙,很多時候都是夜裏才會回來。

魏琢回來的時候,牧歌都睡熟了。所以牧歌總覺得這幾日,她根本沒見過魏琢。

其實牧歌這幾日的睡眠越來越不好了,她之所以睡得熟,除了加大了安神香的劑量,便是讓太醫給她開了安神的藥物。

安神香和安神的藥物一起用下去,牧歌才能睡得好一些。

起初,魏琢還不知道牧歌的情況如此糟糕。

他是有一夜,回到房中覺得疲倦,便沉沉睡得過去。誰知道這一覺,竟然睡到了巳時。

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事。

魏琢向來勤勉,自少時起,他便每日卯時起來練功。後來,就算是軍務繁忙,他最遲也不會超過辰時起身。

魏琢去前廳議事的時候,賈肅和兩位程大人,在前廳等了許久。

直到要事談完,賈肅才叫住了魏琢,道:“魏王,老臣以為,您今日遲起,該回院子查探一番。”

魏琢擡眸看了賈肅一眼,賈肅立馬道:“自然,老臣不是懷疑魏王後,只是覺得,她是不是用了什麽安神之物,沒告訴魏王。”

魏琢下意識便為牧歌辯解道:“這幾日,孤王回去得遲,每次回去,她都睡下了。”

賈肅點了點頭,笑了:“為了魏王後的身子着想,魏王也該關心一下。”

魏琢回去之後,便着人打聽了一下牧歌房中用的香。

還是花婆告訴魏琢:“回禀魏王,魏王後這些日子,總是不得安眠,已經請了好幾次太醫,給魏王後開了一些安神的藥。那屋裏頭,也點了安神香。方才,老奴讓人去查了,怕是點了三倍的量。”

魏琢聞言一驚:“她喝安神的藥物,還要點這麽重的香?”

花婆垂首道:“是,青尤那丫頭說,普通的安神香,已經沒辦法讓魏王後入睡了。自打魏王後住在咱們魏王府之後,便一直不得安眠。之前在宮裏如何,老奴倒不知道了。”

魏琢之後派人去查了公主在宮中的記檔,太醫說,自打中秋那夜之後,小公主便一直夢魇,後來便是不能入睡。這幾日,似乎又加重了。

那些安神的藥,吃多了對身子有害。魏琢詢問了花婆,花婆說魏王後這幾日,似乎精神也有些異常。

她大多數時候都很安靜,用膳的時候也不多話,平日裏也不太愛重梳洗打扮。

府裏的管家,還曾想要将庫房的鑰匙交給公主打理,然而公主卻神色淡淡的,只說一切讓管家做主便是。

花婆想了想,也覺得不對勁,她對着魏王小聲道:“魏王,您既然問了,也別怪老婆子多言。老奴總覺得公主似乎對日子沒什麽盼頭。她平日裏打賞下人極為闊綽,就連她自己的嫁妝,也是随意放着。前些日子,青尤說公主丢了一套釵環,本想将院子裏的下人都叫過來,好生詢問一番。然而公主卻說,丢了便丢了,沒什麽要緊的。可事後,老奴卻問了青尤,青尤說,那套釵環,是魏王後的生母,董美人的遺物。這般重要的東西,公主居然說不在意就不在意了。”

魏琢擰眉道:“徹查一下,務必要把那套釵環找回來,以後魏王後的東西,花婆你都替她好生看着,若是誰敢觊觎,直接亂棍打出府去。”

花婆連聲稱是。

也是自那日起,魏琢才總是喜歡盯着牧歌看。

他發覺牧歌似乎比從前還要反應遲緩,不單單是魏琢同她說話,她聽不到。連青尤在身邊叽叽喳喳的時候,牧歌似乎也聽不到聲音。

夜晚魏琢要同她親近的時候,她倒是也不會拒絕,只是,她似乎連歡悅和痛苦都有點分不清了。

魏琢問她,方才是不是捏疼了,她也不出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回他不疼。

魏琢娶她,不單單是因着皇室女婿的身份,他是真心喜歡牧歌,想要同她一生一世。

可是現在的牧歌,成了一具真正的提線木偶。

太醫院的太醫對此沒法子,魏琢便遍尋江湖名醫,直到一位游醫,給了魏琢答案。

那游醫道:“魏王後得的,是郁證。魏王後情志不舒,氣郁失暢,此乃身心急症,光是服藥,怕是不成。草民建議,應當讓魏王後保持身心舒暢,多出去看看大千世界,讓她感受到愛與溫暖,這病症,便會和緩許多。”

魏琢急道:“可她若不用安神藥,便整宿不睡,思緒也遲緩。孤王聽侍奉她的婢子說,她用膳也不算香,有的時候晚膳不吃,也不知道餓。長此以往下去,這身子骨如何能好?”

那游醫繼而又叮囑道:“草民不才,也曾接待過這樣一位夫人,那位夫人最後五內郁結,抛下夫君和一雙兒女便撒手人寰。”

魏琢聞言大駭。

那游醫接着道:“服藥固然重要,可夫君若是能好好愛她,敬她,護她,想必也不會釀出慘劇。”

到最後,那游醫也沒開出什麽行之有效的藥方,只讓魏王好好幫助魏王後舒緩心情。另外,給牧歌開的安神藥,也換了一劑溫和的。

可這藥方開了之後,對牧歌沒什麽效用。

夜裏,她還是翻來覆去睡不着。

魏琢子夜時分醒來之後,便坐起來,将牧歌拉到了懷裏,低聲問她:“是睡不着嗎?”

牧歌不答話,只靜靜讓魏琢抱着,沒什麽反應。

魏琢起身,換上一身輕便的騎裝,随即拉着小公主的手道:“整日裏悶在房中,也不知道累,自然是睡不着的。這樣,我帶你出去跑馬,逛一圈回來,出一身汗,很快就能入眠了。”

牧歌本不想去,魏琢卻強将人帶出了門。

當晚星夜極美,萬星璀璨。

魏琢帶着牧歌一路從魏王府奔至曠野之時,牧歌除了耳邊的沙沙風聲,便什麽都沒聽到。

也許魏琢說得對,出來透透氣,她會覺得自在一些。

在馬上奔馳,周邊風景在眼前疾馳而過,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自由。

魏琢抱牧歌下馬,與她背對背坐在草場上時,牧歌難得給了點反應。

她仰着頭,望着天,輕吟了幾聲。

魏琢柔聲問:“舒服嗎?出來跑馬,覺得舒服嗎?”

這是魏琢難有的溫情時刻,連牧歌也覺得這樣的魏琢,讓她覺得陌生。

她輕聲回答:“舒服,什麽都不想,只擡頭望天,真舒服。”

魏琢轉過身,反手将人撈到懷中,他與牧歌臉貼着臉,低聲道:“牧歌,我希望你以後都這般自在。嫁給我之後,你其實什麽都不必想。我希望你快樂一些、自在一些。”

牧歌嘴邊扯出一絲苦笑,她想,她這輩子都沒法自在了。

已近晚秋,天越來越涼。

牧歌貪暖,便牢牢摟緊魏琢。

這一刻,她猛然想起,她和魏琢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并不是中秋,而是年初時,魏琢将她從賊寇手中救回來那次。

那次,她身上髒兮兮的,見到魏琢,便像是見到了救星。

她當時緊緊抱着魏琢,生怕下一秒,魏琢便會将她丢下來。

那時,她太渴望回家了,所以,也沒注意男女大防。

如今想來,當時的擁抱,對于早有婚約的她來說,是不太合适的。

原來從一開始,便是她招惹了魏琢。

牧歌眼角含淚。

好在這夜裏,魏琢望不見她眼中的水光。

牧歌的手,悄悄探進了魏琢的衣服裏。

起初魏琢以為她是怕冷,可是後來,他聽到小公主嬌聲問他:“要做嗎?”

“你說什麽?”大概是因為小公主從未這般主動過,魏琢感覺自己的聽覺出了差錯。

“就在這裏好不好?我還從未這樣放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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