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陷入兩難

住在西園的日子還算太平,那日燕惟如大動幹戈之後,就再也沒找來。這樣倒也好,只是不知清淨之下是否還能風平浪靜。陸淵近日出府采辦,聽說見的都是些外邦人,買賣生意上的事情她不大懂,總歸官場上游刃有餘,害怕談不來生意麽。他只需要出個面即可,後頭的事情自然會有其他人料理。

衛辭坐在榻上,閑看窗外兩只麻雀叽喳,轉頭問病嬌,“現在什麽時辰了?”

“已經申時了,如今天兒冷,太陽都快落山了。”病嬌收拾櫃子,一面應着,一面回頭觑她,打趣道:“督主都兩三日沒回來了,您不上官署瞧瞧麽?”

她擡眼朝外頭霎了霎眼,嗫喏道:“我明目張膽的上官署去找他,別人瞧見了像什麽。”

“您還不好意思的,這裏裏外外誰的心裏不跟明鏡似的。”她湊近她的臉,“別人都管您叫夫人呢!我可聽得真真的,那日督主派來的小厮,不就是叫您夫人麽。”

“你個碎嘴子!三日不打嘴,你就皮癢癢了不是!”衛辭赧然地掄起榻上的枕頭,作勢要打她。病嬌一把抱住她的手,求饒着,“我的好主子哎,有什麽害羞的,您連督主的帳子都跑進去了,還怕別人叫您兩聲夫人?我看您心裏指不定偷着樂呢。”

衛辭漲紅了臉,伸長了脖子狡辯,“我何時進了他的帳子,你不要胡說!”

“那日在船艙上,是誰一聲不吭的就跑到督主帳子裏了?我說呢,您能沉得住氣兒,太陽西邊兒出,敢情偷偷瞞着我,連和我商量都沒商量。”病嬌故作氣憤,鼓着腮幫子坐在邊兒上。

那日事發突然,連她自己也沒料到,掉了魂的跑到陸淵的帳子裏,後來回想就像做夢一樣,她嗫喏了句,喃喃道:“我不也是情之所至麽,萬一下了船,就再也說不出口了,不是你教我不能遺憾終生的麽,你忘啦。”

病嬌哼唧了聲,沒和她計較,湊上臉觑她臉色,不懷好意問她,“那這些天,您和督主有沒有‘那個’?”

她腦子木蹬蹬的,半晌才反應過來病嬌的話,掐着她的臉龐,恨聲道:“你的腦子裏整天兒的裝的是什麽!我是那樣的人麽。”

“那您是那樣的人?”病嬌睜着大眼問她,含笑道:“前些日子,我瞧着督主老晚才離開,難不成你們待在屋裏只談天兒麽?都說太監娶老婆有名無實,您選了這條路,往後可就是守活寡,您考慮好了?”

病嬌湊在她耳邊叽叽喳喳,“主子,你打算和掌印遠走高飛麽?到時候可不要不帶我。”

她斜仰在床榻上,擡頭看床幔,三千發絲盡數躺在床榻上,惘惘道:“我也不知道以後怎麽辦,老實說病嬌,我半點主意也無,我瞧着他每天忙來忙去,覺得自己帶累了他。”

“督主神通廣大,他還能沒法兒麽?等燕王這一宗事一過,過了兩三載,尋個由頭就說稱病,想回姑蘇療養,再讓督主打點好一切,這事兒不就成了麽?”

衛辭兩眼朝天,乜了她一眼,“哪有那麽容易,宮裏頭那麽多人,你當皇上太後都是好糊弄的麽?”她翻了個身趴在床邊兒上,雙手夠到踏腳,“其實我不想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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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一驚,半蹲望着她道:“您不回宮啦,那……那回頭怎麽說呢?這麽大的事兒能瞞得住麽,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督主可是頭一個問罪,還是說你和督主就此遠走高飛了?那也不行,督主是奉旨下建安的,就算你們走得了,還有一船子的番子護衛呢?哪能個個都逃得了!”

她深深嘆了一口氣,無奈道:“我就那麽随性一說,哪裏走得成呢。”她擡眼望了望窗外,月亮不知何時升起來了,眼看天兒又要黑了。

病嬌說的沒錯,要考慮的事還有很多,她不能這樣自私不顧別人的性命自己快活,淡淡道:“天兒黑了,你也回去吧。”

“還沒用晚膳呢,起來吃一些吧。”

她忙叫住她,“才剛吃了點心,這會子還擱在肚子裏呢,別忙活了。”

“一日三餐不能少,一會兒又該鬧肚子了,快起來我陪你一起用。”聲音從屋外傳來,陸淵掀了簾子進來,徑直走向她,坐在她床榻邊兒上,擡頭覆上她的額頭,“身子不舒服麽?沒胃口就進些米湯,這長夜漫漫的,還得熬到天亮呢,人受得了,胃也受不了。”說着回頭就差遣病嬌去布菜。

望見他進來,忙撐身起來,她見他風塵仆仆,連袍子也未來得及換,估摸着是回來就往她這裏來了,淡淡笑道:“這些天忙的不見人,累麽?”

屋裏頭沒人,他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裏捂着,她的手像個小火爐似的,比他的還暖和,笑盈盈道:“本來還有些乏,一看見你就什麽都不累了。我這兩天有些忙,沒來得及來看你,一忙完就急忙趕來了,往常在外辦事從沒這樣惦記,如今有你在等我,這西園倒像是家一樣,”他低身在她耳邊輕呵,“陸某歸心似箭。”

她羞臊的沒處躲,他這樣一貫的甜言蜜語還是老樣子,擡手輕錘他的胸膛,嗔道:“老奸巨猾!快說,到底去哪兒了?我可聽蔚千戶說你去了慶仙院,老實招來。”

慶仙院聽名字就知道是勾欄院,生意上的人談事最喜歡去這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他一個太監,居然也去那種地方,她沒由來的心裏頭置了一天的氣。

他一怔,咬牙道:“蔚千戶什麽時候也成了碎嘴子了?生意場上的事情,我就露了個面就回來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思麽?再說了,我就算是有心也無力不是?”

衛辭撇嘴,苦哈哈嗤道:“到底是什麽樣的,誰知道呢?”

“我的天爺,你這麽冤屈我,我可真是寒心死了。”他故作幽怨,像個小媳婦似的,把衛辭的心都給軟化了,她拍拍他的背,輕哄道:“只要你心裏有我,我就好好對你,不會辜負你的,你不要寒心。”

他見她講的一本正經,只覺好笑,配合着她道:“是,公主大人發話,臣一定遵旨。”

她原本惆悵的心情,被他這麽一逗全都散了,從來還不知他竟還會有這一面,果真是藏的夠深,她心裏開闊,牽住他的膀子,問道:“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逛廟會的麽?這兩天待在園子裏,悶都要悶死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可不想還像在重華殿裏似的,一想到要回去,我就害怕,往後回宮了,我是不是就不能常看見你了?”

“重華殿偏僻,可到底還是深處內宮,等回宮了再見面怕也是難,總有法子的,一切都我來安排,你只管放心便是。明兒個正好就是廟會,我帶你出去逛逛。”

陸淵陪着她用了一些清淡小菜,一直到夜更才回去,出了東廂房,外頭更深露重,涼意習習,他裹了裹身上的袍子,蔚千戶從游廊匆匆走來,手裏遞了謄絹,低聲道:“督主,郢都傳來的。”

他不動聲色接過,黑夜中襯着冷冽側臉,在袖間展開謄絹,上面赫然寫着:速速料理燕王。

“可還有其他吩咐?”他擡頭将謄絹放進袖子裏,淡淡問道。

千戶躊躇了下,“娘娘說……讓衛辭公主嫁給燕王,長公主那頭另有打算。”

他怔了下,随即道:“咱家知道了,公主的事情暫且不要跟娘娘那頭說,你先退下吧。”

“屬下鬥膽問督主,您與公主……”

“混賬東西!什麽時候咱家的事輪到你來插嘴,咱家自有安排,你自做好自己的事情,退下!”

千戶聽見他冷喝,忙低下頭消失在了黑幕中。陸淵負手站在院子裏,轉身往衛辭的屋子裏望了望,燭火熄滅,她應該睡下了吧。

貴妃那頭已經開始行動了,他似乎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擡頭望夜幕,高高的月亮挂在空中,沒有一顆星星。他知道貴妃的心思,比起燕王這頭,更害怕的還是西北戎狄,長公主這樣好的由頭,豈能浪費在燕王身上,可若是想安撫燕王,朝中沒有其他的公主,似乎頂替的怕只有衛辭了。

只是,他到底有些不甘。他想帶着她走的遠遠的,再也不想管那些塵世瑣碎,幾百年了,他累了,這樣無休無止,他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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