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到了趙王府設宴這一日,宇文攸一早上朝去了,交代李汝宓先過去,他下了朝就去。
李汝宓攜着兩個孺人并一幹婢女坐車前往,趙王妃早領着人侯在大門口,喜笑顏開地迎了他們進去,在暖閣裏坐着喝茶閑聊。
“那日進宮,在貴妃處見到了敏兒,今天嫂嫂好日子,哥兒也回來了吧?”李汝宓捧着茶盞寒暄。
“昨兒就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後院裏看鬥雞呢,我哥哥因為路途遙遠,一早就着人把禮送了過來,不想昨天就到了,裏面有幾只滇南的土雞,尤其擅鬥,說是給敏兒玩的。”
又聊了兩句,有人來報外面有客來了,趙王妃要迎客,向李汝宓道:“後院裏搭了戲臺子,已經在演了,阿宓不妨去看看,殿下說是從洛陽請來的,跟咱們往日看的不太一樣呢,究竟哪裏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
李汝宓亦起身道:“既是不一樣,我就去瞧瞧,嫂嫂去忙吧。”
待趙王妃走了,李汝宓向劉杜二位孺人道:“趙王殿下家的園子在許都是出了名的漂亮,你們想去逛就去逛吧,或者去看戲也好,莫要拘束。”
李汝琴第一個站了起來,“小姐,我還沒見過鬥雞是什麽樣的。”
李汝宓道:“去看也無妨,只是別亂沖亂撞。”
李汝琴得了這句話,拉着秋蟬匆匆跑了出去。
從前趙王府李汝宓沒少來,她清楚記得,那一世趙王妃生辰,繼母杜氏攜了小妹李汝珍來,李汝珍和宇文敏拆了一中午的九連環玩,還被大人們在旁打趣了很多話,戲稱兩人兩小無猜、青梅之好,大約也就是那一次,趙王妃看中了李汝珍,後來兩家結了親,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再聯姻。只要沒有他們的聯姻,那在以後的奪嫡之争中,父親勢必會全力支持齊王,而非像那次那樣,最後選擇了趙王。
“小姐要去看戲嗎?”待人都走了,潘氏見李汝宓坐着不動,遂有此問。
“母親應該會帶着妹妹們一起來吧,今日不見,我有些想他們了,咱們去門口看看吧。”
府中賓客陸續來了不少,廊下院中都熱熱鬧鬧的,李汝宓穿過庭院,果然在二門內見到了杜氏和李汝珍。
李汝宓歡歡喜喜迎上去握住了杜氏的手,“母親。”又去撫摸李汝珍的臉頰,“二妹妹。”
在人前杜氏極盡慈愛,亦拉着李汝宓噓寒問暖說了一堆親熱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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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妹妹怎麽沒一同過來?”
杜氏忙道:“玉兒有些受寒,早起發熱,就讓她在家裏了。”
李汝珍長得冰雪可人,大約不經常出門,到了這陌生地界,一雙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忽然拉着李汝宓的衣袖說道:“大姐,琴兒呢?”
杜氏聽見問這個,幹笑道:“你這孩子,好好的問她做什麽。”
李汝宓知道杜氏的心病,這個時候提琴兒未免會彼此尴尬,她卻是渾不在意地說道:“趙王妃說後院裏有幾只滇南來的鬥雞,琴兒跟人看鬥雞去了。”
李汝珍聽見這個,忍不住道:“鬥雞是什麽,我也想去看看。”
杜氏忙攔着道:“到了這裏是客,規矩一點,莫要亂跑。”
李汝珍不樂意道:“琴兒就可以去看,我為何不可?”
杜氏臉色難看起來,正要低頭勸說她兩句,李汝宓向一旁的呂氏遞了個眼色。
呂氏本來是不用跟着出門的,只是早起李汝宓說趙王家的花木好,讓她跟過來觀摩。
當下呂氏上前一步,“不如讓老奴帶着珍兒小姐去看看吧。”
杜氏到底不放心,但是她向來寵溺孩子,不忍心違拗了李汝珍,又指派了身邊的兩個丫頭一起。
四人浩浩蕩蕩去往花園子裏。
李汝珍迫不及待,“你們誰見過鬥雞嗎?”
呂氏見那兩個丫鬟都搖頭,便開口說道:“老奴見過,那鬥雞的毛色比普通家雞漂亮。”
李汝珍歪過頭來看她,“是嘛,那他比鹦鹉的毛色也更漂亮嗎?”
呂氏道:“鹦鹉的羽毛雖然不錯,但是做雞毛毽子嫌短了些,鬥雞的毛若是拿來做那個,就頂合适。”
李汝珍笑吟吟道:“原來是這樣,那你會做嗎?”
呂氏點頭,“老奴以前做過,算是會做吧。”
李汝珍撅着小嘴說:“我以前的毽子壞了,正想要一個新的呢。”語氣頗為煩惱。
呂氏想了想道:“那我們等會去問問,可否能拔幾根毛給我們用。”
“好。”
兩個丫鬟雖然覺得不妥,但是深知杜氏寵愛李汝珍,很多時候杜氏都勸不住,他們那裏敢多嘴。
且說劉杜兩個到了後花園,園子裏也有別的貴婦們在閑逛,兩個在池塘邊兒看了一會兒五彩魚,聽見那邊戲臺上唱得熱鬧,又循聲往戲臺子方向走去。
戲臺子搭在湖邊二樓上,對面的二樓擺了很多座椅茶點,專門預備人看戲用的。
杜孺人提着裙裾登上二樓,倚在窗前看了一會兒,一轉身,卻不見了劉孺人,遂向身邊的丫鬟道:“你瞧見劉孺人去哪裏了?”
丫鬟答:“劉孺人只說去更衣,就下樓去了。”
杜孺人略點了下頭,掰着塊點心繼續看戲,一塊點心叫她揉碎完了,仍然不見劉孺人回來,她心中狐疑,去淨了手,向樓下走去。
雖然天氣已經冷了,但趙王府的花園裏卻因為栽種了很多耐寒的植物的緣故,仍舊一片郁郁蔥蔥,杜孺人在花園的小徑上走着,忽然瞥見一個人探頭探腦地從一座假山後出來,向湖邊幾間坐落在水中的軒子裏走去,從背身看,像是劉碧波。
杜孺人向那小丫鬟示意,“你去那邊看看,若是找不到人,等會兒咱們還在看戲的地方聚頭。”
丫鬟并未看到假山後的光景,點頭向岔路走去,杜孺人看看左近無人,在樹下溜邊向假山走去。
假山的山洞裏慢慢挪出一片裙子,幾乎吓了杜孺人一跳,杜孺人撫着胸口定定神,仔細辨認,卻是李汝琴。
那邊,劉碧波走到軒子的門口,擡手敲了敲,門從裏面拉開,杜孺人離得遠,只能看見開門的是個男人,長什麽樣子倒沒看見。
再看李汝琴,她也在朝軒子門口望,而後鑽入山洞裏,許是小解,然後提了裙子走出來,又瞥了眼遠處緊閉的軒子門扇,慌慌張張地往外走。
杜孺人一步步迎了上去,低聲道:“真是好巧啊。”
李汝琴幹笑一聲,“是啊,原來杜孺人也在這裏。”
“也在?那你告訴我,還有誰在這裏?”杜孺人低低笑一聲,走到了李汝琴面前。
……
籠子裏關着十幾只鬥雞,場中還有兩只鬥得正歡,李汝珍捂着鼻子站在旁邊觀戰,她既覺得那雞又臭又髒,又覺得他們鬥起來好玩,并舍不得走。
看了一會兒,其中一只雞落敗,倒在了場地當中,宇文敏笑着鼓掌,又蹦又跳。
李汝珍看了呂氏一樣,央告道:“阿姆,那只雞是不是死了?咱們能讨過來把毛拔了嗎?”
呂氏為難道:“這不妥吧。”
宇文敏聽見了這話,不樂意道:“他只是累了,倒下休息呢,哪裏就死了,你為何要拔他的毛?”
李汝珍道:“我不過是想做一個雞毛毽子玩,你這麽兇幹嘛?”
宇文敏登時就撇起了嘴,“這是舅舅給我的鬥雞,是我的。”
他說話口齒不清,李汝珍不耐煩道:“你這人真不講理,我又沒說一定要要,不過是以為他死了,才那麽說的,既然沒死,我就不要了。”
宇文敏哪裏被人這樣呵斥過,索性放聲哭了起來,“娘親,敏兒被人欺負了,她詛咒我的鬥雞,嗚嗚嗚。我要讓娘親打你的板子。”
呂氏見狀,忙拉着李汝珍說:“小姐,咱們快回去吧。”
李汝珍跟他分辨不清,氣得臉都紅了,“你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聽不懂人話嗎?”說着跺了一腳,“你愛告狀就去告吧,我又沒理虧,才不怕你。”說着轉身就走。
宇文敏被指責了這麽幾句,哭得更厲害。
呂氏忙和兩個丫鬟跟着李汝珍向花園外面走去,李汝珍邊走,邊憤憤不平。
這邊,宇文敏的奶娘聞訊趕來,把躺在地上踢腿罵人的宇文敏勉強扯入懷裏,“哥兒快起來,地上涼,仔細凍着了。”
宇文敏只是哭,眼淚鼻涕一大把。
奶娘像一旁的丫鬟仆從們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仆從吞吞/吐吐說出了實情,丫鬟在旁添油加醋說:“那個李家的小姐也太跋扈了,在咱們府裏也敢這樣不講理。”
奶娘邊哄懷裏的孩子邊道:“我曉得了,今天王妃好日子,等明兒王妃閑了,必然好好把今日的事情回一回。”
李汝珍再回到杜氏身邊,就不大高興,杜氏把女孩攬入懷裏,不停揉搓着她的頭發臉頰,“怎麽去看了鬥雞,反倒不高興了?”
李汝珍低聲抱怨道:“那個宇文敏是個傻子。”
杜氏唬了一跳,怕被趙王府的人聽去了,她看了看周圍,好在沒有外人,“不可胡說。”
李汝珍道:“我沒話說,他都聽不懂話的,母親不信只管問。”說着指了指跟着的丫鬟。
兩個丫鬟都不敢說話,低下了頭。
李汝宓見狀,含笑說:“那日我進宮,在含華宮倒是見過一次敏兒,确實有點……反正也不小了,竟然還沒啓蒙,只會描紅。”
上一世李汝珍後來雖然嫁給了宇文敏,但婚後過得卻并不幸福,鬧過很多次,只因宇文敏傻,其實能讓杜氏放棄這個念頭,對李汝珍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杜氏看了李汝宓一眼,面色古怪起來,低下頭不知想些什麽。
李汝宓從袖底摸出一只玉蜻蜓,遞給李汝珍,“這個蜻蜓的翅膀可拆下裝上,珍兒瞧瞧是不是頂有趣的。”
李汝珍果然高興起來,接過去擺弄起來。
又坐了一會兒,外面傳幾人入席,李汝宓看了看周圍,皺眉說:“琴兒呢?這麽久了,怎麽還沒回來,誰去瞧瞧?”
水仙忙道:“她是跟秋蟬一起去的,我剛看見秋蟬回來了。”
李汝宓心中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你帶着秋蟬去花園裏找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