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萬能騎士和果斷公主

景簌不知道父親被埋在林場的哪個位置,因此這三年,她都是在廟裏虔誠上香,祈禱他在天際能聽到自己的心聲。

從沒有這樣認真點燃過一盞明燈。

右手指尖輕動,用小小的微光去靠近燈引,停頓三秒後,明亮溫暖的一抹昏黃漸漸蘇醒,從掌心下綻開。

她盯着一燈如豆,用輕細的聲音默念,“爸爸,我是樹樹啊,你能看到嗎?”

轉向下一盞燈。

手落,燈燃。

“爸爸,我……想告訴你,你在那裏一定要過的快樂。否則,我在這裏苦苦堅持得到的所有不快樂,都是白費。”

再一盞。

“其實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你,在那些無助到天暗無光的日子裏。可是我知道在你眼中,你的樹樹,是個很懂事的女兒。所以我也就抛下了那些脆弱和想念。”

“可是,今天日子特殊,請你原諒我啊。爸爸,我其實偷偷哭過了。可是現在似乎又忍不住了。”

……

盛濯然扣上火機的蓋,清脆一聲響。

他看景簌,她動作有些慢,還剩兩盞小燈在手邊。半邊身子被燈影勾勒得十分瘦削,被挽到耳後的發被輕輕垂落,蓋住側臉。

彎下腰,她點燃最後一個蓮花燈。

景簌環顧了下四周,夜色下,燭光成海,搖曳的光芒似乎攜着她的思念緩緩上升。

她仰起頭,看向星星肆蔓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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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些溫暖光影蒸騰出的眼淚從眼角很快滲出,沒入發間。

盛濯然也看見了,亮晶晶一道痕跡,很快不見。

他轉身,瞧着山下的塵世燈火。

林滿鎮這樣看來似乎很小,每個房子都不過小指大小,密密麻麻擺放在一起。所謂的從生到死,從幼稚到蒼老,就這樣被框在小盒子裏,直觀被人欣賞着,直白顯示出它的無趣循環。

低頭平複了一會呼吸,景簌才轉身悄悄看盛濯然。

她情緒崩潰得太突然,默然哭了會,才記起還有個人站在不遠處。

然而他正背對着她,安靜抽煙,盯着山腳下,似在發呆,不知臉上是什麽神情。

“盛濯然。”

她開口,聲音澀到不行。

怕他沒聽見,景簌剛想走向前,他卻轉了身,将煙踩滅在地上,問她,“你好了?”

“……什麽好了?”

他走近,借着小小一片燈海的光打量她,通紅的眼無所遁形,景簌頓時覺得尴尬,擡手碰了碰臉頰,“嗯……去睡吧……”

黃師傅給兩人留的房間在三樓,景簌領着盛濯然上去,提醒他在佛門重地腳步放輕一點。

她的房間在最邊上,景簌扭開房門,指尖在上面摩挲了十幾秒,才微微側身,叫住盛濯然。

“怎麽?”

“……今天,謝謝你。”

他半只腳已經邁進去,又收回來,直勾勾轉了個方向。

景簌眼看他越走越近,捏着門把的手緊了又緊。

“真謝我?”

“……嗯。”

“那就以後少在我面前提盛景。”

他淺淺笑着的弧度瞬間消失,瞳孔裏沉沉壓着一些景簌看不懂的掙紮,她只能理解為不悅。

“……好。”

兩人對視片刻,各自轉頭。

一夜安眠。

也許是被兩排明燈安了心,景簌醒的比平時遲一點,她洗漱完推開門,盛濯然已經收拾整齊,站在走廊前,右手在護欄上随意敲着。

“你起得這麽早?”

景簌站在他旁邊,被山裏的晨風吹醒了。

他嗯了聲,“餓了。”

“……”

湊近了些,景簌又聞到那股糅雜着盛濯然身上氣息的煙草味,她皺了皺眉,“你昨晚在房間也抽煙了?”

“沒有……”

他垂眼看景簌,“帶我去吃飯。”

“……”

看到面前的碗碟,盛濯然的臉色很不好。

他早上五點就被胃痛扯出一個旖旎的美夢,還沒來得及看到伏在床上的女人是誰,人就自行先睜開了眼。

可眼前的這是什麽?

白粥青菜饅頭。

很好。

景簌咬了口饅頭,看小公主遲遲沒有動筷子的意思,左手摁在胃的位置,臉色沉沉。

“這是齋飯,反正你也不是天天吃的,今天忍耐一下。你的胃不舒服,別任性了,回去又要吃藥。”

她嘴裏塞着東西,含含糊糊的。

盛濯然側頭,看景簌吃得兩頰鼓鼓,絲毫這飯菜不覺得寡淡。

他仍舊沒動筷子。

景簌都吃第二個饅頭了,眼見盛濯然還安然不動當菩薩,眉頭卻越皺越緊。她終于放棄,小公主的倔脾氣也不是誰都能一時扭過來的。

“我帶你下山,走。”

她擦了擦嘴,自己肚子都還沒三分飽。

平心而論,廟裏的齋飯其實很合景簌胃口,卻拗不過身邊的一尊大佛。

廟裏每周都有人下山采購,她帶着盛濯然搭便車下了山。一路上,盛濯然的情況似乎因為山路颠簸加劇了許多,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盯着司機的一雙眼滿是怒氣,卻又沒有發洩點。

畢竟是蹭車的。

景簌在旁邊看得心驚,生怕盛濯然在一個大碰撞後就爆炸了。

他的電話卻先響起。

用右手接起來,盛濯然靠着椅背,閉了眼,語氣十分差,“幹什麽。”

“……”

“驚你大爺。”

“讓她滾。”

“不。”

“你也給老子滾。”

啪嗒。

電話挂得幹脆。

很有禮貌不看不聽不提,景簌安靜等這個電話過去。到了主街道後,和盛濯然雙雙下車,她和開車的司機道過謝。

“你要吃什麽?”

“還是……先去買點藥。”

“……不吃藥。”

他聲音啞了下去,嘶嘶的吸氣聲隐在喉嚨裏,景簌聽見,認命地輕嘆一口氣,擡手招了輛出租車,“那就去吃點熱粥和小菜。”

再接到林一鹿的電話已經中午了,盛濯然坐在網吧包廂裏,右手夾着煙,左手邊一罐冰咖啡,都用來提神。

可都讓他越來越不舒服。

“放。”

早上被景簌拉着喝了粥,吃了籠蒸餃,盛濯然胃痛緩了許多,也願意和風細雨一些對待自己的發小。

“大少爺,幹什麽呢?”

“戰鬥。”

“……我沒給你說笑啊,陳冉冉真的去林滿了。”

“剛才她給我發定位了,估計離你也不遠了。”

陡然在短短一個上午又聽到前女友的名字,盛濯然莫名煩,他抓了把頭發, “她來幹什麽?”

“敘舊呗。”

“敘屁,老子和她沒有舊可以說。”

“那就是千裏送溫暖呗。”

“滾。”

挂了電話,盛濯然吐出一口濁氣,第二個電話卻緊接而至。

是陳冉冉。

他冷然看了半晌,很有耐心等它響過一遍完整的鈴聲,在第二遍快過半,才接起來,“喂。”

“濯然……”

“天興網吧,包間A1。”

他沒多廢話,報完地址就挂斷,盯着手機冷笑。

這種分了手之後還糾纏的女人,盛濯然在心裏已經将她的位置降了無數,舊情人或者新朋友,都算不上。

一直打游戲,盛濯然沒顧得上看時間,現在才發現已經快午後一點了。

看來景簌逼着自己吃的早飯,很有分量。

他想到景簌,眉梢揚了揚,眼裏多了幾分惡趣,拿起手機給景簌發了一條信息。

陳冉冉推開門,盛濯然正翹着腿抽煙,在一片煙霧彌漫裏,側過頭,看着她。帶着審視,又像在看新鮮的小玩意。

心裏似乎打算着什麽。

她站不住了,向前走了些,“濯然,你……”

“過來用了多久?”

“我早上六點就出門了。”

陳冉冉似乎看到點希望,扯開一個笑,又不想弧度太大,溫溫柔柔回答,企圖讓盛濯然看到以前兩人相處時的自己。

他點了點頭,表情仍是冷淡,“真能折騰的。”

陳冉冉抿唇,吸了一口氣,拉開盛濯然旁邊那把椅子坐下,雙手互攥着,“我還沒吃午飯,你吃了嗎?”

“沒。”

女孩眼中一亮,又怯怯加了句,“我們一起去吃?”

盛濯然轉着火機,左腳腳尖在地上漫不經心點着,看陳冉冉一眼,還是覺得神奇,當初那個死活要分手的人現在又安安靜靜坐在面前。

僞裝的皮相多好。

是當他沒見過本來面目嗎?

“這裏條件不好,你吃不慣。”

他又點一支煙,在陳冉冉面前晃了晃,算了算自己呆在林滿的日子,也不長不短了,吃過不少景簌做的菜。

不是說吃不下去,她賢惠到馬上就能收拾收拾出嫁,但仍然讓他覺得和以前的餐餐饕餮差得遠。

“沒關系的。”

“你陪我吃的話,吃什麽都可以。”

陳冉冉小心翼翼表白心意。

他看也不看她期待的眼神,随口接過話端,“是嗎?林一鹿沒告訴你,我是被流放到這的,沒有錢,一頓飯也請不起。”

“我給,沒說又要用你的錢。”

“你還知道是又啊。”

盛濯然終于正眼看向陳冉冉,将煙換到左手,右手陡然伸手摸向她的耳垂,那裏戴着一枚鑽石耳釘。

“還戴着我買給你的東西?”

他笑了笑,不達眼底。

陳冉冉有些慌,本以為自己帶着舊物前來,能讓盛濯然勾起幾分回憶,現在看來是弄巧成拙。

雖然他依舊模樣好看,依舊脾氣極差,臉卻瘦了點。

“我真的是來陪你的,盛濯然,你別這樣行嗎?我還喜歡你,所以就來找你了,千裏迢迢,你能不能別這麽刺我。”

面前的女孩口吻和眼神都委屈極了,盛濯然冷眼看她如同演員一般的表演,慢悠悠開口,“行,你陪,無所謂,自己出錢住酒店。”

陳冉冉點點頭,以為盛濯然這是退步,她甜甜笑,“沒關系的,只要能陪着你。”

“那你住哪裏?濯然?”

“我嗎……”

他有些狡黠,目光投向包廂的門。

下一瞬,一個女孩推開了門,有些茫然站在那裏,她穿着藍底白條紋的襯衫裙,散着長發,腿白生生的,細而直。

“我住她家。”

盛濯然指向景簌,撐着桌站起身,走到景簌身邊,看着兀自還在平複呼吸的景簌。

他才注意到景簌的耳朵上也有個小小的洞,卻什麽也沒戴。

手就跟着摸了上去。

景簌僵在原地,一種癢而酥麻的感覺襲擊了整個身子,宛如定身訣,讓她無法再動彈,任盛濯然還肆意揉捏了一把。

他松手,看到景簌的耳垂和脖子紅了一大半。

“走了,一起去請我這位前女友吃頓飯。”

“遠來是客,你說是不是?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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