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嚴肅騎士和看戲公主
還吃什麽飯。
被那個惡心的稱呼瞬間填飽肚子的景簌,和從她進了包間後就一副快哭出來模樣的前女友,都不太想吃飯。
也都吃不下去了。
偏偏盛濯然介紹她的口吻暧昧又自然,景簌生生擔下這個名頭,看着前女友噙着淚就跑了。
她:………………
被一條短信叫來看分手現場麽?
關了電腦,盛濯然往外頭走,活動着酸麻的脖子和手腕。
“去幹什麽?”
“吃飯啊。”
他回頭,看呆愣的景簌。
向來挨不過盛濯然的任性和随便,景簌發現自己也能慢慢習慣他的神來一筆,慢慢跟在他身後。
“林滿有電影院嗎?”
“……有,不怎麽好。”
以為他照舊會嫌棄幾句,盛濯然點點頭,“下午去看看。”
“不過,現在……”
“景簌,你要是敢拿跟廟裏一樣難吃的早飯應付我,我就把你滅口在去電影院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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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抖了抖,覺得那清茶淡飯給小公主的刺激真是不輕。都能對她上手又捏又搓了。
中午兩人吃了六個菜,全是葷。要不是景簌點了個青菜湯,完全見不着素菜的影子。
盛濯然吃盡興了,兩碗飯下去,眉眼舒展。
他放在桌下的腳踢上了景簌的小腿,她喝着湯,拿湯匙的手抖了抖,不動聲色往後坐了些。
“買兩場電影票。”
低頭翻着手機上的資訊,盛濯然試圖找個感興趣的。無奈當月上映的電影,簡介都入不了他的眼。
幹脆放棄,全部交給景簌———她選了名字最好聽的兩部。
給盛濯然說了後,他沒作反應,只是點了點頭,表示了解。景簌見他的樣子,就不是去正經去看電影的。
那去幹嘛?
消遣時間麽……
電影院離吃飯的地方不到一千米,景簌想走路過去,起初他反對強烈,眉梢都在隐隐跳動。整個人在熾烈的陽光下更顯沒精神,唯獨口吻很強硬。
“打車去。”
“很近的,何必呢?”
盛濯然看她一眼,狀帶威脅。
景簌不為所動,“你每天坐太久了,動一動不是壞事,覺得熱的話,我給你一個東西……”
他抄着手,挑眉看景簌,下巴擡了擡,似乎想看看她能掏出什麽好東西來。
低頭在包裏摸了摸,景簌拿出一把折扇。
還是粉色的。
盛濯然覺得自己被侮辱了,冷笑聲,轉身就大步朝前走。她小跑追上去,跟着盛濯然走了幾步。
他像放棄了坐車的念頭,一語不發,專挑有陰影的地方走,比如樹下,或者樓房的暗處。
只是偶爾看景簌的眼神十分涼。
她也不介意,自顧自打開折扇,拿在右手閑閑搖啊搖。
走到電影院,盛濯然出了一身汗。在休息區坐下,擡眼看仍然清清爽爽的景簌,“可樂,多加冰。”
體諒少爺一路疾走,景簌嗯了聲,走了幾步,又折轉回來微微彎腰問他,“你吃不吃爆米花呀?那裏也有薯條。”
語氣輕軟,唇角帶笑。
像在哄鬧別扭的小朋友。
然而巨嬰本人根本不接受她的好意,“我不吃那種你們女生喜歡的垃圾食品。”
可樂也是好麽。
景簌哦,自言自語,“那我要吃。”
反正是用的盛濯然的生活費。
她壞心眼地想。
進場坐下,盛濯然的可樂就只剩一半了,他晃晃杯子,全是冰塊碰撞的聲音,清脆冰涼。
景簌果然抱着一桶爆米花,挨着他坐下。
這場人少,算上他們才五個。
這一排只有他們兩人。
盛濯然坐姿相當惬意,頭往後一靠,尋找着最舒适的姿勢。嘴裏嚼着甜軟的爆米花,景簌猜他是不是要睡了。
下一瞬。
他看向她,眼皮已經往下在耷拉了,強撐着交代出三個字。
“我睡了。”
“……”
還真是花錢來消遣的。
景簌打開手機,将亮度調到最暗,看這部影片的簡介,是一部文藝愛情片。應該沒有什麽劇烈的聲響,會吵醒身邊這尊睡神。
她将爆米花放在圓槽裏,廣告播完,光影突暗,盛濯然的五官在一瞬間黯淡下去。幾秒後,景簌的雙眼适應了光線。
因為黑暗,盛濯然整個人顯得十分柔和。雙手環抱,頭側向她的方向,兩條腿肆意橫斜到沒人的左邊。
景簌突然覺得電影院也許是個适合他的地方。
他人在這裏,屏幕有畫面,耳邊有輕緩的音樂,一切都具有存在性。而他平日裏那雙桀骜冷然的眼閉上,整個人的氣勢弱了許多。
和這人們常常願意來放松休憩的地方,很撘。
可盛濯然還是盛濯然。微弱的光的也遮不住他出色的五官。
景簌看了片刻,移開眼。
研究這麽多做什麽呢。她只是照顧盛濯然,沒必要連他隐藏的面孔,和心裏的東西都猜個透徹。
第一場快結束,景簌收到短信。
來自盛景。
他打卡一般,隔三差五,通過短信問景簌,她的近況或者是盛濯然的近況,話也不多,在景簌能接受的程度。
不像閑聊,不帶親厚,公事公辦一般。
曾經盛景也給景簌打過幾次電話,她總是在電話那頭,語氣平淡,好像對上司彙報工作。
對于盛景的閑談,也只是聽着,絕不多說。
來回幾次,盛景也知曉她的意味,不再通過電話和景簌聯絡。
這次也是問的幾乎相同的問題。
她思索片刻,一字一句開始打字,準備回複。
剛發送過去。
耳邊襲上一道熱熱的氣息,景簌扭頭,看見盛濯然意味不明的視線,記起那天晚上在寺廟裏盛濯然的話,景簌幾乎立刻有了種被逮住做壞事的感覺。
她臉快燒起來了。
盛濯然看不見景簌的掙紮和羞愧,他只是不偏不倚打量景簌———微顫的睫毛,光影湧動的瞳孔,還有側面看上去微微上翹的唇。
他看見了,兩人的一問一答。
“當間諜有瘾嗎?”
最終盛濯然拿起可樂悠悠喝了一口,這樣平靜問她,不再看景簌局促的小動作。
她收了手機,垂着眼沒接話。
不同于往日他笑着,或者無表情時說出的話。
景簌将他剛才那句溫和的話在腦中重放了好幾次,也只能解讀出不悅,極其深重的不悅,甚至帶着更多的冷漠。
她躊躇了許久,才像是下了決心。
“你要是覺得這樣不開心,我以後可以不回。”
“免了。”
“畢竟是你的金主。”
咬了個冰塊在嘴裏,舌尖剎那麻痹了大片,咯吱咯吱嚼碎了,盛濯然再沒側頭去看景簌的反應。
恍惚之間,身邊的女孩呼吸沉重了幾分。
他低頭,繼續撈着冰塊。
雖然知道盛濯然那兩字其實不是世人理解的那個意思,景簌還是在一瞬間體會到了心髒尖擰着痛的感覺,她微微弓着腰,來釋緩那種酸痛的感覺。
不自覺呼吸急促。
和身邊盛濯然咀嚼着冰塊的聲音,截然不同。
林滿的電影院就一家,只有三個放映廳,因此他們在第一場結束後,只需要換個位置安心等待第二場開始。
盛濯然突然起身往外走。
剛想叫住他,又抿唇,景簌猜測也許是上廁所去了。她也起身,換到第二場的位置,坐下後将頭歪到一邊,盯着旁邊寫着綠色通道的信號燈發呆。
幾分鐘後,盛濯然回來了,端着兩杯新的可樂。
他看見景簌毛絨絨的發頂,背對着自己。大半個背影被長發籠罩,顯得很瘦弱。
這兩個字也是景簌給他的第一感覺,雖然後來,盛濯然發現她堅韌如雜草,也小小地兇狠過,也唠唠叨叨像唐僧。
更多時候,她都是安靜柔軟,不去反抗的。
盛濯然惱然的只是她對盛景的态度,明明不冷不熱,偏偏言聽計從。她唯獨在這件事上,是完全放棄所有餘地,一心一意把自己逼入死胡同。
察覺到盛濯然默不作聲坐下,她扭過頭,眼神有些慌亂。
遞了杯可樂在她手邊,景簌接過,觸摸到滿手冰涼的水珠,讓她沸沸揚揚的大腦終于能冷靜下來。
她低聲道謝。又是柔柔順順的模樣。
已經開始播放電影開頭的一幕,盛濯然翹腿,借着暗色的光看景簌不安喝了口可樂,她伸手将發歸到耳後,唇角因為咬着吸管,從微微上翹變成了似笑的弧度。
他低頭,右手在座椅上輕輕劃了一道。
千算萬算,景簌沒想到這看上去像愛情片一樣的電影,其實是一部親情片。還是在最短時間內快準狠戳到她淚點的那種。
女主在父親死後,遇到神秘人,擁有了穿越的能力,不停回到過去,和過去與自己有深大誤會的父親接觸、和解、陪伴。
她不知覺看入了神,雙手交疊。
盛濯然睡醒了,卻發現這電影自己看不進去。
這些家庭往來,溫暖沖撞和他沒有任何關系,故作的誤會和輕易的和解,讓這些十幾年的疏遠像兒戲。
他不是沒有經歷過更像劫難的兒戲,此刻嗤之以鼻。
偏偏身邊坐着一個渾身都是傷口的人,看這一幕幕都擁有相同的感受,在共鳴中舔舐傷口,呼吸沉重如嗚咽。
盛濯然故作視而不見,将頭側過去,做出入睡的模樣。
兩場電影結束,盛濯然睡個暢快,渾身筋骨都舒爽,景簌卻因為選錯了片被拖入憂愁的深淵。
出了門,她看向林場,風吹的樹影婆娑。
盛濯然低頭,摸着打火機上的紋路,景簌站到她面前,風送來她身上一股莫名的香氣,和盛濯然身上常年不消失的煙草味完全不同。
她是柔軟的女子。
“盛濯然……”
電話響,截斷剩下的話。
景簌鼓起的勇氣被尖銳的鈴聲戳破,她迎上盛濯然的視線,最終妥協,打了個手勢,接起電話。
“你奶奶他們走了,剛走的,上車了。”
“嗯。”
“你可以回家了,夏夏馬上要返校了,我回學校有工作,你去送她,順便夏夏說學校要補課了,你給她生活費。”
“……”
景簌沒立刻答應,劉芳丹提高了聲音,“聽見了嗎?”
“夏夏正在收拾東西,我出門去學校了,大概十分鐘後,你去家樓下等她。”
“好。”
景簌利落應了,她不自覺轉向林場的方向,眼裏只有一片彌漫的綠,清爽柔和。
這點顏色讓她失去計較的力氣。
挂斷電話,景簌卻立馬給景夏撥了過去。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且十分不耐,“幹什麽?”
“要回去了?”
“我東西很多,你來送我。”
“哼……”
盛濯然正抽着煙,破天荒聽到景簌冷笑了聲,他看過去,她神色說不上好,兩條細細的眉快擰到一起,帶着顯然的惱。
“五分鐘,自己打車去車站,我在門口等你,不去就不用拿生活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