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猶豫騎士和不快公主

不過四個人吃飯,劉芳丹卻做了十三個菜,整齊擺在圓桌上。景簌被取下圍裙後的她拽到盛景身邊坐下,正好和盛濯然面對面。

他沒看景簌,低頭兀自玩着手機。下樓後還是沒睡醒的模樣,額前的發沾着水珠,濕漉漉的。

劉芳丹則是熱情和盛景攀談起來,也不管這兩個年輕人之間別扭的氣氛。

确實從一開始,劉芳丹目的就很明确。

而盛景願意接她的電話,聽她的難題,甚至到這林滿鎮來,也給了劉芳丹一定的信心。

即使這信心來自于前幾日才被她掌掴過的女兒。可她絲毫不覺愧疚,只笑盈盈拉着盛景談東談西。

談了幾句,察覺到盛景心不在焉,劉芳丹察覺到他的視線若有若無落到身旁少女的身上,立刻清了清嗓子,“景簌,愣着幹什麽,給盛總夾菜啊,不知道盛總喜歡吃什麽嗎?”

捏着筷子神游天外的景簌被拉回,她茫茫然擡頭,和盛濯然四目相對。

他眼帶深意,很快移開。

景簌低聲解釋,“沒有準備公筷就不要給客人夾菜了,不禮貌。”

又轉頭輕輕開口,“盛總,您想吃什麽,不要客氣。”

盛景點點頭,反而給景簌夾了塊排骨到碗裏,順勢垂眸看她,“阿姨做的排骨很好吃。”

睫毛顫了顫,景簌盯着那塊排骨,覺得它并非美味,反而像毒.藥。

微微皺眉,她還是選擇一聲不吭開始啃。

劉芳丹笑了,“盛總不要關心景簌了,您是客人,多吃點。”

兩人又繼續說笑,俨然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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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濯然全程淪為空氣,他也不介意,似乎坐在這裏就是個任務,翹着腳,心不在焉撥弄着面前的菜。

啃完排骨,景簌端起果汁喝了口。

她借着裝滿果汁的高腳杯作為掩飾,用目光暗暗瞟盛濯然,想知道他吃了多少,是否喜歡劉芳丹做的飯菜。

可惜每眼看過去,他都只是在尋覓一般,探了探,并沒有夾到碗裏去。

景簌想了想平日盛濯然吃飯的愛好,眼睛逡巡一圈,找到了炸蝦,可惜那一大盤離盛濯然太遠,幾乎在盛景的左手側。

她抿唇,伸長手夾了一只蝦。

中途難免撞上盛景的右手肘,景簌縮了縮,用餘光打量還在熱切聊天的兩人,将那只蝦丢到盛濯然碗裏。

剛落進去,景簌記起盛濯然對于筷子的潔癖,她頭皮一麻,對上盛濯然的眼神。

他挑眉,景簌立刻搖了搖頭,做出口型說對不起,想要夾回來。

盛濯然卻低頭,用筷子按住了那只炸蝦,慢條斯理放入了口中,咀嚼的同時微微笑了下。

景簌松了一口氣。

他撐着腦袋,極為真誠含糊開口,“謝謝嫂子了。”

盛景聽到了,側過頭看着別扭的兩人,莫名笑了聲。

一口氣又堵在胸口,景簌悶悶低頭,也失去吃飯的興趣。

盛景吃過飯後在客廳小憩了會,喝了杯景簌親手奉的清茶,就出門去了。臨走前和劉芳丹低聲交談了幾句,似乎在确認情況。

門被關上後,景簌立刻追上準備午休的劉芳丹,“媽,你為什麽背着我給盛總打電話?”

“不然等你繼續拖着?我看出來了,你根本不想麻煩人家。”

“但是我不介意,盛總對你的心思,你應該知道,何必拖着。能用就用。”

她無奈,“感情這種事又不是交易。”

“你別說了,這件事我知道處理。”

不想多和景簌交談,劉芳丹瞪着她,關了門,聲響不小。靠在牆邊,臉蹭了蹭冰涼的牆壁,景簌閉上眼。

她當然知道盛景的心思,景簌一度也懷疑過平凡無奇的自己是怎麽入了他的眼。但這樣不鹹不淡過了三年,景簌心中也有了自己的計劃。

人情和錢,她會還的。

卻沒想過在中途被劉芳丹一把抓亂,再理不清。

辦公室冷氣很足,盛景表情也是如此。他坐在黑色沙發上,右手摩挲着白瓷杯。

“你們郭鎮長呢?”

順勢轉頭,問站在不遠處的人。

“盛總,馬上來了,您稍等。”

他笑了笑,不怎麽達眼底,旁人都能看出其中的不耐和冷然。

秘書辦的人讪笑,後背都徐徐出了冷汗,這位知名青年企業家看起來脾氣似乎并不好。

五分鐘後,等的人終于到了。

門開的瞬間,盛景将茶杯擱到小桌上,聲音甚至蓋過來人的腳步聲。

“……盛總,來遲了,對不起,您還見諒。”

比盛景大了十幾歲的男人卻挂着笑,熱情朝盛景伸出雙手,上身傾向前,一副局促的模樣。

瞥了眼,盛景伸出手,簡短停留。

“郭鎮長,說吧,學校的事。”

“這個學校,您也知道的,工程隊走了十幾年了,上頭來查也查不到的。這陣過去了沒什麽問題。”

盛景點點頭。

“那位校長的事,估計會被拉出來了。學校裏有個職工,當年檔案有點問題,這個還麻煩郭鎮長解決下。”

“好的,盛總。”

盛景見事情解決,也不多停留,當即出了辦公室。

外頭仍熾熱,空氣如湧動的岩漿,盛景皺起眉,上了車後,司機謹慎問道,“盛總,還是回那裏嗎?”

“嗯。”

後排的男人正閉眼休息。

片刻後,車窗降下,過濾了日光的光和熱。

車內冷氣開始蔓延,盛景睜開眼,看着窗外的景色————來自林滿鎮,實在乏善可陳的地方。

此刻他卻趣味正濃。

不到一小時,盛景回來了。

景簌迷迷糊糊聽到敲門聲,快速換了衣服,去開門。只是人還茫然着,頭發有些亂。

聽到盛景笑了聲,下一刻,散亂的頭發就插入了溫暖的手指,一順到底,再被別到耳後。

她瑟縮了下,眼神清明,盯着盛景。

他進了門,反手帶上,将景簌推到客廳,“你媽媽的事沒問題了,我要回去了。”

她松了一口氣。

本以為盛景會在家裏住一晚,或者在林滿住一晚。

劉芳丹都做好了完全準備,可以去的酒店,和家裏收拾出的房間———準備讓景簌在劉芳丹房裏打地鋪,她的房間讓給盛景。

“……這麽匆忙嗎?”

場面話還是要說的,景簌走到茶幾對面,坐在沙發上,随手抓起抱枕在懷裏,看盛景。

在他眼中的少女,眼裏期待神色多濃厚,不難看出。

這麽為自己的離開感到惬意,這讓盛景有些不滿,他舌尖抵住齒根,暗自用了力,心中不覺又多了幾分趣味。

“我要去找盛濯然談個話。”

“他應該沒睡。”

指了指樓梯,景簌下巴擱在抱枕上。

這倆人的談話啊……

會不會極其地不歡而散啊。

事實上,景簌想得一分不差。

不過十幾分鐘,盛濯然匆匆從二樓下來,景簌起身,不安地扔了抱枕。在客廳的拐角處,他突然停下,看了景簌一眼。

富有壓迫力,景簌下意識走近想拉住他。

卻連盛濯然的指尖都沒碰到,只能看到他摔門而去的背影,還有被風掀起的淺藍襯衣一角。

“不用管他。”

身後腳步靠近,伴随着盛景的話。

她轉過頭,判斷盛景的表情是喜還是怒。

答案是都沒有。

盛景平靜地像個局外人,也像個旁觀者,八風不動。

“他……什麽都沒帶,手機都……”

“簌簌,我們談談。”

稍顯胡亂的話語被打斷,她啊了聲,咬着唇,有些抗拒的模樣。

然而盛景這次面對面并不給她任何機會,兀自轉身折返二樓,同時也沒忘記叫醒恍若神游的景簌,“快上來。”

到了陽臺上,景簌鎮定許多,反正兵來将擋,她一個大活人,順從自己的意願去說話做事,總歸是沒錯的。

不料盛景的第一句話并不是她想的那樣,“照顧盛濯然累嗎?”

累嗎?

她趴在護欄上,望着蕭條的街。

“……不累。”

輕輕吐出兩個字,景簌覺得整張臉被太陽曬得發燙,埋入胳膊裏。

“我想抽根煙……可以嗎?簌簌。”

“你抽吧。”

她的聲音悶悶地傳來,這種事盛濯然從來不征求她意見,随心所欲,甚至還惡意吐煙圈來捉弄自己。

這兩人的性格真的相差太多,即使冠着同一個姓。

景簌擡頭,餘光裏看到煙霧輕騰。

“還有兩周就成年了,想過要什麽禮物嗎?”

盛景的聲音也模模糊糊的,咬着煙在說話。

她被突然點醒般,記起了自己的生日,原來已經不遠了,這些忙忙碌碌的日子讓景簌也失去了對自己的關注,此刻靠盛景提醒,才沒讓這個重要的日子丢失于記憶之海。

無奈笑了,景簌揉了揉額頭,“盛總,您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我沒什麽要的,我也沒有這個資格。”

聽到最後一句話,盛景彈了下煙灰,不作表示。

“馬上要讀大學了,嗯?”

“九月。”

“景簌啊,都三年了。”

盛景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尾音都纏繞着濃厚的無可奈何,景簌轉過頭,呆愣愣看着他,不知道這突然興起來清算日子是什麽意思。

摁滅了短短煙頭,盛景眯了眯眼,景簌突然覺得背後發涼。

俯身抓住景簌纖細的手腕,盛景一點點湊近,看上去被他圈在懷中的少女逐漸後傾,直到抵住護欄,兩人呼吸相聞。

“三年了,這麽長的時間,你還不能習慣我嗎?”

确實不習慣。

比如此刻,近在咫尺,景簌難得看清盛景的臉,比起盛濯然的肆意不收斂,他溫和許多,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只是那眼睛太深,壓得景簌胸口沉悶。

她從來不覺得盛景是值得糾纏的人,下意識疏遠。

沒想過對方對自己竟然執着如此。

這樣的堅持讓景簌也有了片刻的閃神,更多的還是在緩慢思考,要怎麽面對這樣僵持的局面。

“盛總,到底看上了我什麽。”

她放棄掙紮,幹脆問個明白。

景簌被這個問題困擾許久,她對自己有足夠的自知之明,撐不起盛景這樣一個人的感情。

那又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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