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僥幸騎士和起火公主

盛濯然摸着要被酸倒的牙龈下樓時,卻看見景簌呈一種十分奇怪的姿勢蜷在沙發上。

家居服的褲子被她蹬得往上了一點,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肚,像上好的玉石。卻又充斥屬于少女的柔軟,只帶了一點肉感。

上半身卻被大抱枕蓋住,只留一點發尾露出,随着呼吸起伏着。

她就像被埋在洞穴裏的小動物,安心睡着。

興起算賬的心思被這奇怪又安恬的睡顏沖淡,盛濯然想想,還是覺得不能放過端了一杯檸檬水上樓後就這麽撤退的景簌。

他俯下身,右手圈住她的腳踝,慢條斯理地往後拉。

景簌整個人就像被敲開了蝸牛殼,一點點被拖了出來。盛濯然動作慢,她起初沒察覺,後來眼前的一片黑逐漸蒙上亮眼的光,她才模模糊糊睜開眼。

腳下那股力更重了,盛濯然毫不客氣直接将人拽到自己面前。

景簌用手撐着沙發,滿眼茫然望着盛濯然。他俯身靠近了點,用手撫開遮住臉頰的長發,弄到耳朵後面,又順手揉了揉那小巧的耳垂。

“……”

“這幾天沒休息好是嗎,眼睛昏花了,還是腦袋空了?”

他輕而緩地開口,說到哪裏,手指就落在哪裏,明明是斥責的話,出口卻裹了夜色一般厚重。景簌被砸得暈暈乎乎,只能抓住盛濯然的手,往後一坐,拉開了距離,“你在說什麽,咳……”

剛睡醒,嗓音有些啞。景簌順手拿起檸檬水,順理成章忘記了幾十分鐘前自己喝下去時那張扭曲的臉。

盯着她,盛濯然意味深長笑了聲。

滿滿喝了一大口,剛下喉嚨,那味道立刻沖襲上來。她瞬間捂住了嘴,劇烈咳嗽起來,眉毛皺成一團,眼裏迅速開始聚集淚水。

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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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捱過那陣牙快掉的感覺,景簌才擡起頭,似乎知道了盛濯然話裏指的是什麽,頗為狼狽的承認,“我忘記放糖了。”

家裏的蜜漬檸檬早就喝完了,景簌随便切了個鮮的,卻因為一時走神,禍害自己兩次。

“早點休息,別傻了。”

盛濯然伸出手指,戳在景簌眉心。

有些懶散地笑她。

用手揮開,景簌覺得丢臉,小步跑回自己卧室。

慢慢踱步回房間,盛濯然俯下身去撈煙盒,看到手機上來自林一鹿的奪命連環call,都是幾分鐘之前撥打的。

還有一條短信。

“然哥哥,救我!”

尊稱都用上了。盛濯然啧啧發笑,點燃一支煙後才撥回去,林一鹿立馬就接了起來,“盛爺,你終于接我電話了。”

“幹什麽?”

拉開椅子坐下,盛濯然翹着腿,又伸手去拿煙灰缸。

“等你玩游戲啊,你都多少天沒上了,今天不是純粹玩啊,我給你說,你認識王家那個小兒子嗎?”

“哪個王家……哦……”

咂摸到中途,盛濯然也知道了那個傳聞中的公子哥,比他和林一鹿大兩三歲的樣子,人倒是一直被養在國外。

“回國了?”

“嗯,你知道王家現在的發展态勢,靖城第一也差不了幾年了,我老爸好不容易攀上了這點關系,讓我和剛回來的王徙好好交流下感情。又不是男女之間,交流什麽感情?不過王徙也是個玩游戲的,這個我打聽到了,幹脆就拿鍵盤鼠标交流好了,所以,然哥,這事離不開你。”

林一鹿大學讀商科,現在開始鋪路也不算早。他家業繼承的意識倒是比盛濯然清楚許多。

“嗯……”

吐出幾口眼圈,盛濯然向來把林一鹿當摯友,對于他闡明重要性的事自然也上心,于是摁滅煙頭,去開電腦,手在鍵盤上不輕不重地滑過,“他游戲技術怎麽樣?”

“據說很不錯,所以,你們可以好好切磋一把。”

“行。”

挂斷電話,盛濯然覺得脊背發熱,擡眼看,空調安安靜靜靠在牆壁懷裏,毫無動靜。

撈過遙控器,打開,制冷。

又起身接了一杯水,咕咚喝了幾口,登進游戲,接受林一鹿的組隊邀請,順手點開王徙的資料查看。

勝率确實不錯。

他活動了下手指,眼裏聚起微光,神色瞬間認真了起來。

景簌破天荒睡了個懶覺,她關掉鬧鐘,放任自己和被子一起堕入夢鄉。其實并沒有做什麽美夢,反而一直在樓梯上盤旋走着。

就在景簌覺得這條路沒有盡頭的時候,她小腿微微一抖,神思歸位。在夢裏的迷糊被醒過來的實感壓過,慢慢睜開了眼。

第一件事看手機,沒有電話沒有消息,只有一個數字昭示着現在太陽已經高挂。

十點了,不知道盛濯然起床沒有。

一邊摸衣服套上,景簌自己和自己打賭,應該沒起。

推開門出去看,客廳果然安靜,只有陽光在地板上鋪陳一派亮色,晃着人的眼。

她松了口氣,轉身去洗漱。

許久不在家裏,冰箱裏空得像景簌此刻的胃。她幹脆出門,去超市買了點東西,又拎了些水果,慢悠悠回去。

午飯有時間慢慢做,景簌一向把家務當做平心靜氣的好手段。在父親去世的頭兩年,很多時候,她都是獨自在廚房。伴着水流的聲音,用關上的門試圖抵擋劉芳丹罵罵咧咧的話語。

可是縫隙總是有的,門上有,心裏也有。

她就漸漸學會了用這種全心全意做家務的方式,隔絕所有不想聽到的東西。

所以景簌現在也能沉下心去做兩三道菜,步驟齊全,精細生花。她想到盛濯然是來自靖城,那兒有道全國都知名的菜,既然無人不知,菜譜也一查就能找到,就被她定為今天的第一道菜了。

其餘兩道都是她一直想吃的,偷得閑散的時光,自然要先犒勞下自己。

火苗舔舐鍋底,香味漸漸溢出,景簌面色平靜,心裏什麽也沒有想,低着頭靜靜切菜。

飯菜做好,擱在桌上,景簌也不急着去叫人,把自己陷在沙發上,軟趴趴靠着,又喝了杯水,感覺那股暑意褪去些許,才挽上頭發去叫盛濯然。

照例敲門幾聲,裏面沒有回應。景簌開口,“午飯做好了,起來吃吧。”

“嗯。”

這次不再是她獨自說話了,只是盛濯然的聲音有些悶,似乎從鼻子裏哼出,又像是感冒的前兆。

景簌怕他又和18度的空調相依相偎了整晚,拍了拍門,“你昨晚又把空調溫度調低了?”

沉默片刻,有人在地上走動,還有一道低低的聲音,“沒有。”

“哦……”

景簌卻也沒立刻下樓,蹲在地上撥弄下幾乎快枯死的花草,暗自嘆氣,出去兩周,就折損了一陽臺的生命。

坐不住,景簌幹脆去旁邊架子上拿了小鐵鏟,去挖凝在土塊裏的殘骸,丢在口袋裏,揚起一點灰。

剛拉開門的盛濯然咳了聲,她仰頭,對上他有些疲倦的眼神。

放下工具,手掌上難免沾了點泥。景簌拍了拍,背到身後,示意盛濯然先走。他慢吞吞邁開腿,一路上打了兩三個呵欠。

“沒睡好?”

問了景簌又覺得是廢話,這不是常态麽。

盛濯然懶散地靠着椅背,眼裏水濛濛的,若有若無地嗯了聲。

給他盛飯,放在面前,景簌又給自己先涼了一碗湯,用勺子慢慢攪着,熱氣氤氲散開。

“那是……”

拿起筷子,盛濯然看見離自己最近的一道菜。

景簌笑,有些得意,“我知道這是你們家鄉名菜,但是我做的,應該也不會差到吃不下去。”

“在醫院的這段時間,謝謝你了。”

第二句話低沉了些,情緒可從中一觀,卻還攜着嘴角的笑意,在盛濯然眼裏,有些傻裏傻氣。

他低頭,夾了一筷子,慢慢吃。

景簌也喝了口湯,等他的評價。

“嗯。”

結果就是一個嗯字。雖然是秉着感謝的立場,景簌忙碌了許久,此刻也因為自己的汗水有些小惱怒,瞪了盛濯然一眼。

他又笑開,眼睛眯起條漂亮的弧度,“還不錯。”

這次是清清楚楚擲地有聲的三個字。景簌瞅着他,兩人對坐着,隔着幾道菜,各自悄無聲息地笑了。

這樣讓人胃口極好的時候,景簌手機響了,來電的是許久沒聯系的盛景。

“喂……”

“簌簌,最近公司在忙一個大項目,很忙,沒怎麽聯系你,你還好嗎?有沒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的。”

這些話幾乎是盛景每次的開場白,但今時今日,始終彷徨找不到路途的景簌卻覺得他字字有光。

真的有一件事。

她下意識瞥了盛濯然一眼,他低頭,無知無覺,在認真吃她做的那道家鄉菜。混着白米飯咽下,絲毫沒有挑食的樣子。

“确實有一件事……”

壓低了聲音,景簌側過頭,盯着白生生的牆壁,語氣弱了幾分。

“你說。”

醞釀了言語,景簌有些緊張,不想讓盛濯然知道她又在和盛景聯系。心髒疾跳之際,她似乎從盛景的兩個字中聽出一絲愉悅。

可他的語調分明和過去沒什麽差別,聲音也是柔和的。

“我媽媽……”

剛起了三個字,盛濯然就擡頭盯着景簌,眼裏沒什麽情緒,似乎就是随便看了她一眼。

她卻有些心虛,舔了下嘴唇。移開視線,整個人側得更厲害,“我媽媽出了事,住院了,我想請你……”

具體的請求來不及出口,電話就被人搶走。景簌驚叫了聲,伸手去拿,卻被盛濯然捏住手腕,下一秒就挂斷了電話。

她憋出三個字,沒什麽底氣,“你幹嘛?”

“別問我,問你自己。”

擱下電話,盛濯然低頭看了下通話記錄。

那兩個字明晃晃掠過眼前,好像引線,噼裏啪啦在心裏就燃起了不亞于室外溫度的火。

“你找他,又是一筆牽扯,景簌,你已經還不清了,還要去欠債……”

景簌垂着頭,血液汩汩上湧的聲音似乎無限放大,就在耳側,她覺得盛濯然沒說錯,心裏卻還有一種被戳破的羞窘,讓她不想直接去回答。

“你找他到底幹什麽,嗯?”

繞過桌子,盛濯然到她面前,遮住了些許光,又有了耐心,去問景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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