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思念騎士和膽大公主

近五十分鐘,回到了盛家的大宅。

相比于城中心,這裏位置較偏,附近一帶幾乎都是早早就在靖城發家的富貴人家,誰見了都是笑臉相迎。

包括眼前的家庭醫生,盛濯然對于這個笑着狠壓他傷口的男人沒什麽好臉色,直到背後的淤青被人重重一點,他扭過頭,“你他媽能不能輕點?”

“抱歉,小少爺。”

醫生開口,手中力道卻不減,眼睛眯了起來。

這稱呼充滿惡意調侃的意味,盛濯然不想理會,餘光裏看到盛景從門後走來,他轉過頭,懶洋洋合上了眼睛。

這屋子裏一個想見的人都沒。

“譚越,怎麽樣?”

盛景走到床邊,單手解着襯衫扣,眼神落到盛濯然的背上。

紅痕遍布,幾個滲血的大傷口已經處理完畢,剩下一片看起來頗為可怖的淤青。

“還行,死不了。”

譚越在藥箱裏翻着東西,忍不住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盛景,心裏暗罵一句神經病。

找人把親弟給打了,到頭來一個電話着急叫人來治療。

“我建議你,下次親自動手,還有點分寸,那些拿錢辦事的人,不在眼前,掌握不好力度,你看……”

将盛濯然的左手擡起,手背一道深刻的傷口,是刀劃開的,血肉外翻,看上去有些恐怖。

盛景的太陽穴跳了跳,定定看着那道傷口,片刻後轉身走了出去,“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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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還是敬謝不敏,下次別找我了。”

譚越捏着縫合的用具,瞥了眼躺在床上的少年,擁有一具在醫生眼裏也極具美感的軀體,所以要在上面穿針引線,譚越真有些為之可惜,“我要縫針了,忍着,我争取給你弄好看一點。”

“……”

片刻後,盛濯然脖子和額頭的青筋都凸起,他忍不住昂起頭,身子往後仰,左手卻被保镖和譚越的助理按住,動也不能動。

汗水哆嗦着往下流,他咬住被子,将喉嚨口的喊叫都吞了回去。

真他媽痛。

比被打的時候還要痛。

終于聽到一聲“好了”,盛濯然松開牙齒,扭過頭皮笑肉不笑看着譚越。

穿着休閑裝的男人哼着小曲,示意助理收拾藥箱,頭也沒回,“別恨我,要不是你哥出手闊綽,我也不願意來。”

“滾吧。”

“一周內別沾水,勤換藥。”

“……”

譚越俯下身,在盛濯然耳邊一字一句道,“離你這位變态哥哥遠一點。”

“我倒是想。”

少年扯出一抹譏諷的笑,看譚越若有所思的模樣,別過了頭,“不送,慢走。”

自旋轉樓梯下去,譚越看見盛景站在落地窗前,桌上擱了個煙灰缸,已堆了許多煙頭。

他安靜抽着煙,面色陰郁。

“咳。”

譚越走到他面前,示意助理先走,吊兒郎當地開口,“為你這位寶貝弟弟忙了這麽久,不給根煙抽?”

“……”

盛景摸了一根遞給譚越,自顧自摁滅了自己手中的,“傷口處理好了?”

點火,吸了一口,譚越似在回想,“縫了14針,還行。”

盛景微愣,眼瞳更深,看向一旁從不管這些閑事的好友,“你是在為他鳴不平?譚越,這可不像你。”

“誰知道……”

眼前徐徐騰起煙霧,譚越眯着眼,“你的事,我多少也清楚,但盛景你這人,沒底線到可怕。何必拉小孩子下水,這樣龌龊的事,連我都不忍多看了。”

“那就不要看,也不要插手。”

“今天這話我聽着,就當過了,你還是做你的年輕骨幹醫生,不需要在其他事上也救死扶傷。”

盛濯然并沒有吃晚飯,事實上,他看着清粥也沒有胃口,被縫合的傷口一直在隐隐作痛,不劇烈,卻很持續而綿密。

手機和電腦早在回了靖城的第一天就被收走,他也沒興趣去看書櫃裏的著作,幹脆早早入睡。

前幾個小時或許進入了深度睡眠,在淩晨一點左右,盛濯然陡然清醒過來。

屋裏沒什麽光,像個黑色的夢魇。他沒有做噩夢,醒來卻更感壓抑,或許因為這熟悉的大宅。

一室寂靜裏,盛濯然聽到走廊處隐約有腳步聲,不太明确,卻越來越近。

摁亮臺燈,他坐起身,大概猜到是誰,眼裏卷起淺淺一層風暴。

門被輕輕拉開,沒想到盛濯然還醒着,盛景微愣,雙眼有些紅,看上去很疲憊。

“沒睡?”

他慢慢走進卧室,聲音喑啞。

“痛?”

到盛濯然的床邊,盛景停下,居高臨下看他,掃過他傷痕斑駁的臉。

盛濯然不打算回答,他心中的情緒在縫針的時候,似乎就随汗水淋漓而蒸發了,此刻更像一個高坐看臺的過客,看眼前人要怎麽表演。

“痛就受着,這次是你錯。”

“我錯?”

他到底還是被戳中了痛處,“盛景你他媽還真不是人,是你自己心理扭曲導致的結果,你告訴我是我錯?”

年輕的少年,面容明豔,生氣來像只小獅子,盛景看得心裏癢,輕笑,“那又如何?”

是了,這人是一直沒有底線,早就知道的。

盛濯然閉上眼,“你不要動她。”

“她……是誰?”

被盛濯然的軟弱激起了你來我往的趣味,盛景故作反問。

“這件事我不會和你開玩笑,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如果你真的動了景簌,我保證你想要的東西到死你也得不到。”

少年睜開眼,咬着牙一字一句,神色認真,眼中有怒氣凝成的光,亮得驚人。

盛景不再笑,眉梢狠狠一跳,大步走出了卧室。

來靖城已經快兩周,景簌聯系不上盛濯然,給他打的數十個電話,仿佛都被吞噬,了無痕跡。

她也嘗試着給盛景打電話,可惜也沒被接起過。

只有陳助,在被她追問兩人的情況時,大而化之說了句兩人有點矛盾,盛濯然閉門思過,手機被收繳,盛景回來就投入一個大項目自然無暇顧及。

已經寄人籬下的景簌也不好多說,在短短的通話時間裏,她聽到五六個人找陳助有事商量,不多糾纏挂了電話。

她孤身在外,沒有親朋,幹脆和每日前來的阿姨成為忘年交。

兩人一起做飯,景簌熟稔的刀工還有做菜手法一看就不是大小姐,阿姨收起了對她的初印象,兩人漸漸話也密切了起來。

景簌甚至邀請獨自在靖城工作的阿姨每日和她一起吃飯,企圖打聽一些關于盛景的消息。

阿姨卻說不知道這人,只道是被一位姓陳的人雇傭的。

扒拉着米飯,景簌瞬間精神萎靡。阿姨建議她出去玩,被景簌婉拒了,她一個人,雖然手中有張卡,卡裏有一筆不少的錢。

又能去哪裏,終究不是她的家。

中秋節那天,景簌已經做好了一個人過的準備,買了些做月餅的原料,正認真琢磨着,接到了盛景暌違已久的電話。

她立刻接起,聲音雀躍,“盛總……”

“簌簌,我要去法國出差一周,你有事就找阿姨和陳助。”

“哦。”

那盛濯然呢?

景簌很想問,奈何盛景沒有和她多聊的閑心,三言兩語挂了電話。她握着手機,心裏撲棱着一群喜鵲,怦怦直跳。

盛景出國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去嘗試着找盛濯然。偌大靖城,她認識的和盛濯然有聯系的人也只剩林一鹿了。

事實上,她每天都找過林一鹿。對方也直言不知盛濯然的消息,電話無人接聽,去他家卻被攔在門外。

盛景似乎打定主意讓他成為一只籠中鳥。

心裏的期待和歡喜,沸騰如沸水,景簌忍不住撥出林一鹿的電話,手指揪着衣角,心髒高懸。

可惜無人接聽。

她不死心,連續撥打三次,那頭的女聲提示好像永不疲憊,機械提醒着景簌。

熾熱的情緒一點點落入深谷,景簌坐在地上,頭埋在臂膀裏,長發遮住了臉頰。

景簌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渾渾噩噩熬過時間的,她坐在陽臺的吊椅上,将自己枯坐成石,一點點看光芒漸黯,看月亮漸升。

萬家燈火次第燃起,她陡然生出異鄉人的凄涼。

放在客廳裏的手機卻突然鈴聲大作,隔着不小的距離,起初景簌聽不太明确,卻在歪頭閉眼準備休憩片刻時,捕捉到微弱的聲息。

宛如夜幕中同樣稀疏的星光。

她跳下地,赤腳跌跌撞撞朝客廳跑去,急切而期待。

中途右腿狠狠撞上了冷而硬的大理石餐桌,景簌定了片刻,咬着牙跳到沙發前拿起手機。

是林一鹿。

“喂……”

“景簌,十分鐘後開門,我帶你去見他。”

來不及問盛濯然在哪,林一鹿就挂了電話,言語間滿是匆匆之意,但不妨礙景簌瞬間紅了眼。

她很想他。

景簌一直等在門邊,透過監控看見電梯門開的瞬間,她迅速拎起包,拉開了門。

林一鹿抓着鑰匙,打量她,語氣淡淡,“還挺快。”

局促應了句,景簌反手帶上門,率先進了電梯。

下去的時間似乎很長,林一鹿卻沒有和景簌說話的意思,面無表情擺弄手中的車鑰匙。

“盛濯然……他在哪?”

電梯右側不斷下降的紅色數字好像倒計時,拽着她的心髒一路下落,景簌按捺不住發問。

不料她軟軟一句話卻好像激怒了林一鹿,他轉身,怒目而視,“你這個當女朋友的都不知道,問我幹什麽?”

“他痛着的時候,你在他哥的房子裏住的開心。”

“景簌真沒看出你是這種人啊……”

在落玉島上盛濯然的一番話,讓林一鹿心裏有了兩個認知,一是景簌對他很重要,二是景簌還不願意完全走向他。

林一鹿不知內情,也不管兩人中間隔的是什麽山海,只知道自己兄弟受了委屈,就兇狠給景簌扣了個高帽。

可惜被盛濯然囑托了帶人去的他,沒有将景簌扔在中途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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