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無家騎士和貼心公主

叮——

到達負一樓。

林一鹿似乎只是在輕飄飄指責她,不需要任何解釋和回答,徑直大步走在前頭。

景簌小跑着跟上,心裏只剩去見盛濯然一個念頭。

他們之間的事,的确有很多不平,也會引發一些誤會。

在靖城短短的日子,景簌卻想通許多,這些意難平和不理解,她都會和盛濯然一起去解決。

再也不妄自菲薄,再也不杞人憂天。

年輕就是活在當下的資本。

上了林一鹿的紅色跑車,景簌瞥了眼面色仍然不愉的他,乖乖坐在後排當個透明人。

不知是和她懷揣相同的急切,還是将情緒發洩在馬達轟鳴聲中,林一鹿的車速一直很快。

景簌抓着包,心髒快跳出來。

不過二十分鐘,景簌透過車窗看見近在咫尺的聖嘉私人醫院。

“他怎麽會在這裏?!”

顧不上裝透明人,景簌拉開車門,到林一鹿身旁詢問,嘴唇還因為飙車帶來的眩暈而微微發白。

“你等會就知道了。”

鎖了車,林一鹿瞥她一眼,又走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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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路的景簌只能沉默跟在幾步之後,每走一步,心髒跌落一寸,她已經能聽到來自谷底的風聲。

“你……他……咳,你下手能輕點嗎?”

還沒推開病房門,景簌聽到熟悉的聲音,帶着點張揚,卻又咬牙切齒的。

“看來是好的差不多了,有這個精力罵主治醫生。”

還有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應該是正在和盛濯然說話的醫生。

景簌定了定神,推開門。

病床上盛濯然很大爺地擡起手等着換紗布,聞聲看過去,神情陡變,第一反應是扭過頭裝不認識她。

慢慢走到床頭,景簌唇角向上,眼底卻有淺淺一層水意。

盛濯然瞬間不動了,沒受傷的那只手頗為苦惱撓了下頭,也不顧譚越趁人之危在傷口處重上藥水。

“你……”

她遲疑開口,咽下那些顫抖,一點點看過他所有顯露在外的傷口。眉骨處的疤,右臉些許淤青,正在換紗布的手,還有雙腿上細碎的擦傷。

譚越系好結,擡眼看了下臉色不怎麽好的景簌,還有正襟危躺的盛濯然,心裏有了個大概,“看來我還不算是主治醫生啊……”

一個眼風掃過去,盛濯然示意林一鹿趕緊把唯恐天下不亂的醫生拉出去。

咔噠。

病房只剩他們兩人,空調徐徐吐着冷氣的小動靜讓這個空間不至于太冷清。

“你怎麽受傷了呀?”

坐在床邊,景簌輕問,右手撫上眉骨處那一道疤。她指尖柔軟,帶着微熱,盛濯然忍不住顫栗片刻,他又想起那時被人摁着頭撞到石頭上的痛。

那時的咬牙忍耐,在她的面前才算做了數。

“出了點事。”

然而盛濯然還是不能讓她知道真相,言簡意赅回避這個問題。她沉默片刻,抓住盛濯然的手,“可是我很擔心你……”

“對不起。”

他反握住景簌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幾秒。

“寶貝兒……”

突然坐直身,盛濯然認真看着她,低聲叫她。景簌耳邊突然灼熱起來,她迎上盛濯然灼灼視線,那個稱呼像是酒一樣,讓她昏昏然。

只有她的父親,才這樣叫過她,總是說我們家小樹是全世界最乖巧的小孩。

眼前的少年卻重疊了時空一般,讓她回憶起那時的幸福。

“嗯。”

她應聲,唇角的笑一如兒時。

“去找你的親生父親,他有能力供你上大學,還有維持以後的生活。”

那抹笑凝固,景簌眨了眨眼,慢半拍消化盛濯然肅然的話。

“你……說什麽?”

“你知道我有多厭惡他的……”

“為什麽叫我去找他,我不願意見到他,更不願意和他生活在一起。”

她抽出自己的手,冷靜看着盛濯然。

“不是叫你去和他生活在一起,這些養育骨肉的費用,本就是他欠你的。你可以選擇自己租房子,可以過全新的大學生活。”

那抹柔軟消失,盛濯然忍不住垂眸看了眼空空掌心。

她眼底堆積起不可思議,“用他的錢,那不是對我父親的侮辱嗎……他那樣辛苦讓我遠離不幸的童年,給我一段幸福成長的時光。”

“我無法坦然用盛景和他的錢,或者,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份工作……我先想辦法解決學費,開學了之後,再申請助學金也行。”

“景簌,你沒必要這樣委屈自己。”

他目光溫軟,和渾身斑駁的傷痕形成極大對比。

“你這麽聰明,應該在學校裏做更有意義的事,而不是浪費時間在活下去這件事上。”

她沉默,捏緊了手指。

為什麽想見他的心情這麽熱烈,真的見到了,卻這樣沉默肅然。簌別過頭,看見盛濯然被裹得鼓鼓囊囊的手,不由問,“你是因為做錯事被盛總這樣懲罰,閉門思過嗎?”

腦袋被輕拍了下,景簌收回視線。

眼前的人笑得幾分無奈,“寶貝兒,你應該長點心眼了。”

轉眼就該開學,其餘和景簌年紀相仿的少年少女,或許都在準備行李,連着鮮活的心情一起打包,期待着大學的生活。

她卻天天在公寓裏呆坐,每日只有在做飯和打掃的時候費一下神,其餘時候都好像紮根于吊椅上,看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不知道未來的方向到底在何處。

陳助期間來過一次,告訴她盛總最近在忙大項目。如果開學那天不能騰出空來,叫景簌直接打電話給他。

她遲疑應了。來去如風的陳助也不多言,立即離開。

景簌又等了幾天,等來林一鹿的一個電話。他言簡意赅,“十分鐘後門口等我。”

她的枝葉迅速開始伸展,仿佛大旱後飲足了雨水,整個人的心情也飽滿起來,歡喜去換了身裙子,簡單收拾了下自己,去玄關處坐着等林一鹿。

應該是盛濯然和盛景談妥,收起那份難馴,不需再面壁思過。

唇角微揚,景簌想,要将這些日子自己輾轉反側想的那些東西都告訴他。

林一鹿來的很快,這次面色卻和緩許多,開車時放慢速度,有一搭沒一搭和景簌閑聊。

她挑了個能聊開的話題,“對了,江燈最近還好嗎?”

“不怎麽好。”

“分了。”

景簌擡眼看,後視鏡裏林一鹿的眼神不算友好。她暗道失言,扭過頭,恍惚看窗外掠過的景色。

靖城的天好像總是發暗的,蒙着一層灰,讓人看了無端陰郁。

她心中卻沒有這樣的心情,只想着馬上能見到闊別許久的盛濯然,眼裏藏不住星星點點的笑意,尾巴處那條小魚又跑出來。

看在剛失戀的林一鹿眼中,很是刺眼,尤其他還正在充當送牛郎織女相會的鵲橋角色。

見面的地點仍是在醫院,從病房變成VIP詢問室。林一鹿也懶得進去,摸出煙盒,示意景簌直接進去。

推門,第一眼看見盛濯然的背影,他站在窗前,清爽的白衣黑褲,手上的紗布也拆了。

只剩一條不怎麽好看的長長疤痕。

景簌越靠近,看得越清楚。

對于她的腳步聲,盛濯然已然很熟悉。在一步之遙時,突地轉身,将景簌轉了個方向,壓在牆壁上。

她嗅到煙草的氣息,于是眉一皺,醞釀的溫情話語變成兇巴巴的質問,“你又抽煙了?”

“嗯。”

他大方承認,把人困在雙臂之間,微低頭看她。

“……”

還挺誠實的。

景簌無言,雙手自動自發攬住他的腰,頭靠上去,“傷好了?”

“差不多。”

對于景簌黏黏糊糊的靠近,盛濯然很受用,收回手拍拍她的背,“可以做壞事了。”

說完就擡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她又嘗到了尼古丁的味道,盡管不怎麽好,也讓她目眩神移。

分離讓這個吻格外漫長,景簌甚至紅着臉學會去回應,只是那怯生生的神情,反而讓盛濯然更加收不住攻勢。

景簌渾身癱軟,整個人挂在他身上,予取予求。

“呼——”

退出她的唇齒間,盛濯然以拇指擦去她唇角水漬,目光驟然轉深,帶着些憐愛,“等會有個電話,你要接一下。”

“誰呀?”

她腿還軟着,聲音軟趴趴的。

盛濯然并沒直接回答,只在手機上劃了幾下,然後就遞給景簌。接過一看,是陌生的號碼。前面的區號也是她不熟悉的。

幾秒後,有人接起來,喂了一聲。

景簌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怔愣在原地。

“媽媽……?”

她吐出兩個字,聲音發着顫,下意識擡頭看盛濯然,尋求他的肯定。

見盛濯然點頭之後,才抓緊了手機,“你在哪?為什麽我拿鑰匙打不開家門了。”

“盛總給了我一筆錢,這輩子足夠用,我把景夏帶走了。”

“房子也賣了,你別回去了。”

劉芳丹的聲音似乎很遙遠,每個字卻說得很清楚,不帶任何感情地宣判。

“……那我呢?”

“你需要我操心嗎景簌,你不是有天大的本事嗎,又能讓盛總對你念念不忘,還能勾到他的弟弟。”

“你就是這麽想的?”

景簌咬着牙,眼前蒙上一層水霧。

“景簌,你确實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但你知道嗎,若不是你爸爸當年求我不要拿掉你,對我身體會有極大的影響,我才留着你。”

“你來到這個世界上,本就是一個意外和錯誤。”

遠隔千裏,距離催生了實話。

耳邊全是轟鳴的聲音,景簌撐着牆,聽劉芳丹淡然用話語做刀刃,一刀刀在她心中來回拉鋸。

那一點眼淚都消失不見,就像被此刻熱烈的情緒燒幹了一般。

她哭不出來,沉默聽劉芳丹挂了電話。擡眼,盛濯然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深深看着她。

“你找到她的?”

“林一鹿查到的。”

“這個電話……”

“沒什麽。”

盛濯然不想告訴景簌,這個讓她知道真相的電話,也是花錢買來的。還是她的妹妹做的主,言語間絲毫不掩飾對景簌的奚落。

自己好像變成了行走在炙熱沙漠裏的駱駝,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在奔向綠洲的路上。

徒留怨恨。

慢慢蹲到地上,景簌将自己縮成小小一團,“盛濯然,怎麽辦,我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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