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畫皮(一)

太原城有一書生姓王,在長路書院求學。一日他清晨趕路,卻在半路上遇見一個生得十分美貌的女子。那女子緊抱着包裹,一路急趕,慌不擇路竟撞進王生懷中。

王生低頭趕路不意被人撞了個踉跄,他站穩腳步,擡頭一看,卻一下子愣住了。眼前的女子被他撞得跌倒在地,她驚呼了一聲,擡頭責怪地看着王生,秀眉微蹙,眼眶裏滿是淚滴。

王生趑趄不前,看這女子卻一直跌坐在地不起來。他疑心自己把人撞傷了,猶豫了一會還是上前把她扶了起來。

“姑娘,你可有大礙?”王生問道。

“我并無事。我只是半夜裏一直趕路,又不曾進食,精神一時不濟。”女子虛弱地回答道。

“姑娘若不嫌棄,我随身帶着一些幹糧,可給你暫時充饑。姑娘不如歇息一會再趕路。”王生見她如此可憐,忍不住開口說道。

那女子卻沒有接受他的好意,反無奈地說道:“我被人追趕了一夜,如今不敢停下來歇息。”

王生滿腹狐疑問道:“姑娘為何被人追趕?”

那女子看着王生欲言又止,“我家中貧苦,父母将我賣給一個大戶人家做妾。那家的大夫人十分厭惡我,往日裏總是毒打于我,我受不住,半夜便乘機逃了出來。如今若被抓回去,大夫人肯定會将我賣去那不堪的地方。”說完,她仿佛自我厭棄般地閉上了眼睛,整個人瑟瑟發抖搖搖欲墜。

王生一聽緣由,對她滿心的憐惜,心裏油然升起一股豪情,想也沒想便說:“不如你随我回太原吧。我今日正要回家,你跟着我回去,藏在我家中,你原先的家人必然找不到你。”

女子兀得睜開美麗的雙眼凝視着王生,嘴唇嗫嚅了半晌,又似乎不敢置信地問道:“郎君所說可當真?我只怕連累到你。”

王生忙一再向她打包票,這女子這才展顏破涕而笑,“我本姓王,郎君喚我窈娘即可。”

王窈娘這一笑,又讓王生不禁看傻了眼。王窈娘也不以為忤,眼光流轉在他臉上滑過,嬌羞地低下了頭。王生這才愣過神來,連連道歉唐突了佳人。

王生便将這王窈娘帶回家中,不敢讓家人知道,将其藏在書房內。幸好書房後側有個他平日裏歇息的房間,王生便将窈娘藏得密密實實。兩人蜜裏調油,自此整日厮混竟忘記人間歲月。

王生的夫人陳氏是個端莊自持的婦人,見王生此次從書院回來就躲在書房內。她若要送點吃食與他,他在書房內也是一副游移不定的模樣,不像是在靜心念書。

陳氏畢竟與王生成親已五六載,她一旦種下疑心,便越發留意王生的行蹤。王生整日将自己關在書房,囑咐不讓任何人打攪,臉色卻一天天黯淡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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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內心驚疑不定,一日偷偷躲在書房外,聽得屋內有女子的嬌笑聲。她心中大駭,便尋了機會,将王生拉到正房內逼問。

王生本就臉皮薄,一被妻子逼問,就吐露了實情。陳氏勸道:“你若是想要個美貌妾侍,可同我商量。你将這來歷不明的人藏在家中,卻是萬萬不可。若讓公公知道了,只怕即刻要将你押回書院。我們還是将她送回家吧。”

王生聞言大怒,“我沒想到你會這麽狠毒。我就知道不能告訴你。你就是嫉妒窈娘,你還要讓她回去送死。你和她原來主家的大夫人一樣可怕。”說完,竟揮袖而去。

陳氏被丈夫一頓呵斥,心內傷心不已,又不好告訴家中長輩,只好暗自苦撐,越發留意那王窈娘。這一留意,陳氏心中越加害怕,那王窈娘一天天變得美豔妖異起來,王生卻臉色發青、眼窩深陷,他自己卻沒有任何感覺,猶如陷在醉生夢死之中。

這廂白菁菁與師父一路急趕,卻并沒有發現那妖怪的蹤影,兩人只好進了太原城再做打算。二人并不知道這王窈娘已經轉頭換面,住進了王生家中。

眼見需要在太原城呆上一段時間,身上的銀兩卻已不多,邵士梅便幹起來了老行當,在集市上擺起了算卦的攤子。

陳氏在家中左思右想了幾天,實在無法,便準備到集市上算上一卦,可巧,路過邵士梅的攤子。

她瞧着這道士這般年輕,不敢相信,猶豫了一會,正想轉身離去,卻被人叫住了。

邵士梅一早看到有個婦人打扮的女子在自己攤前猶豫不前,他暗中留意了一番,眉頭緊皺。看那婦人轉身要走,他忙叫住了她,“這位夫人,暫且留步。”

陳氏回過頭來,疑惑地看着邵士梅。

邵士梅斟酌了下,開口說道:“我觀夫人周身有股若有若無的邪氣。不知夫人能否讓我算上一卦。”

陳氏本就為算卦而來,聽邵士梅這番話,心中掀起一陣波瀾。她按住滿腹心思,走到了邵士梅跟前,“那有勞道長為我算一算。”

“這邪氣非因夫人而起。夫人家中近日是否有人外出歸來?”邵士梅查看了這婦人的臉色,未有異常,但卻自覺不對勁,沉吟了一會,才開口問道。

陳氏滿臉驚愕,“我相公幾日前剛從長路書院回到家中,可是有不妥?”

邵士梅猶不敢确定,“夫人能否帶我到家中查看,我懷疑有邪物被帶到你家中。”

陳氏內心驚濤駭浪,十分肯定這邪物必定是那王窈娘。她面上浮現出焦慮之色,“道長可随我前去家中。但我相公可能會阻攔,能否請道長偷偷查探?我必有重謝。”

邵士梅同意了她的要求,“我需準備一日,待明日你帶我前去。”

陳氏忙點頭又問道:“那今夜如何是好,我怕那邪物萬一作祟。

邵士梅拿起筆畫了一道符箓,交給她,“你将這道符貼在門梁上,邪物便進不了房間。”

陳氏接過符箓,滿臉不安地離去。

白菁菁正昏昏欲睡,見到早上有一單生意,正待高興,邵士梅卻收拾紙筆,準備收攤了。

她疑惑不解地問道:“師父,我們才剛出來就要收攤了?”

“恩,先回客棧。回去我再同你細說。”邵士梅手上利落地收拾東西,一邊回答道。

兩人一回去,白菁菁就又問道:“師父,我們身上的錢不多了。這擺攤了好幾天,今天才有人上門,你怎麽又收攤了。好不容易才開門紅,說不定接下來就有生意了。”

邵士梅這才解釋道:“今天這婦人周身一股邪氣,我總覺得十分熟悉,只怕這邪物來歷不簡單。我雖然和這婦人說明日再去她家中,但只怕那符箓抵擋不住邪物。我們準備一下,晚上就去王府上查探。”

待夜幕降臨,天色一暗,邵士梅就帶着白菁菁出發了。白菁菁看邵士梅沒帶他慣常用的佩劍,疑惑問道:“師父,你忘記帶上劍了。”

邵士梅腳步一頓,“我近期都用不了劍了。如今這把木劍足以。”

白菁菁吃了一驚,“師父,你為何用不了劍?”

邵士梅看了她一眼,安慰道:“你不必緊張,我只是未參透一些事情,待我想明白了,自然就能繼續用劍了。我暫時不用劍,只是為了讓自己清心,免得一時大意,鑄下大錯。”

白菁菁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她自己也說不明白,她總覺得邵士梅用不了劍,是不是和她有關系。

王府很快就到了。邵士梅二人悄悄地潛入,發現一個缺口,便從牆缺出跳進了院子,發現正是書房。書房的大門緊閉,他們躲在窗口往屋裏瞧去。

只見一個面色青綠的惡鬼,臉上猙獰,長着尖尖的獠牙,正俯着身軀,提着畫筆,在一張人皮上細細描繪。不一會兒就拿起人皮,抖了抖,像穿衣服一樣套在身上,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眉目嬌豔的美貌女郎。

白菁菁吓得驚呼了一聲,天啊,這是畫皮,她是小唯。天啊,肯定是,連電影裏都演過,當時這電影還賺取了一票熱淚,其中就有她。

小唯,不,這惡鬼,就是聊齋裏人盡皆知的畫皮鬼。白菁菁驚駭異常,抓住邵士梅的胳膊,一臉焦急地看着他,“師父,這個是畫皮鬼,很厲害,專門挖人心的。師父你能行嗎?”

邵士梅還來不及阻止白菁菁,屋裏的畫皮鬼王窈娘忽得轉過頭,大喝了一聲,“誰在那裏?快出來。”

不等邵士梅等人準備,她已經飛身撲了過來,“哪裏的臭道士,竟然不自量力來自尋死路。”

邵士梅揮出手中的桃木劍,擋住了畫皮鬼的突然襲擊,不再戀戰,扯着白菁菁往後急退。

畫皮鬼卻停了下來,嘎嘎笑道:“我道是誰,難得你們竟從東昌府一路追到了太原。難怪,王生今晚不見蹤影,都是你們壞了我的好事。今日,就如了你們的願,讓你們好好嘗嘗我的厲害。”說完,她袖子往後一揚,口中吐出一物,瞬間朝白菁菁面上射去。

白菁菁揮動手中的七星劍,想要擋住這邪物。手中的劍卻嗡的一聲作響,激烈振動了起來,她一時捉不住劍,七星劍竟脫手飛了出去。那邪物再無障礙,堪堪飛到了白菁菁眼前。她一狠心,口中念起清靜經,咬破中指,朝那邪物狠狠劈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畫皮鬼小唯,當年讓很多同情的小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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