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燒餅夾肉
安然正驚愕間,就聽噗通一聲,安子和竟跳了下來,接着,安然就發現這男人竟是旱鴨子,兩手在水裏胡亂撲騰着,腦袋忽上忽下。
安然剛要過去救人,忽然警醒,安子和不會是糊弄自己的吧,這男人狡詐非常,身手也不差,難道不會凫水。
這麽想着的功夫,就發現安子和已經沉了下去,安然又等了一會兒,估摸到了閉氣的極限,仍不見他上來,心裏才慌了,真要這家夥淹死在這兒,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更何況,即便安子和再可惡,到底是人命,自己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溺死,一個猛子紮了下去,虧了今兒月亮大,月光照進水裏,勉強能看見,找到他,費了吃奶的力氣才拖到坑邊兒上。
安然的力氣也差不多用盡,剛想喘口氣,卻發現不對,安子和直挺挺的躺在那兒,臉色在月光下慘白的吓人,仿佛死人……
安然忙過去,手哆哆嗦嗦探到鼻子下,吓了一跳,也來不及細想,左右看了看,見旁邊是個斜坡,用力把他拖到斜坡處,翻過去,讓他爬着,頭低腳高,按壓後背控水,見吐了些水出來,才把他翻過來,拿自己的包袱墊在他的後脖頸處,板着他的頭微微揚起,捏着他的鼻子開始做人工呼吸。
感覺他漸漸有了呼吸,摸摸胸口,心跳雖緩好歹是恢複了,終于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脫力,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擡手忙抹了把額頭,竟出了一身汗,夜風過來,冷的打了個激靈。
掙紮着起來,從包袱裏找了幹爽的亵褲肚兜換上,又把衣裳拿過來套上,收拾停當,終于暖和了些,卻瞥見地上的安子和,渾身濕噠噠的,不禁嘆了一口氣,自己跟這家夥莫非是前世的仇家,怎麽到哪兒都躲不開了呢。
撈個匕首都能發生這種意外,不會凫水往坑裏跳給屁啊,充英雄也沒這麽沖的,落到最後還的自己救他。
安然萬分不情願的過去,扒他身上的衣裳,外頭的長衫,中衣,鞋,襪子,脫到褲子的時候,安然略遲疑之後放開了他,四處掃了一圈,發現那邊兒還留着些柴灰,上頭是安子和那天搭的簡易燒烤架,旁邊還有他找來的不少幹柴,正好省了安然的事兒。
尋了些麥草把火點了起來,濕衣服搭在上面,又去抱了幾抱麥草,鋪在地上,把安子和拖到火邊兒上,盯着他發了會兒呆,琢磨這荒郊野外的,要是把他丢在這兒,會不會太不人道了。
正想着,忽見他動了一下,安然下意識往後挪了挪,這家夥可不是什麽好人,雖然救了他,自己可也不想成為東郭先生。
見他坐了起來,直愣愣盯着自己,那目光真有些瘆的慌,不禁道:“你,你看我幹什麽?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恩将仇報是小人行徑,你……”安然話沒說完,就覺眼前人影一晃,來不及反應,已被安子和緊緊抱住。
安然吓了一跳,心說,自己還真是好心被雷劈,這家夥剛醒過來,就想對自己耍流氓,掙紮幾下沒用,發現這男人抱的死緊,力氣更是大的吓人,兩只胳膊鉗的安然都有些疼:“你放開我,再不放,小心我再把你踹下去……”
剛說完就聽安子和開口了:“有什麽事兒想不開,值當跳河尋死。”聲音有些虛弱,卻透着急切的怒意,仿佛低吼。
安然愣了愣:“誰跳河了,我看是你尋死還差不多。”說着,用力掙開他,快速挪遠警告的看着他:“你要是再過來,我真一腳把你踹下去啊。”
安子和盯着她看了良久,方道:“你不是尋死?”
安然翻了白眼:“拜托,你有點兒常識成不,我要是真想跳河哪兒不成啊,非大老遠跑城外來做什麽,更何況,我活還活不夠呢,幹什麽尋死,倒是你,不會凫水剛才逞什麽能,還得讓我救你,你知道你自己多沉嗎。”
安子和其實也不知,自己是怎麽跳下去的,看見她跳進去,沒顧上想自己會不會凫水,便跟着跳下去了,這的确不是自己的性格,不過,這丫頭是不是太不識好歹了,自己這麽不畏死的去救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這是對待恩人的态度嗎?
想着,臉色沉了沉:“我是去救你。”
安然翻了個白眼:“救我?算了吧。是我救你還差不多,勸你一句,以後要是再想不開,打算跳河,挑個沒人的地兒,死在這兒可要連累我的,到時候官府追查下來,不知道你是跳河自殺,還以為是推你下去的呢。”
安子和不想她如此牙尖嘴利,氣的直哆嗦,指着她說不出話來,半天方咬着後槽牙擠出一句:“爺不跟你個小丫頭計較。”
安然頓覺異常解氣,心說,活該,氣死你,誰讓你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跑過來找氣呢。忽瞥見他要脫褲子,吓了一跳:“你,做什麽?”
安子和卻樂了:“還能作什麽?脫褲子啊,這褲子濕了,貼在身上不舒坦。”
安然忙道:“不,不許脫。”
安子和更笑了起來,眨眨眼:“怎麽?這會兒知道害臊了,剛是誰給我脫的衣裳。”
安然臉有些紅:“那,那是為了救你迫不得已,跟現在不一樣,你好歹也是個讀書人,總該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吧。”
安子和呵呵笑了起來:“這會兒說男女授受不親,是不是晚了點兒。”見安然要惱,才道:“要不你給我找條褲子換了,不然,我只能光着,濕衣服穿久了,可是要受寒的,我可不想落個病身子。”
安然咬了咬牙:“我哪有你能穿的褲子?”
安子和挑挑眉:“那就沒法兒了。”說着,伸手要解自己的褲帶,安然忙道:“慢着,我想想法子。”
低頭找了找,瞥見自己的包袱,一把抓了過來,把裏頭的東西拿出來,袱皮丢了過去:“用這個。”
安子和接在手裏,抖開看了看,異常嫌棄:“你讓爺拿包袱皮當褲子?”
安然沒好氣的道:“非常時期湊合吧,不然,那邊兒有麥草,你選擇一個,要不,就繼續穿濕的。”
安子和看了看旁邊的麥草,覺得還是包袱皮靠譜些,瞅了安然一眼,目光閃了閃:“你是打算看着我換?”
安然瞪了他一眼,背過身去,過了會兒聽見:“好了。”才轉過來,略瞟了他一眼,差點兒沒笑噴了,碎花兒的包袱皮被他裹在腰上,斜斜打了個結,看上去頗有些滑稽。
安子和見她笑了,沒轍的攤攤手:“這樣行了吧,你不用躲那麽遠,我又不是狼,還能吃了你不成,往這邊兒挪挪,咱們說說話兒。”
安然心說,你不是豺狼是色狼,不禁沒往他那邊兒挪,反而往另一邊挪了挪,兩人之間隔着有三四步,才放了心,把包袱裏東西翻了翻,翻出兩個油紙包來打開,一個包裏是燒餅,一個包裏是醬頭肉,本來是帶出來預備晚上餓了自己吃的,如今倒便宜了安子和。
找了幾根細木棍擔在燒烤架上,把燒餅丢了上去,不一會兒就烤的焦脆,拿下來,安然習慣性抽自己腰上的匕首,摸了個空才想起來,匕首給安子和丢水坑裏了,自己今兒來這兒就是撈匕首的,不想匕首沒撈上來,倒撈了安子和。
正想着,一把短刀遞了過來,是安子和的,剛給他脫衣服的時候,看見腰裏別着的,不過,剛沒注意看,這會兒安然才發現,這把短刀并不是冀州常見的,刀鞘上紋路古樸精美,刀柄上還鑲嵌着兩大顆綠松石,配上古樸的刀鞘,奢華又好看,這是一把蒙古彎刀。
安子和見她盯着自己的刀看,不禁道:“這是當年我去草原得的,你喜歡,送給你。”
安然卻不領情,把燒餅割開,中間夾了醬肉,連着短刀一起丢給他:“你自己留着吧。”
安子和臉色略僵,運了運氣,暗道,這丫頭的性子真不讨喜,不過,這燒餅夾肉卻實在好吃,燒餅焦脆,頭肉醬的味道十足,夾在一起,咬一口恨不能把舌頭都吞下去。
吃完一個,頗有些意味未盡,不禁看向安然,見小丫頭生怕他搶一般,扭過身子,幾口把手裏的燒餅塞進嘴裏,兩個腮幫子撐的鼓鼓的,倒把安子和逗笑了:“放心吧,不搶你的,若因此噎死可不劃算。”
安然不理他,努力嚼着咽了下去,拿起地上的葫蘆扒了塞,喝了幾口,把燒餅夾肉送了下去,看了安子和一眼,自己又喝了幾口,才不怎麽情願的把葫蘆丢給他。
安子和喝了兩口,不知是不是故意,喝完還舔了舔葫蘆嘴,伸手遞還給她,明明自己剛才喝的時候,根本沒碰到葫蘆嘴,卻也感覺怪怪,不由自主想起剛才給他人工呼吸,別開頭,把葫蘆丢在一邊兒,看到都不想再看一眼。
撥了撥火,擡頭望了望,郊外空曠,夜空也比府裏更美,幕布一般的夜空鋪陳開來無邊無際,幕布之上皎月如盤,群星璀璨,仔細看,那些星光拖得長長,像是王母劃下的銀河。
耳邊傳來夏蟲的叫聲,這樣的夏夜美麗靜谧,讓人忍不住沉醉其間,心情大好,安然忽覺就連旁邊煞風景的安子和都不那麽讨厭了。
他剛才跳下水坑的動作,完全是想都沒想就跳了,雖然自不量力,差點兒淹死,卻真是為了救自己。
安然如今都不明白,他怎麽會這麽跳下去,但不可否認,對他的觀感轉好了那麽一丢丢,跟他在野外待着烤火,觀星,倒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
而且,安然忽然想到這或許是個機會,和解的機會,仔細想想,其實自己跟安子和也沒什麽深仇大怨,不過就是自己之前幹的那些事兒,讓他以為自己是個可以随意調戲輕薄的女人,所以做出了些流氓舉動。
那天自己也把他踹到水坑裏,也算扯平了,只要他不再耍流氓,自己跟他完全可以握手言和,如此,自己就能贖身出去了。
想着,不禁開口:“安子和,我們握手言和如何?之前你輕薄我的那些舉動,就算了,至于我那天踹你,其實也是被你逼的,今天我救了你一命,恩怨相抵,咱們也算扯平了,你安子和也不會缺女人的,我就算了吧。”
安子和目光閃了閃:“為什麽你算了,難道你不是女人?”
安然側頭瞥了他一眼:“前頭我跟大老爺的事兒,你不是知道嗎,你那天不也說了,瞧不上我這種丫頭嗎,既然瞧不上還跟我糾纏什麽。”
安子和臉色略沉:“怕不是我瞧不上你,是有大老爺在前,你看不上我一個酒樓的管事罷了。”說着,冷笑了一聲:“這些日子府裏可都傳遍了,說大老爺有意收了你,你都攀上高枝了,哪還會看得上我這樣的窮秀才。”
安然不禁皺了皺眉:“這些都是胡說八道,實話跟你說,便是真的,我也不會答應。”
“為什麽不應?前頭你費盡心思,還因此被發落到了外廚房,不就是為了大老爺嗎,如今心想事成願望成真,還矯情什麽?大老爺雖事情多,常出門,對女人卻還不錯。”
安然冷笑了一聲:“何為不錯?放到後宅錦衣玉食的養着,興致來的時候當個玩意兒一樣逗逗樂子,沒興致了,面兒都不露,略合心思的,多去幾回,不合心思的,丢在一邊兒自生自滅,這叫不錯?”
見安子和愣愣看着自己,不禁諷刺笑了笑,這男人永遠也不會理解自己的想法,這裏的男人已經習慣性把女人當成附庸,女人之于他們,是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是可以随意支配的私有財産,甚至,可以随随便便就送給別人,他們根本不會去考慮女人的立場,女人的想法,更談不上尊重了。
自己跟安子和屬于話不投機的類型,幹脆別費勁了,反正自己的意思表達了,信不信是他的事兒。
良久,方聽安子和道:“誰不是這麽過的,怎你就不行,我看那些女人滿足的很,從不會覺得這樣過日子有什麽不好?”
“那是她們,我不是她們,若讓我過這種日子,倒不如殺了我更痛快些。”見他一臉深沉,知道他不信,爬床的事在前頭擺着呢,也難怪他不相信自己。
這黑歷史,只要自己一天不離開安府,就得背一天,想着,不覺苦笑:“你信不信随便,我不強求,反正這事兒跟你也沒幹系,。”
“你是安府的丫頭,賣身契壓在府裏,若大老爺執意要收你,你能如何?”
安然沉默了片刻,低低開口:“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卻也沒說牛不喝水強按頭的理兒,更何況,大不了還有一個死呢。”
安子和臉色一變:“你寧可死也不想跟了大老爺,那之前為什麽又做那樣的事兒?”
安然嘆了口氣幽幽道:“有些事我也解釋不清,我要說之前幹那些事兒的不是我,你肯定不信,若說是我,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呢,不光哪件事,之前所有的事兒,所有的人,我都不記得了,一覺醒來就變成這樣了,除了知道我叫安然,只記得自己會做菜,記得一些本能的東西,其餘一概不知,至于為什麽如此?我也想知道。”
安然如今都想不明白,怎麽自己炒着炒着菜就穿越了呢,還穿到這麽個從沒存在過的世界裏。
“你難道還能一輩子不嫁?”安子和的聲音有些沙啞,大概是溺水的緣故。
“誰規定女人就必須嫁人,我是廚子,我有手藝,将來贖身出府,憑我自己的本事能養活自己,嫁人做什麽,不是找不自在嗎。”
安子和忽的笑了起來:“你這丫頭還真是異想天開,有道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人倫,偏你例外不成。”
安然點點頭“我就當個例外又如何,誰管得着,更何況,跟着大老爺,又算什麽女大當嫁,着實可笑。”
安子和聽了,忽的笑了起來,笑的頗有些諷刺:“我倒不知,你這丫頭是個心大的,莫非竟想着當安府的正經主子不成。”
安然看了他一眼:“正經主子別人稀罕,我卻不稀罕。”
安子和:“你也別嘴咬牙硬了,需知,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錯過這次機會,将來再若後悔,可來不及了。”
安然看了他半晌兒:“怎麽我聽着你的話,倒像迫不及待給大老爺拉皮條一樣。”
安子和臉色一沉:“什麽拉皮條?一個姑娘家,滿嘴裏說的什麽。”
安然冷笑了一聲:“我說的可是實在話呢。”
見火要熄了,又添了幾顆柴,站起來,摸了摸上頭的衣裳,差不多幹了,拽下來丢給他,把麥草攏了攏,靠着牆做了窩,靠在上頭,閉上眼,打算迷瞪一會兒。
經過這些事兒,安然反倒不怕安子和了,這男人便有些輕浮,卻仍算個君子,而且,他若真想對自己幹什麽,自己睡着醒着,結果都一樣,從他那一身糾結的腱子肉,安然就知道,這家夥是個練家子,自己那點兒三腳貓功夫,在他跟前根本不值一提,上次完全是僥幸。
剛閉上眼就聽安子和又開口了:“你贖身出去想做什麽?找個府裏當廚娘?若如此,跟在安府有何不同?”
安然睜開眼:“若能贖身出來,誰還在冀州府待着,自然要出去走走看看。”
“出去?你一個小丫頭,能去哪兒,外頭亂着呢,不怕強盜,不怕壞人,不怕人牙子把你抓去賣了嗎?”
安然搖搖頭:“叫你說的,別人難道都不出門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怕什麽。”
“你這丫頭倒是心大。”
“我師傅說,心大才能有出息,才能成為真正的廚子。”
安子和端詳她良久:“能做出那兩道禦膳,你的手藝已可媲美禦廚,難道還不滿足?”
安然搖搖頭:“學無止境,飲食烹饪之道亦然,見識是一個好廚子的最基本要求,在府裏坐井觀天,便能做出一兩道禦膳,又能說明什麽,安府不過方寸之地,外頭才天大地大,若拘于方寸之地,再好的廚藝,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難道你還想跟你師傅一樣,當一位真正的禦廚不成?你可知自大燕開國以來,從未有過一個禦廚是女的。”
“那又如何?以前沒有,怎知以後就沒有,再說,我也并不是想當禦廚,只是想出去長長見識罷了。”
“你,的确不是個後宅裏關得住的女人,你的心不僅大還野,只不過,你沒吃過虧,不知世道艱難,人心險惡,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做的。”
安然笑了:“至少我敢想,而我也相信,只要敢想就一定能做到。”說着,頓了頓:“安子和其實你不是一個壞人,我們這算不算握手言和了?
|安子和忽的笑了起來:“一直是你要躲着我,我可從來沒跟你計較過。”
安然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起來我們還真是有些緣分,就不知是不是孽緣了……”說着,閉上眼睡了過去,沒看見安子和頗複雜的目光。
安然是被安子和叫醒的,睜開眼,天已經亮了,忙站起來,去坑裏洗了把臉,才覺精神了不少,等安子和已經收拾好了,兩人就走了,畢竟這兒也不是久留之地,讓人發現可不好解釋。
一路無話,安然卻感覺安子和對自己尊重了不少,之前那種輕浮暧昧的态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深沉。
安然也說不清是種什麽感覺,但心裏知道,安子和或許不會為難自己了,經過這一宿,兩人之間仿佛找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能夠避開暧昧,友好相處,這是安然先頭想都沒想過的。
所以,有時候壞事也不一定永遠是壞事,或許一個契機,就能變成好事兒也未可知。安子和把安然送到府外,并未進去,想來是去了安記酒樓。
跟安子和前嫌盡釋,安然放心了不少,連大老爺的危機,也暫時丢到了一邊兒,回了自己的小院,洗了個熱水澡,紮進被子裏補眠,這一覺睡到了天黑才醒過來。
轉過天,哪兒都沒去,把自己的小院收拾了一通,德福跟劉喜兒兩個倒是能幹,盤的竈,搭的棚子都很規整,等置辦齊了鍋鏟,食材,就可以開火做飯了,以後不用在大廚房吃,回來想吃什麽就做什麽,方便多了。
小院收拾好了,安然更喜歡好了,只要大廚房沒事兒安然就會回來,在她心裏,這個小院是屬于自己的,哪怕只是暫時的,也是自己能自在待着的地方。
安然發現,府裏那些關于大老爺要收她的謠言,竟然漸漸平息了下來,沒人再提這件事,那些加注在自己身上或暧昧或嫉妒的目光也就少了。
正當安然松了口氣的時候,另一個關于自己的謠言又傳了起來,而這個謠言比上一個更玄幻,說安然是鬼上身,不然,一個連燒水都不懂的丫頭,怎麽忽悠一下就成了會做禦膳的大廚,若不是鬼上身,這身廚藝怎麽來的……
謠言越來越離譜,後來,幹脆說安然身體裏住着一個曾經當過禦廚的孤魂野鬼,趁着安然上吊的時候,上了她的身。
其實這個不算謠言了,認真說起來,自己還真是個從異世界來的孤魂野鬼,就不知那些散布謠言的,要是知道真相會不會吓死。
安然知道,這肯定是有心人故意散播的,目的就是想讓自己無法在安府立足,而這個有心人也不難猜,十有*是大姨娘。
那女人估計恨上自己了,生怕自己得意之後跟她作對,所以選擇先下手為強,趁自己還沒跟大老爺發展出什麽實質性的關系之前,先想招兒收拾了自己,以絕後患。
大姨娘這一招不可謂不毒,抓住了人對鬼魂的懼怕心理,孤立自己,然後漸漸把謠言變成真的,等到府裏的人,都覺得自己是鬼上身,她就可以趁機跟大老爺吹枕邊風,找個神棍來一舉收拾了自己。
安然眼看着那些羨慕嫉妒自己的目光變成了驚怕,心裏不免好笑,大姨娘這樣的招數對自己怕是沒用,她倒希望大姨娘的招數能管用,最好把自己直接趕出府,也省的自己再費勁巴拉的贖身了。
可惜,這樣的謠言也不過傳了幾天,就忽然沒了,比大老爺看上自己的謠言,收的還快,還幹淨,安然的日子又恢複了平靜。
眼瞅到了六月中,天越發熱起來,稍微動動就是一身汗,好在大廚房閑了下來,估摸天太熱,大老爺也沒心思折騰宴席。
不過,安然這兒卻又有了變故,這天一早,自己剛進大廚房就讓安福叫了過去。安然見他笑眯眯的一臉中彩票似的表情,心裏就不覺咯噔一下,以過往的經驗來看,安福這樣的表情,一定不是什麽好事兒,至少,對于安然來說不算好事兒。
不想,這次安然倒猜錯了。
安福笑眯眯的道:“安然丫頭,你這運氣還真是讓人羨慕啊,剛上頭傳了話過來,說從明兒開始讓你去郊外的別院裏當差,跟你說,那可是好地兒,就在山腳下,靠着山,樹多,景好,還挖了老大個水面,有山有水,比咱們府裏可涼快多了。”
安然一驚,心說,莫非是大老爺要去避暑,可叫自己過去做什麽?
安福見她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兒,到底日子長了,差不多也知道了安然的秉性,不禁搖搖頭:“你這丫頭還真是個想不開的,得了,你也不用害怕,前兒兖州府那邊兒來了信兒,說鋪子裏出了些事兒,那邊兒的管事處理不來,大老爺前兒接着信就趕過去了,如今估摸早到兖州府了,之所以讓你去別院,是因為蘇夫人。”
安然一愣:“蘇夫人?福叔說的莫非是通判府的蘇夫人?”
安福點點頭:“正是,說起蘇府這些日子倒格外熱鬧,外頭那個據說懷了男胎的外室,一心想進蘇府謀個正經姨娘,本來蘇大人也有這個意思,尋了個機會,跟蘇夫人商議納妾之事,卻忘了蘇夫人是冀州府有名的河東獅,哪會讓蘇大人如願,倒也不知蘇夫人用了什麽手段,那外室不禁沒納進府,反而被蘇大人丢在一邊兒,天天一出衙門就往家跑,變着法兒的哄他夫人歡喜,這不天熱嗎,生怕蘇夫人在府裏待不舒坦,特意跟咱們大老爺開口,想去別院住些日子,以咱們大老爺跟蘇大人的交情,自不會拒絕,蘇夫人哪兒又傳了話來,說吃膩了他們府裏廚子的菜,點名兒讓你過去。”
說着異常羨慕的道:“別院裏統共就蘇夫人一位,賞錢多,活兒少,還涼快,你說是不是好事兒。”
安然倒真有些意外,略想了想便明白了,這是蘇夫人要謝自己,卻也不好直接賞自己什麽,便拐着彎給自己找了個清閑的差事。
想那別院既是大老爺避暑的去處,自然不會少了廚房,不然,大老爺若是興致來時去住怎麽辦?以安然這些日子的觀察,這位大老爺是個極重口腹之欲的,故此,別院肯定配備齊全,自己去了也就相當于休假了,也正好可以避開大老爺,倒真是一件好事兒。
安福小心的看了她一會兒,好奇的道:“安然丫頭,跟你福叔撂個實底兒,你是不是認識蘇夫人啊?”
安然搖搖頭:“認識談不上,倒是在安記酒樓的時候,給蘇夫人做過幾個菜。”
安福一拍大腿:“這就是了,我還納悶,好端端的怎麽蘇夫人會點了你的名兒呢,原來如此,想必是記着你的好手藝呢,那就趕緊去吧,別耽擱了。”說着,又神神秘秘的低聲道:“安然丫頭,這蘇夫人你可得好生伺候着,聽說蘇大人要高升了,若是蘇夫人記着你,往後可沒你的壞處。”
“安然多謝福叔提點。”
安福嘿嘿笑道,:“就別跟福叔客氣了,快跟你師傅說一聲去吧。”
安然告辭出來,去師傅的小院說了一聲,師傅笑道:“你倒是比師傅還有造化,尋了涼快的去處,行了,有你兩個師兄在師傅跟前,不用惦記師傅,如今府裏有些亂糟糟的,你躲出去也好,省了好些麻煩。”
安然點點頭,又去辭了幹娘,收拾了個包袱,提着刀盒去了郊外別院。
安然穿到這兒好幾月了,統共就出了兩回冀州城,兩回都是走路,就這次是坐着馬車,沿着官道一路下去,到了養馬的莊子附近進了岔道,直奔別院而去。
安然不禁探着腦袋往不遠那片水坑看了看,琢磨別院離這兒不遠,回頭尋個機會把匕首撈出來倒方便。
想着便到了別院門口,是興兒送安然過來的,進了別院交給看門的小子,就回去了。
看門的小子很是機靈,明知安然是大廚卻仍一口一個姐姐的叫着,帶着安然到了別院管事跟前。
別院的管事是個三十上下的男子,留着三绺山羊胡,瞧着比丁守財和善的多,對安然異常客氣,親自帶她去廚房。
別院的廚房比府裏的大廚房小不了多少,管事卻是安福的兄弟安壽,長得跟安福差不多,性情也相似,倒讓安然頗為親切。
安然如今雖說仍拿着幫廚的工錢,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廚,沒人敢小看她,只上頭那位蘇夫人不特意吩咐,是絕不會讓安然上竈的,安置她住的地方也格外涼快。
守着別院那片荷塘不遠,一個頗清靜的小院,屋子裏收拾的異常幹淨,最讓安然滿意的是,小院裏有個單獨的迷你廚房,食材調料一應俱全,哪怕安然在這兒做一道大菜也沒什麽問題,離着水近,朝向又好,院子一側還有一架葡萄,如今綴滿一串串青青的葡萄,即便未熟,瞅着也格外喜人。
安然琢摸着等到傍晚在這兒放個小桌子兩把凳子,沏一壺茉莉高沫,一邊兒喝茶一邊乘涼實在惬意。
安然正想着忽外頭進來個仆婦是剛見過廚房的,進來跟安壽道:“蘇夫人剛叫人來請安姑娘過去,說是有話要問,夫人跟前的婆子在外頭等着呢。”
安壽一愣,忙道:“如此可不能耽擱,不定有什麽要緊事呢,安姑娘快去吧。”
安然點點頭,放下包袱,跟着那仆婦去了。
到外頭果見是哪天酒樓裏蘇夫人身後的婆子,見了安然頗恭敬的行禮:”老奴給姑娘請安了.”
安然忙道:”可當不得媽媽的禮兒.”
那婆子笑道:“當的,當的,我們夫人總念叨姑娘呢,一直想着尋個機會跟姑娘好好說說話,不想倒拖到了如今,姑娘跟我過去吧,夫人正等着姑娘呢。”
後頭剛報信兒的仆婦等着兩人走遠了,不禁低聲道:“大管事,這丫頭才多大,真是府裏的大廚,瞧着不像啊,比我家裏的丫頭還小呢,能有什麽好手藝?”
安壽聽了冷哼了一聲:“你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拿你家的丫頭跟這位比,你真敢張嘴啊,年紀小咋了?你別看這位年紀小,正經是鄭禦廚的關門弟子,前些日子,大老爺在府裏宴請逍遙王,就是這位做了兩道禦膳,把逍遙王都震了,你家那丫頭,哪怕有這位的一頭發絲兒的本事,你家墳頭都冒青煙了。”
那仆婦嘿嘿笑着:“這麽聽着倒真是個有大本事的,不過,即便這位有大本事,說到底也是廚子,安置在這兒也有些擡舉了吧。”
安壽瞪了她一眼:“這是上頭親自吩咐下的,你瞅着眼熱也沒用。”嘴裏這麽說着,心裏也真有些納悶,廚房那邊兒有的是空院子,按說該安置在哪兒才對……<!--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