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執着
秋天的風難免肅靜些,吹在身上有點涼。好在陽光很溫暖,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可秦柯一行置身的地方,有些蕭瑟。
此處是北郊的公墓,而秦柯所謂的看望爺爺,是他已經入土為安的父親。而他父親的旁邊,就是他妹妹的墓地。黑白照片裏的兩張面容有幾分相像,笑臉也是親切且明媚。
“媽媽,爺爺為什麽住這裏?”
秦柯神色肅穆,可可從一旁望着他的側臉,他的雙唇抿得很緊,眼底有淡淡的憂傷,似乎又是習以為常了。她看不懂,但好像知道秦柯的心情并不是很好。而且,他的樣子和媽媽去看阿婆的時候好像。
許灼華牽着可可的小手,力道莫名的有些大,她說:“爺爺累了,想多睡會兒。”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縷雲煙。
可可似懂非懂的點頭,又往她身邊靠了靠。
秦柯的面部線條柔和,又素來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斯文且儒雅。可他今日臉上沒甚表情,眼睑微垂,安靜又筆挺得站在墓碑前,沉沉的注目于碑前那張分明的黑白照。微風拂過,黑色的風衣被掀起衣角,平添了幾分蕭索。
“爸,我來看你了。”他說,沉靜如水,“這是我女兒,她叫可可,今年三歲,她很乖巧也很懂事,您在那邊也可以放心了。”
眼前是老者永生栖息之地,她面對的是一位已故的老人。莫名的,許灼華有些心虛。她這樣尴尬的身份來看望秦父,總覺得有亵渎之意。
“走吧。”
良久,秦柯蹲下身子,将可可抱在懷裏面,闊步離開了此地。許灼華在他的身子側後,默不作聲的跟着他。
“爸爸。”忽然,可可突兀的喊了一聲,沒有起承轉合,突如其來的,卻是直擊秦柯的心扉,有些疼,又很暖。
他微笑,眼神溫儒,“餓了嗎?”
可可也跟着微笑,小腦袋跟搗蒜似的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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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吃飯,自打有了可可,許灼華很少在外面餐館飲食,總覺得不夠衛生。所以,她說:“以後盡量別帶可可在外面吃飯。”
“那——有我的一份嗎?”他問,蘊着笑意。
果然是從前的交集太少,以至于她對秦柯的了解太膚淺。她面色坦然,美目清冷,“沒有。”
又自讨一份沒趣,秦柯卻是不惱不怒,只淺淺的笑了笑。
回酒店的路上,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又說:“灼華,如果我帶可可去見我的母親的話,你是不是考慮……”
許灼華切斷了他的話,“可可是你女兒,她認祖歸宗也是應該的。但是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所以,如果你帶着可可回去,我不會反對。但是我,不可能跟你回去。”
秦柯不止沒有強求,反倒說:“我們明天回去吧。”頓了頓,又說:“或者,帶可可玩兒一兩天再走。”
聽說可以玩,可可當然是巴不得的。
許灼華默認,只說:“秦總,我認為有些話我們需要說清楚了。雖然可可是我和你的女兒,但是我和你橋歸橋、路歸路。所以以後請秦總自己在有些事情上注意些。”
秦柯充耳不聞,但他很是紳士的對她的話給予了肯定。
是以,這一家子在江城多逗留了幾天,将江城所有好玩的地方都玩了個遍。
然則,鄯城的公司裏,江以彤和宋衡是焦頭爛額。秦柯的工作量很大,他不在,很多事情她們不能代替他做決定,偏偏還耽誤不得。這兩人已經連着熬了兩個深夜,宋衡還好,江以彤的心思很亂,看着精神便差了些。
作為秦柯的秘書,宋衡對江以彤表示關心,“江小姐,你臉色不太好,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沒關系。”她回,硬撐着身體。
她知道自己的症結在哪裏,只要她想通了,她就還是當初的江以彤,自信、大方、美麗。
可是,她執着啊!
跟秦柯一樣,她執着啊!
這四年來,秦柯油鹽不進,就連他的母親翁之晗的話,他也不聽,固執的讓宋衡密切注意許灼華的動向,即便無所獲。
她暗示過、明示過,甚至企圖讓他醉酒,放低自己的身段,只要還能留在他的身邊,以他女朋友的身份,或者未婚妻、妻子的身份。偏偏秦柯視若無睹,完全不在意。
她已經三十四歲了,她用了一整個青春耗在秦柯的身上,把自己一生最美好的一段年華全都獻給秦柯,他卻毫不在乎,這讓她怎麽甘心。難道要她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深愛的人跟別的女人相愛相知,組建家庭嗎?
不,絕對不行。
想了想,她給翁之晗去了一通電話。雖然略顯疲憊,但是她的聲音含着淺笑,自然掩飾了她的疲勞。那頭翁之晗很開心的接了電話,她便說:“伯母,最近好不好?”
她與翁之晗寒暄了一陣,步入了正題,“伯母,你知不知道阿柯這兩天去了哪裏?他跟宋衡說有事便把公司的所有事情都抛下,已經離開了好幾天,也不知道做什麽去了。”
“是嗎?”翁之晗素來知道江以彤的小心思,心底對她也是頗為喜歡,“別擔心,我問問他。”
“伯母,我聽說……那位小姐回來了。”江以彤有些吞吐。
但她的話,翁之晗明白。翁之晗早就想秦柯結婚生子,卻聽說因為一個女人不肯回江城,還足足僵持了好些年。這麽一來,她對那個女人自然沒有好感,“以彤,你放心吧,伯母一定會好好勸他的。”
真是惡毒啊。
江以彤應下了翁之晗的話,又随意聊了幾句才挂斷電話。
這點小伎倆,其實是沒用的吧。但是她控制不住,哪怕是讓秦柯和許灼華多走一些彎路,她也會覺得好受些。
念頭有多惡毒,她心知肚明,偏偏人吶——就是這樣。
也就是江以彤跟翁之晗飄過話音的半個小時後,翁之晗就找到了秦柯。她和秦柯的感情不如一般母子那麽親密,所以她是從宋衡那邊逼供,才清楚的秦柯的動向。
原本還能心平氣和,聽說秦柯回江城已經四五天,卻沒回去看她一眼,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自然,被逼問的宋衡立刻給秦柯報備秦老夫人已經知道他在江城的事情。
秦柯剛挂了電話,翁之晗就給他來電,只說:“阿柯,回來怎麽也不回家看看媽,還住外面去。要是被旁人知道了,豈不是要笑話我了。”
江城某處公園的餐廳裏,許灼華正陪着可可吃東西,她悄悄瞥了眼那人,他已放下筷子,微蹙着眉頭。這會兒他又接了第二通電話,眉頭蹙得更緊。他按揉着太陽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我還有事情,而且明天回去了。”
翁之晗自動忽略了他的話,說:“阿柯啊,鄯城的公司交給別人打理吧。你呢,還是回來的好,就留在江城,這裏也是公司的總部。有你在,總比別人讓我放心吶。”
“以後再說吧。”
“你現在在哪兒,媽想跟你見面聊聊。”
秦柯不說話,抿着唇,十分安靜。
可可扯了扯他的衣袖,嘴裏面塞着一個小番茄,嘟嘟囔囔的說:“爸爸,你也吃,好好吃。”
她聲音模模糊糊的,樣子搞笑極了,尤其那雙亮晶晶的眼眸,泛着無辜又天真的色彩,叫人憐惜。
秦柯笑岑岑的望着她,一手拿着面紙替她擦幹淨嘴角的污漬。
電話那頭的翁之晗久久不聽他答話,又重複了一遍。秦柯回了神,回道:“我也有事想跟您聊聊,但不是現在。過段時間,我會回去的。”
不等翁之晗點頭,他便挂了電話。
可可這才揚着小臉問他,“爸爸,真的,這個好好吃,酸酸甜甜的。”
說着,她往秦柯嘴裏塞了一顆小番茄,還偷偷竊喜。秦柯寵溺着注視着她,心情格外舒暢,“可可,我們回家,好嗎?”
在江城逗留近一個星期,難怪翁之晗會找到他,是該回去了。他跟對面兩人商量一番,第二天上午,舉家回鄯城。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秦柯将許灼華和可可送回家,才又開了二十多分鐘回了自己的家。
家裏黑黢黢的,岑寂極了,他忽然就覺得不适應,一點都不熱鬧。入眠的時候,也因為沒有小丫頭在懷裏,覺得空蕩蕩的。
他睡得不沉,翌日起得便比較早。
他沒去許灼華那裏,直接去了公司。
離開的這幾天裏,公司裏大大小小堆積了不少事務,有些是宋衡和江以彤無法解決的,有些卻是她們無能解決的。
特別是其中一件小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