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下班
秦柯一早給宋衡派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聯系蘇祁,約見面的時間。是以,宋衡即刻放下手裏的其他工作,首先跟蘇祁約時間。
接到她的電話時,蘇祁剛剛挂斷了另一通電話。
不知是誰打過來的電話,還是直接打到他的私人手機。他的兩位金牌助理眼見着自家老總的嘴角越咧越大,眉眼越來越彎,深深以為他中了五千萬的頭等彩票。
“宋小姐,你好。”他毫不掩飾愉悅的心情,眼底的光晶瑩透亮,簡直就是一個偷到糖的小孩子。
宋衡簡單的說了這次聯系他的目的,希望他安排出時間與秦柯見一面。
原本興高采烈的蘇祁卻是倏地泛起了難,他今天只有下午有時間,可那段時間,他已經約了很重要的人,他不能遲到,也不可以不去。他還在掙紮着,又聽宋衡說:“蘇先生今天中午有時間嗎?我們秦總親自去您那裏,已經在餐廳訂好了位置。”
秦柯親自過來?蘇祁擰眉,有點兒不明所以。但宋衡已經說明,中午的餐位已經訂好了,他也不能連這個面子也不給,便應下了。
實際上,那時候秦柯并沒有訂好位置,只是不想讓蘇祁再有機會拒絕罷了。
他們約的準确時間是十二點,但秦柯十一點半就到了。
他身上穿的正是昨天在商場裏買的那套親子裝。挺括的米色呢絨大衣在他的身上正正好,他就像一只衣架子,甚至比衣架子更襯這件大衣,無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未幾,結束了工作的蘇祁也到了。他沒想到秦柯來的這麽早,心底有些驚訝,面子上與他寒暄道:“讓秦總久等了。”
“只比蘇先生早了幾分鐘。”秦柯若無其事的改了對他的稱謂,邀他入座,卻沒有點餐的意思。
對方的眼裏盛滿笑意,顯然今天心情甚好,不知道是不是和許灼華有關系。秦柯不動聲色的打量着,笑說:“蘇先生今天心情不錯。”
蘇祁笑着,竟有些羞赧,“托秦總的福,遇見一位故人,所以……”
他的心情,秦柯自然是明白的,他口中的那位故人,秦柯心底也很清楚。所以,他并不開心,只是胖若無事的與他随意聊了兩句。
随即,他拿出一張支票。支票上面寫了一串數字,金額并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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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祁不解,“秦總這是?”
秦柯将支票推至他的跟前,眸光璀璨,溫儒斯文,笑說:“作為可可的父親,我很高興蘇先生對我女兒的喜歡,并願意替我女兒買衣服。但是,我和蘇先生非親非故,讓蘇先生為此破費,實在抱歉。這張支票即時生效,蘇先生随時可以去銀行取錢。”
他說的輕描淡寫、風輕雲淡,卻如平地驚雷,蘇祁聽得恍了神,他甚至覺得自己方才失聰,并沒有聽見秦柯的話。但眼前的這張支票真真實實的存在着,容不得他忽視。
他垂眉低首,靜靜地盯着那張支票出神。對面的秦柯又說:“同時,我也由衷的希望我和蘇總之間的合作能夠順利進行。”遂,他說了聲再見,利落又幹脆。
蘇祁忽然想起四小時後的那場約會,他滿心期盼,如今被秦柯澆了一盆冰水,冷得他瑟瑟發抖,冷得他心灰意寒。
那是和許灼華的約會。可是現在,秦柯都告訴他了,他是可可的父親,他的妻子就是許灼華,就是他的心上人。那麽,他還去做什麽?
他不需要去赴約的。
他的眸光深藏憂傷與悲哀,愈發顯得黯淡無光,好像星星掉進了深海,光澤愈發黯淡又愈發寒冷。疼痛鑽心蝕骨,無以複加。
那張支票真是刺眼!
蘇祁一把抓入手掌心,緊緊地攥着拳頭,恨不得将它捏碎、撕碎、摔碎、絞碎……将它變成粉末,變成沙粒,變成灰塵。
他覺得自己的心很疼,卻不曉得怎麽緩解那份痛,只好默默承受着、隐忍着。他知道他錯了,他不該放棄和灼華之間的感情,更不該到今天才後悔。
不,不對。
魆地,他想起那天遇見許灼華時,她雖然沒有明确回答,但他懂她,她那樣回他的意思就是并沒有結婚。
秦柯說,可可是他的女兒。許灼華卻說,他們并沒有結婚。這中間,難道還有別的事情。或者是,還有別的可能?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也就越想早點去見許灼華問清楚。可想而知,剩下的四小時變得有多難熬。它忽然變得好長好長,走的好慢好慢。蘇祁迫不及待,公司裏的事情已無法冷靜處理,只盼着時間走快一點,再快一點,讓他和許灼華早些見面。
然則,當他真正坐到咖啡店裏,又覺得十分緊張。他很害怕許灼華的答案,他怕她的答案和他期盼的不一樣,怕秦柯告訴他的都不是假話。
他剛坐定,許灼華便到了,身邊帶着可可。
她一身米色呢絨大衣,與秦柯身上的是同款。而她身邊的可可也是穿着米色呢絨大衣,母子倆站在一起,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溫柔的眼眸浮上一層暖暖的笑意,底下藏着的卻是碎裂的疼痛與瘋狂的嫉妒。
他笑盈盈的直起身,說:“灼華,來了。”
許灼華颔首,在他的對面坐下,又聽蘇祁問,“喝點什麽?這家店的特色咖啡不錯,可以嘗嘗。”他很欣喜,出乎意料的欣喜,莫名其妙的欣喜,“還有,他們家的點心也不錯,給可可來一點?”
他也很小心翼翼,簡直就是謹慎。許灼華目不轉睛的盯着他,漆黑的眼眸深藏了多少愛恨疼惜,卻是波瀾不驚。
她說:“不必了,蘇祁。”說着,她掏出一張□□,推至他的眼前,“密碼六個零。”
“你這是……”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她臻首娥眉、面若桃花,跟他記憶裏的人影重疊在一起,仿若還是當初的模樣,令他心動。可是,她卻連名帶姓的喊他,她卻将所有他的東西都還給了他。
她的唇邊是最尋常的笑靥,透着對陌生人的疏離,“蘇先生,感謝你對可可的喜歡,但你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我不能無故拿你的東西。”她掃一眼□□,又說:“這裏面是我的一點小意思,還請蘇先生收下,不要拒絕。”
“灼華,我們真的不能好好地說說話嗎?”
“你想說什麽?”
他忽然擡起眼,心底閃過一絲光亮,即便轉瞬即逝,他也想緊緊地抓住。他認真地望着她,含着一絲期盼與祈求,“我們,我們能不能……”他吞吞吐吐,到最後,終是自己将剩下來的話悉數吞回肚子裏。他倏地笑起來,問她,“可可今年幾歲了?”
“三歲。”
沒有劍拔弩張,就像朋友之間最尋常的聊天。蘇祁看似有些放松,“可可真可愛,她的眼睛跟你最像。”他笑盈盈的,然則心底的痛楚,只有自己最清楚,鮮血淋漓,滿目瘡痍。只要能留下許灼華與他說說話,哪怕只是一句話也是好的。
而被讨論的對象此刻卻是炯炯有神的看着別的桌,人家都是手裏抱着一只杯子,桌子上擺着兩三碟子小點心,唯獨她們這桌什麽都沒有。可可覺得很羨慕,小手扯了扯許灼華的衣袖,“媽媽,可可想喝牛奶。”
蘇祁不由分說,立即叫侍應生送一杯鮮奶來。
可可咧着嘴笑,露出一排小巧又整齊的皓齒,“謝謝叔叔。”她說的誠懇,惹得蘇祁歡笑,她便又說:“叔叔,你笑起來真好看。”
許灼華蹙眉,“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灼華。你至少也要等可可喝了牛奶再走吧。”他聲音溫柔,溫柔得叫人舍不得拒絕。
許灼華沒有看他,只垂眉望着身邊的可可。可可滿臉期盼,一雙黑黢黢的眼睛泛着無辜的神色,叫她忍不住心軟。
蘇祁凝睇着可可,越看越覺得刺眼,刺得他眼睛生疼生疼,刺得他心裏更加千瘡百孔。可是,他卻是笑着的,笑容似一朵花,“可可三歲了,那你和她的父親一定是很早就認識了。”
“恩。”
其實,許灼華更想說的是,你如果是想問可可的父親是誰,可以明說。但是話到了嘴邊,又被她咽了下去。
侍應生端上一杯溫熱的鮮牛奶,可可眉開眼笑的把牛奶杯子挪得更靠近自己一些,動作小心謹慎的,可愛極了。
“灼華,你現在住在哪裏?”他沒敢再看秦可可,怕自己會嫉妒,怕自己失去理智而發了瘋。
許灼華淡漠,“這跟你似乎沒有關系。”
蘇祁垂着臉,像做錯事的小孩,“我只是随便問問,你別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
“既然你沒有別的意思,那我就先走了。”她不由分說,替可可擦幹淨嘴邊的奶漬,将她抱在懷裏離開,連一聲再見都沒有。
她的背影很決絕,像一根尖銳的刺,刺在蘇祁的心口,疼得要命。
他渾渾噩噩,在咖啡店裏呆坐了很久,侍應生三番五次的提醒他,天很晚了,店裏要打烊了,他才恍恍惚惚地有些許回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一路走回家的,只知道這個夜晚,是他這輩子最難熬的一個夜晚。
但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這樣放手。
是以,翌日一早,他叫人查了許灼華的聯系方式。然後,立即給她打了一通電話。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知道自己很傻,但他控制不住,仍舊滿心期待着。
直到許灼華接通了電話,他一顆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他欣喜着喊了聲她的名字,卻被許灼華猛地打斷,“蘇祁,請你不要私自查探我的隐私。”
“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訴你,秦柯已經把錢給我,所以,我想把你昨天給我的□□還給你。”
“不必了。那就當做對蘇先生的感謝,蘇先生不必客氣。”許灼華毫不猶豫的回絕。
電話裏有悶悶的汽鳴聲,蘇祁微怔,有些好奇,卻是急着解釋,“你和秦柯跟我算得這麽清,我也不能多拿你們的。不如,你把家裏的地址給我,我給你郵寄過去。或者,我們什麽時候再見一面,我把□□還給你。”
許灼華猶豫了一會兒,說:“我現在有事,回頭再說吧。”
她帶可可去了郊區,回老家看看她曾經住過的地方,也是去拿一些東西,可能還會住兩天。
許灼華和可可不在,家裏就沒人,但秦柯下了班依舊往這邊跑。
雖然母女倆不在家,但屬于她們的氣息和味道還在。
出了電梯,感應燈自動亮起來。落在地板上的他的影子由短及長,再由長及短,緩緩的變換着。
他站在門前,心底空蕩蕩的。他竟生出一個格外幼稚的念頭,如果許灼華和可可沒有走,或者連晚回來了,多好。
然則,打開門,卻是一屋子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