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雖然大雨已經停歇了,不遠處的夜空依舊有閃電劃過。柳素言望着站在自家門口的兩位老人,一時有些怔住。

從前精神矍铄的老人仿佛一夜之間滄桑了不少,就連向來對她沒好臉色的李母此時也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副讨好的神色。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伯父伯母,請進。”

李父連連擺手,面上皆是愧色:“柳小姐,我們站在這兒就行了。其實今天我們來——”

周子微換好了烘幹的衣服恰巧走了過來,李父的話也因此而咽進了喉嚨裏。若不是聽兒子說她還單着,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又對她死心塌地,他們哪裏用得着厚着老臉來求她。

此時她屋裏出了個男人,李母頓覺自己兒子頭上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先前對她的幾分遷就也消失殆盡,轉而打量起了她身後的男人。

沒料到打斷他好事的是這兩位,周子微墨黑的眉峰微微蹙起,高大的身軀将玄關堵了大半:“怎麽能讓客人站在門口呢?你也真不懂事。”

開口就彰顯他的男主人身份,李母在心裏早就将這對奸夫淫婦咒了千萬遍,奈何眼下還得求着對方此時不得不拉下老臉:“這麽晚打攪二位,實在不好意思。不過我們說兩句話就走,不會耽擱兩位太久的時間。”

她話裏話外都是客套,明明言辭聽起來沒有不妥,偏偏從她嘴裏冒出來又不得不令人深思。李母向來得理不饒人,如今若不是看起來支支吾吾地有求于她,想必現在什麽難聽的話語已經出來了。

不過她不願周子微攙和此事,正欲讓他回避一下,他卻率先開口:“既然已經打攪了又何必客氣,總不能讓二位就這麽站在門口,有失待客之道。”

鮮少有人當面忤逆她,李母的面色有些難看。李父卻暗自朝她使了個眼色,她才勉強擠出笑容:“如此——我們便叨擾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李母到底沒料到,曾經她那麽不看好的女人,居然憑着一己之力買了房,如今還交了個跟她兒子不相上下的男朋友。一想到兒子為了她而整日酗酒,她卻在這兒跟別的男人厮混,心底的怒氣就一發不可收拾。

斟酌了一番,李母才放下杯盞,意有所指地看向她身邊的男人:“從前都是伯母不好,誤會了你。如今看你生活得好,我也就心安了。”

李父在一旁連連點頭,如果不是當年他們夫妻棒打鴛鴦,兒子也不至于遠赴重洋幾年都不回來。如今更不會為了她而醉生夢死,喪失了生活的鬥志。

他們二老能找到她的住處,她便揣測李昊是否有事。李母的态度又像變了個人似的,就更加印證了她的猜測。柳素言也不打算跟他們兜圈子,直言問道:“是不是李昊出事了?”

周子微倚在沙發上,眉心突突跳了兩下,卻依舊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兩位老人的反應。

柳素言此話一出,李母便暗自竊喜,看得出來,她還是很關心她兒子的。都說打鐵要趁熱,也顧不上她身邊還有個男人,她便握住了她的手:“素言,我知道當初是我們不好棒打鴛鴦,但請你看在我們年邁的份上,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去看看昊兒吧!”

難道是他舊病複發了?柳素言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他怎麽了?”

可能剛才那番話确實戳到了李母的心窩,此刻她哽咽着發不出聲,倒是坐在一旁的李父顯得要鎮定許多,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周子微一眼,嘆口氣道:“估計是清楚你們倆在一起已經沒可能了,現在整天借酒消愁——”

李昊當年離開本來就患了胃癌,看二老的樣子也是對此毫不知情,她不禁有些擔心。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她也于心難安。

周子微慢慢站起身,直接走近兩人身側:“想讓我未婚妻去看看你們的兒子,也不是不可以——”

不說李母為人師表受人尊敬,單論她是長輩哪裏受過這等威脅,此時她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卻無處發作。既然這個男人既然以她未婚夫自居,而她又沒辯駁,兩人的關系不言而喻。眼下并不是計較的時候,李母暗暗咬牙,話裏行間的氣勢也弱了一些:“不知這位先生有何條件?”

李昊這個人周子微是接觸過的,二老又将陳年往事說了出來。他現在的刁難不過是在護短,而他也不是那般不通情理之人,她信他。

聞言,周子微不免有些好笑:“想必是伯母誤會了,如果當年不是二老棒打鴛鴦,又何來如今的我呢?晚輩道謝都來不及,又怎會不近人情?”

她自問閱人無數,居然在今晚栽在了這個兔崽子手裏,被人家暗嘲了一把,李母一口氣差點順不過來。

李父則顯得淡定許多,即使剛才被人啪啪打了臉,此時還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他站起身致謝:“從前确實是我們二老有錯在先,如今本不該厚顏無恥地再來叨擾素言,現在确實是走投無路才會出此下策。我在此向二位表示歉意,對不起。”

眼瞅着他就要鞠躬致歉,柳素言連忙扶住了老人:“伯父伯母言重了,不管如何,我和李昊也是相識一場,我不會坐視不理的。”

——

數日不見,李昊的模樣差點讓她不認識了。當年的他是個極其愛美的男人,下巴光潔,衣服永遠都熨得齊整。

此時他就這麽側躺在床尾,手中還握着一個酒瓶,整間屋子裏都是臭烘烘的酒氣。

先前她其實有聯系過他,不過他似乎換號碼了,一直聯系不上。自從李晨找過她之後,她的心底就一直心存疑慮,她也想親自從他口裏證實。

她蹲下身子将他手中的酒瓶拿開,李昊驀然睜開雙眸,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他恍若做夢伸手就想将她攬在懷裏。

柳素言卻輕巧地躲開了,她蹙着眉頭:“你這個樣子,伯父伯母很擔心。”

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夢裏的她連笑都是溫柔的,哪裏會舍得傷他的心。略自嘲地揚起嘴角:“他們哪裏會擔心我,從小到大,他們有哪一次是真正意義上的關心我?又有哪一次不是在關心他們的名聲?”

“你誤會他們了,他們是真的——”

“你不用替他們解釋。”他苦笑着打斷了她的話,“如果不是我裝瘋賣傻,他們又怎麽會去找你?”

他拿起酒瓶又灌了一口,雙眸卻不曾從她的身上挪開過,似乎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

看着他頹廢的模樣,她還是有些難受,勸道:“不要再喝了。”

她的關切,無關愛情。

李昊揚了揚手裏的酒瓶,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你在關心我?”

不管他們之間是否有誤會,但過去了的情誼不會輕易回來,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幸福歸屬,她對他僅僅只有朋友之宜。不過眼下不是刺激他的時候,她随即轉移話題:“你妹妹找過我了。”

李昊顯然沒料到李晨會去找過她,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她找你做什麽?”

她将一直放在包包裏的照片拿了出來,遞給他:“當年,你真的是因為這個——才離開我的嗎?”

那一刻,他的眼裏閃過一絲亮光,卻轉瞬即逝。柳素言再望去的時候,他漆黑的眼眸微微黯了黯,默不作聲。

得到他的證實,柳素言的心有些亂。既然當初他是有苦衷的,為何他找來的時候,那個懷孕了的女人又作何解釋?

面對她的質問,李昊終究低垂下了頭。本以為自己的苦肉計能瞞天過海,但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篑。他坦誠道:“當年我一個人在國外養病,她是我的病友,跟你一樣活潑開朗。我們一直都是以最好的朋友相處,卻沒料到她竟然會對我下藥。”

他痛苦地擡眸望着她:“從頭到尾,我最愛的人只有你,她也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這麽卑鄙——”

“不管怎麽樣,你終究是她腹中孩子的父親。”

那個女人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一下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心有不甘地道:“可我愛的人,是你。”

☆、二次作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