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家貓有毒
李婆婆眼神警惕,雙手叉腰,不懷好意地看着一臉天真無邪的豬腰子。
許天寶不聾,自然聽見她們方才所談論的,婉拒道:“不了吧,豬腰子它......認生。”
許天寶話才說一半,驚覺不妙的豬腰子搶先一步,三下五除二蹿上他肩頭,讨好地朝他腦袋一蹭。
......确實非常認生了。許天寶暗自慶幸他穿的是棉衣,這要擱夏天,豬腰子這麽一爬,他全身非得血淋淋的不可。
“認生?”劉大媽不以為然,狐疑地打量起豬腰子,眼角一飛:“我看吶,它這雙眼睛就挺邪門!保不準是只騷狐貍精。”
許天寶詫異,斜了豬腰子一眼,“可這是貓啊,我上回去城裏買玉石人家攤主送的。而且,而且你們不說吉遠山下來的貓都是黑的嗎?關豬腰子什麽事。”
面前這幫婦女辛勤勞作,撐起了窮村半邊天,思想卻不是一般得落後,還固執得要命。
以前她們堅信養兒防老,于是一味地生孩子。但疏于管教事小,由于糧食不足,即使她們東借西借,後來活下來的孩子也屈指可數。
許天寶兒時記憶裏有過許多淘氣鬼,後來他們一個接一個,無法挽留地熄滅在他的生命裏。
石沉大海,掀起一陣哭天喊地的悲痛欲絕,委實是造孽。
于是許天寶先發制人,在她們做出讓人捉摸不透的瘋狂舉動前,将有關豬腰子的事全盤托出,噎住她們的嘴。
“你咋就這麽确定呢?你買個破爛石頭人家就送你貓?哦喲,保不準就是吉遠山下來的,小吉祥聽話,把貓拿來,阿姨們幫你處理掉它。”
許天寶退後幾步,搖了搖頭,眼神恐懼卻堅毅。
“我不。”
窮村婦女見許天寶固執己見,索性無視了他,又湊成一團開始讨論,拿豬腰子一身白毛與那雙鴛鴦眼說事。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硬生生把豬腰子扯成地獄閻羅派來的邪靈,一會又說它是吉遠山上亡故多年、四處飄蕩的怨魂惡鬼凝聚化形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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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法也不長久,很快,豬腰子又變成吉遠山深處的山鬼,跑下來吸人陽氣,等它吸夠了變回原形,就要開始吃人。
她們說得相當投入,邊說邊比劃,好像确有其事,甚至為她們親眼所見。
聽着聽着,許天寶就拉下臉來:這些老阿姨手上都攥着至少一條人命,誣陷豬腰子倒誣陷得挺起勁。都扯的什麽東西,明擺着是胡說八道。
許天寶眉頭深皺,伸手撫摸豬腰子的背,“那你們看我現在死了嗎?”
李婆婆回頭:“今天不死,明天也得死啊。”
分明就是仗着人多!
許天寶聽其餘老阿姨紛紛附和,深吸一口氣,被這幫蠻不講理的老阿姨氣得肺都快炸了,“你們!帶這麽詛咒人的嗎?”
劉大媽疾言厲色道:“這哪是詛咒啊,這可是事實,小吉祥聽話!快把它丢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呢。”
許天寶晃了兩晃,腦子氣得發懵。他不願再多言,抱着豬腰子繞過她們找李憨去。
再多待一會,不但豬腰子貓命不保,就連他自己也要一命嗚呼。
地上半人高的雜草東倒西歪,許天寶冷地一個哆嗦,幡然醒悟:跟一幫更年期吵什麽吵,吵得過才真的是有鬼。真是氣糊塗了。
而豬腰子任由許天寶抱着,一雙眼死死盯着他頭上那撮藍發,眼神凝重得不像只貓。
......
早晨生個氣,害得許天寶腦子持續發熱,渾渾噩噩一整天。
太陽早已落山,他握着一把雞毛才剛剛回家。
屋裏紅點一閃,而後明亮起來,許天寶把火折子放下,小心地将燭燈端到木桌上,他取來根繩子,一圈圈地把雞毛繞在木棍上。
“豬腰子,來。”他提着那小玩意,招手示意豬腰子過去。
這貓祖宗雙眼放光,“喵嗚”着奔來,立起身子瘋撓亂抓。
許天寶莞爾一笑,滿意地望着手裏這根棍——終于有東西繼承家暴了。
鬧騰一會,他心滿意足把逗貓棒一丢,熄燈上鋪。
黑暗中,兩只毛茸茸的小爪抱住了他的手腕,尖牙以熟悉的頻率撞了上來。
“喵喵喵喵。”
許天寶心中大驚:說好的繼承家暴呢?
他手縮回被子裏,忽覺呼吸不暢,一團重量不輕的毛球壓在臉上。他在黑暗中摸索,腦海裏勾勒出豬腰子的腦袋和四肢輪廓。
确定了,貼着他臉的是屁股。
許天寶:“......”
此時,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把這貓寵成這臭德行。他把豬腰子挪到被窩裏,眼皮猶如有千斤重,不久緩緩阖上,沉沉睡去——
雲霧缭繞的建築若隐若現,一旁寬闊的碧藍湖泊水汽蒸騰、波光粼粼,靜谧而夢幻,不似人間。
藍衣男子從霧中飄來,輕盈落地,濃霧被拂去一絲,但依舊遮住他的面孔。他朝前方晃了晃胳膊,不再向前。
地面忽然震動不止,洶湧澎湃的巨浪從湖泊打上岸來,越來越多,一發不可收拾。
水将世界淹成一片寂靜無聲的暗藍,成片的白鱗猛烈地顫動一陣子,忽然裂出兩條散射着黃光的縫隙。
裂縫張成一雙眼睛。
琥珀色的明黃雙眼散出一股無聲的威嚴來,只睜一會,又沉重地阖上。
“李憨,我跟你說。”許天寶兩指“啪”地一點,将墨染的“黑棋子”落在畫線的長凳凳面上,“你暴脾氣真得改改,除了我和秀秀,沒幾個人受得了的。”
豬腰子居高臨下地蹲在桌上,認真看鏟屎的瘸腿奴才和雞窩兩腳獸下五子棋,它饒有興致的小眼神睜得滾圓,尾巴一晃一晃,好像真看得懂似的。
距離上次跟老阿姨吵架,已過了好幾天。許天寶照舊是每天遛貓,帶它熟悉村內環境,大老遠見着那幫老阿姨就繞道躲開。
雖說狼狽,但值得慶幸的是,近幾天他沒做過噩夢。青面獠牙的黑衣人似乎是消失了,再沒踏進許天寶夢中一步。
李憨鼻子哼氣,擡手把白棋子一推。
難得大發慈悲答應許瘸子下棋,這會李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下棋還是受教育來的,頓時意興闌珊。
這時,大門被人一腳踹開,撞在牆上發出痛苦的聲響,顫巍巍搖晃。
豬腰子倏地扭頭,警覺地把背一弓,白毛如根根銀針,豎得筆直。
一幫人橫眉怒目闖進屋裏,手裏抄着棍子,氣勢洶洶。這幫人有婦女有壯漢,打頭陣的是兩個婦女——正是許天寶稱為“老阿姨”的劉大媽和李婆婆。
見來者不善,許天寶當機立斷,冒着生命危險提起豬腰子往床上一甩,和李憨并肩而立,擋在床前。
“小吉祥,小憨子,你們倆都是好孩子,快把貓交給我們,大人幫你們處理掉,快點!”中年謝頂的男人擡起木棍指向二人,語氣強硬,咄咄逼人。
與“老實本分”八竿子打不着一塊的李憨不退反進,興奮地揚起了眉。
彪悍地抄起掃帚一橫,李憨語氣同樣不善地罵道:“屎都糊不上你們多管閑事的臭嘴!又他娘怎麽了?”
“不得了了哇!還怎麽了?”劉大媽見鬼似的瞪着眼,額上皺紋擠出重巒疊嶂,“吉遠山上下來的那幾只黑貓今兒到村裏來了,跳到人家剛買了沒多久的棺材上,又跑到棺材鋪裏去跳,那鋪子裏還裝着仨死人呢!肯定是這貓妖招惹來的,可不能饒了它!”
“自從這小畜生到了村裏,村裏就沒一件好事,一定要打死它一把火燒咯!”
衆村民話音一落,炸毛炸成仙人球的豬腰子尖牙露出,嗷嗷慘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