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妥
被鎖門外,他涼了一宿沒睡着。徐景雲好容易盼來陽光舒舒服服灑在身上,沒閉眼多久,突然被一聲驚叫吓醒。
此時他困意連連,還被呆鵝摸得不上不下卡着睡不着,十分難受。
“各位,各位!”
劉富貴氣喘籲籲進門,沉甸甸的菜籃随手往旁一放。他沖進大廳中央,揮手引起衆人注意,“我,我剛聽說芷蘭街那邊,首!首飾鋪子晚上遭賊,店家把賊打傷了把她肚兜上挂着那毛球扯下來了!現在在查人。”
一夥計撓撓頭,“芷蘭街?哪兒,有點耳熟。”
劉富貴忙道:“那是賣姑娘東西的地方,整條街都是,你們誰去過沒?”
大夥都笑了,互相望着:“咱又不是姑娘,去那做什麽?”
長壽酒館包括胡良老板在內,都是幫單身數十年的糙漢子,新來的許天寶、李憨又沒到年紀。要說唯一能跟那芷蘭街有關的,就剩徐芸一個。
李憨好奇地撥開前邊的大旺、二財擠上前,指着徐芸道:“劉富貴,那像她這樣胸小的,乞讨的,要穿不?”
劉富貴呆住一會,随即點頭,“要的要的,姑娘到了年紀都會穿,哪管要飯不要飯那麽多。”
“哦?”李憨驚訝地瞪大眼睛張大嘴,眼神似有笑意流露,“那你瞧瞧徐芸到年紀沒?”
“嗨,不用看!”劉富貴揮揮手,“十四五歲就要穿了,你看徐芸現在多大了?”
許天寶坐着不吱聲,陪在徐芸身邊看,對他們的談話內容似乎有點印象,貌似是上回符姑娘提到的,不是劉富貴和李憨二人唱雙簧。
“讓開讓開,做不做生意了。”
胡良從廚房出來,臉黑得可怖,夥計們見了,紛紛散成兩邊,給老板讓道。
“徐芸,你昨晚幹什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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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雲勉強支起一只手,撐住了腦袋,他微微睜開眼,“我昨天,被人打傷了......”
胡良鼻子嗅了嗅,瞧見許天寶将徐芸身上蓋的外套提起,指指上面沾的血跡,又将外套披回徐芸身上。
胡良吓得手一抖,眼鏡差點往額頭上推,“啧,最近你是不是跟誰結了仇?”
瞟李憨一眼,徐景雲輕輕搖頭。
李憨龇牙咧嘴,氣出一臉兇惡,他捶桌道:“老子昨天出了菜市場就他娘看見個菜籃子在那,你丫買完菜人就不知道死哪去了!”
“你撒謊!”徐景雲猛擡起頭,雙眼布滿血絲,“我明明跟你一起回來的,然後,然後我醒來發現自己躺在草地上,脖子很疼,一摸發現流很多血,好不容易回來,酒館門關了......”
徐景雲淚光一閃,瞪着血紅的眼,仿佛恨不得把李憨生吞活剝,他嘶吼道:“你說!是不是你鎖的?!”
徐景雲吼得聲嘶力竭,頭暈目眩,語畢,當即斜着倒下。
許天寶眼疾手快一接,将她扶回桌上趴着,盯了片刻,又摸摸她的腦袋。
“你這臭娘們撒起謊來倒是有一套!”李憨眼珠轉得幾欲飛出眼眶,拍桌兇道:“害老子等那麽久還提那麽重的菜,結果你他娘說跟老子一起回來的?”
渾身力氣仿佛在那一吼裏盡數耗光,徐景雲瞪圓的眼終于疲倦地閉上,不久,又不甘心地睜開,如此反複。
酒館裏七嘴八舌讨論起來,嘀嘀咕咕沒完沒了。
徐景雲側臉貼在桌上,安靜良久,他沙啞着嗓子,淡淡地說:“誰騙人你心裏清楚,我昏迷,不代表我失憶,我就是跟你一起走的,到了巷子裏就沒有印象了。”
許天寶垂眼思索,眉頭皺得更深。
為追求速度,夥計們買菜經常在分岔路口将推車一拐,走近道。其中有那麽幾條巷子也的确光線不足,人跡罕至。
如果說用來行兇,确實不失為一個好地方。
胡良觀望半天,無從下口。
論人品,胡良更相信徐芸,雖說這大妹子脾氣古裏古怪,但從未做過什麽偷雞摸狗的事,也從不因她是唯一的女孩,就做事磨磨唧唧。徐芸不舒服,向來都是別人發現她才說,隐忍得猶如千年老龜,這點,胡良既糟心又佩服。
可無憑無據,就認定徐芸沒偷首飾,也不妥。
許天寶守着徐芸,二人齊齊沉默。倒是其餘夥計争吵好半天,生意都不好做,一是夥計無心幹活,二是新客人來了就走。
長壽酒館一時亂哄哄的,如同被捅了一棍子的馬蜂窩。
......
“吵死了!”
李憨眉毛一橫,殺手锏亮了出來:“有本事你讓大家看看你那破球被扯下來沒有。”
徐景雲詫異地揚起眉,與滿面的氣憤混成個尴尬表情,僵在桌上一動不動,“這,這怎麽看?”
他堂堂徐家少爺,吃過無數山珍海味,見了不少奇珍異寶,偏偏這普普通通的肚兜,他是真的碰都沒碰過一下。雖說他外邊一身女裝,可裏面什麽也沒有,盡管後來也用工錢買了套樸素的女裝,但那肚兜......
徐景雲自覺已無力回天,眼睛一閉,聽天由命。
胡良撓撓下巴,“要不,找個女顧客上樓給她看看?”說完,他笑出一臉和藹,朝圍觀群衆走去,“哎,這位大娘。”
大娘:“唔,不不,清明還沒過多久呢,不吉利,不吉利。”
“哦,好吧。”胡良苦笑,“哎喲,那位小姑娘,可愛的小姑娘,要不你——”
小姑娘退幾步:“不要,那個姐姐身後有血,吓人。”
胡良笑容僵在臉上,小聲嘀咕:“吓人你還看呢。”
大抵問了十來位,個個擺手拒絕。在這浪費的幾分鐘裏,夥計們看徐芸的目光逐漸起了變化,由猜疑到嚴肅,再由嚴肅轉為嫌棄。
沉默良久,許天寶突然開口:“如果真的是你偷的,那你就繼續偷下去吧。”
胡良震驚地一甩頭,眼鏡險些晃掉。
順其自然的徐景雲雙眼一睜,滿心惶恐瞬間活了起來,蹭蹭上竄,幾乎溢出眼眶——對李憨不是再三容忍,滿口寬仁嗎?如今小偷還沒真正落網,怎麽,許天寶就急着趕他走了?
偷瞄一眼許天寶,徐景雲卻發覺這人滿面憂愁,也不好受。
“哇,老子覺得他娘的就是你偷的!人家誰吃飽了沒事打你啊?”李憨站在一旁咄咄逼人,不知疲倦地添油加醋,煽風點火,止不住地奸笑。
徐景雲一咬牙,扶桌站起,面無表情道:“許天寶,你跟我上去。”
“什麽?!”衆夥計挖了挖耳朵,難以置信地炸成煙花朵朵。
劉富貴“靠”一聲,上前欲阻攔,忽然憤怒地回頭一望,他又立即慫了回去。
胡良也正低頭,疑惑地瞧着自己的手,對它自發的“見義勇為”的行徑十分好奇。
吓得跳起的許天寶連縮好幾步,無辜地往牆角一站,即将被非禮似的奮力搖頭,抗議道:“我不去!”
撐桌勉強站立着,盯了許天寶片刻,徐景雲怒極反笑,緩緩呼吸幾次,“你相信我,不會看到不會看的。”
許天寶态度堅決,一副畏畏縮縮的“正人君子”相,“不去,我死也不去。”
徐景雲冷笑:“有膽子質疑我,沒膽子看,你行,你真行啊許天寶!不知道你在慌張什麽,真看到了我也懶得叫你負責,好像大爺我看得上你這種慫包似的。”他目光憤恨,“大爺”二字說得格外大聲。
徐景雲忍無可忍,深吸一口氣,瞪眼道:“你去不去。”
“不去......”許天寶一抖身子,抱頭蹲了下來。
“好。”徐景雲一步兩晃走向樓梯,顫顫巍巍地,仿佛下一刻人就要随風飄走。但他毅然決然地抿着唇,又給周遭一幹圍觀群衆帶來強烈的矛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