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兩歲零四個月

端碗沖好水,許天寶把藥粉和成淤泥狀,撚了一把,小心地覆蓋在徐景雲的傷口上。

“啧。”徐景雲咬牙,抗拒地縮了縮脖子。

“別動,乖,一會就好。”不知怎的,許天寶語氣驟然軟了下來,渾身怒火似乎在徐景雲疼地吸氣時,找到出口一洩而空。

傷口旁淤青一片,中間血肉混在一塊,八成會留下條難看的長疤。

許天寶惋惜地嘆了口氣,“等會我把粥和包子端上來,你就......”

他話未說完,門就被人“砰”地撞開。

“早,老板讓我給你倆送飯。”劉富貴端着包子、油條和兩碗粥,笑嘻嘻地走進來。

許天寶的手劇烈一抖,急忙大吼:“等等!放下盤子再回頭。”

劉富貴應了一聲,把早餐端到桌上後笑着轉身,随即“娘啊”一聲叫出來。他扭過身子朝桌上一撲,非常狼狽。

一桌早餐顫了顫,愣是在這大震動裏,頑強地活了下來。

“哈哈哈哈!”罪魁禍首徐景雲大笑出聲,極為放肆。

許天寶倒抽一口冷氣,伸手在徐景雲脖子上比劃一會,最後還是沒舍得掐下去。

劉富貴兩條腿顫顫巍巍地抖,他在空中晃兩圈手,像殼着地的王八,好半天才翻過身來,“你,你們吃着,我先下,下去了。”

“好。”許天寶揚起一個無奈的笑容。他剪了段新紗布,小心地将紗布纏上徐景雲的脖子,然後起身去端早餐。

“許天寶。”徐景雲急促地叫了聲。

“怎麽了?”許天寶端着盤子,關切地回頭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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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天寶:“......”

幾乎是吸天地之靈氣,取日月之精華,許天寶才調動全身冷靜堪堪站住腳,穩穩當當把餐盤放回桌上。他冷眼望着披頭散發、正擡起雙臂裝僵屍的徐景雲,面無表情走了過去。

許天寶閻王爺似的陰笑,“朋友,你今年幾歲啊?”

徐景雲下意識往後縮,喉嚨動了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一頭亂發撥回腦後,“啊!我錯了,我錯了呆鵝,對不起!”

徐景雲哭喪着臉,眼角隐約有亮晶晶的淚光,真誠又惹人憐。

許天寶雙手狠狠捏住徐景雲的臉,舊賬新賬一起算,把曾經被掐的力度連本帶利還了回去。

“神經病。”徐景雲盤着腿,捂住發紅的臉破口大罵:“滾出去。”

“你吃不吃飯了?”許天寶無所畏懼,再次伸出魔爪。

徐景雲垂下腦袋,委屈巴巴地啃手指:“吃......”說完,他就看着許天寶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把早餐端到茶幾上。

“唉,徐景雲,我跟你說。”許天寶語重心長,“你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習慣真的不行。”

“嗯?”徐景雲聞聲擡起頭來,他眨巴眨巴眼,嘴裏還嚼着包子。

見此情景,許天寶莫名想到曾經把豬腰子帶回家前,這白貓是怎樣一副憨态可掬的乖巧樣子,而把豬腰子領回家後,這白貓又是怎樣的喪心病狂。

徐景雲“沒事打人,有事撒嬌”的本領,還真是跟豬腰子學得有模有樣。

心裏一跳,許天寶差點忘記接下來說什麽,慌忙定了定神:“咳,徐大爺,您還記得您比我大兩歲麽?沖我撒嬌,你好意思?”

“胡說,我明明比你大兩歲零四個月。”徐景雲脫口而出,說完,他自己也愣着了,擡眼試探着碰碰許天寶鄙夷的目光,臉上的紅瞬間蔓延到耳朵。

......

說來也怪,前天大鬧一場後,長壽酒館衆夥計對李憨的悄然離開難以适應,對徐景雲姓名與性別的突然改變難以适應,卻偏偏适應了許天寶和徐景雲詭異的相處模式。

這二人對其他夥計一如既往,和聲和氣有禮貌。但一見着對方,許天寶和徐景雲就成了倆不折不扣的事兒逼,什麽都要說,什麽都愛管,怎麽看都看對方不順眼似的。

只是沒了李憨,在這小打小鬧的拌嘴裏,夥計們不約而同,可怕地嗅到一絲互相照顧的暧昧氣氛來。

天幕已深,客人接二連三結賬走人,夥計們炒幾盤菜,随即開始吃晚飯。

許天寶端着盤白菜炒白菜,獨自坐一桌默默地吃,“鎮館之寶”豬腰子蹲在旁邊,意興闌珊地晃着尾巴。

這兩天夥計們發現,許天寶着魔了似的,花錢買成捆的白菜,除了白菜什麽也不吃。問他原因不說、勸他吃葷不聽,固執得要命,氣死個人。

胡良老板沒辦法,放羊吃草了。

夥計們坐一桌夾菜夾得正歡,徐景雲吃一口菜,嚼兩下就回頭望一眼,眉頭越皺越深。

許天寶正吃白菜,聽見桌上不輕不重一響,扭頭見裝滿蔬菜和肉的小碗被放在手邊。

徐景雲彎腰伸手,拖出桌下一把長椅,嚴肅正經地坐下,“你會營養不良的,吃完。”

許天寶詫異地微微揚眉,很快又恢複淡然,“你別管我,吃你的飯去——豬腰子,來,吃肉。”

“你再這樣我直接倒了啊。”徐景雲瞪眼兇着,總算有了點“大兩歲零四個月”的威風樣子。

許天寶輕笑一聲,絲毫不為所動:“倒了你以後自己換藥去。”

“自己換就自己換,你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你以為我想管你嗎?”徐景雲猛一拍桌子,怒火止不住地上湧,雙眼兇光恨不得把那盤白菜掃下桌。

許天寶把筷子往碗上重重一放,皺起眉瞪他:“你很煩诶,我又不是你兒子。”

徐景雲一愣,被兇得氣勢減弱幾分,投降道:“我幫你把李憨找回來還不行嗎?”

許天寶:“不關他的事,回不回來我管不着。”

徐景雲又一拍桌:“你到底想怎麽樣?!”

兩人就這麽争吵起來。

胡良擦擦嘴,側身旁觀二人吵架,疑惑地推了推眼鏡。

知道徐景雲是男的之後,這二人堪比新婚小夫婦的感覺倒是沒有了,不過卻是因為,胡良覺得,許天寶和徐景雲已上升到老夫老妻的階段。

這感覺真是太奇怪了,胡良撇撇嘴,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走吧,藥用得差不多了,再去醫館看看。”許天寶打開罐子,拿了些錢揣進口袋,蓋上錢罐。

李憨一走,許天寶和徐景雲就徹底把工錢存在一塊。

上回他倆吵得不可開交,最後還是胡良老板生拉硬拽才分開。

回房冷靜後,他倆促膝長談,各讓一步:許天寶吃其他蔬菜,徐景雲也不逼他吃葷,二人就這麽相安無事地度過十餘天。

徐景雲梳了好半天的頭,他特意紮個高馬尾,又在銅鏡前臭美半天,才随許天寶出門。

......

許天寶與徐景雲并肩而行,斜眼悄悄打量:此人将平時幾乎遮住半張臉的頭發盡數紮起,高高的馬尾使他十分精神,英氣逼人的眉眼沒了黑發遮掩,一下就惹人注目起來,又身着白衫,把人襯得傲骨嶙峋——

所以徐景雲還是不死心,一個人偷偷把那件“穿去吊喪”的白衣買了回來。

幸虧穿着好看。許天寶心想着,不禁開始好奇:徐景雲到底是哪家的少爺,英姿飒爽地出來歷練?

永安大夫動作娴熟地拆開紗布,對着結痂的傷口眯眼笑:“嗯,恢複得不錯。”

看向“小姑娘”的發型,又轉到前面瞧瞧“小姑娘”的正臉,永安大夫愣了會,登時滿臉驚奇。

“啊,上回你!抱歉,萬分抱歉,年紀大了老糊塗了,眼神不好使,莫要怪罪。”永安大夫說完,再次陷入思考,繼而震驚地擡起頭來:“莫非,斷袖?”

徐景雲甩頭一瞥許天寶,見他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地站在一旁,急忙道:“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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