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窮苦娃娃

家丁板着臉上前蹲下,先把許天寶腳踝綁着的繩子解開,而後視線挪到手,眼裏有絲尴尬一閃而過,“二位,手松開好嗎?握這麽緊解不了繩。”

許天寶給辣椒嗆着似的重咳幾聲,放開徐景雲被握得發紅的雙手,臉都紅了。

一刻鐘後。

徐景雲揉着臉,幾乎變了形還是面如死灰,他忍無可忍地出了口長氣。

符家飲食雖沒長壽酒館的油膩,但一盤大白菜剝了也不切塊,洗洗就那麽炒,筷子一夾,老長一片葉子往下滴汁水,讓人光看就食欲難起;排骨也整條沒剁,丢鍋裏醬油和冰糖一放,味道确實不錯,難咬也真的難咬,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只猛獸下山,改吃熟食了。

倘若不是徐景雲每次吃一嘴油,然後裝作不知,故意讓許天寶幫忙擦臉,他是絕不會耗費耐心啃完一根的。以及半熟不熟的硬米飯......

蒼天,這是人吃的嗎?徐景雲吃飯向來不喜歡大塊朵頤,細嚼慢咽順便發發呆,這才是他的風格。

另外,徐景雲确實不知符元直腦裏想的什麽,沙發雕刻龍鳳,确實大氣,夠長夠寬,躺下能伸展四肢——但好歹配個沙發軟墊吧?不覺得硌屁股麽!

坐着疼,站着累,徐少爺一肚子火沒處撒,扭頭欲找許天寶抱怨,瞧呆鵝四處張望、眼裏羨慕不已,當即氣得背過身子。

沒一會,徐景雲又看看許天寶,掃視四周,再低頭瞧瞧自己,莫名悲傷起來。

“許天寶,許天寶!”符韻嬌換了身豔麗紅裙,新娘子似的。她提着裙擺小跑進大廳,眉眼彎彎,略施粉黛,說是“笑靥如花”也不為過。

掏出個雞毛毽子,符韻嬌興奮道:“我們去踢毽子玩吧?”

許天寶尴尬一笑,伸手擺兩下,忽然被人抓住手腕拖起來,吓得忙往後縮脖子。

“走吧,你坐這不無聊嘛?”符韻嬌笑嘻嘻地牽着許天寶,蹦着跳着離開大廳。

片刻後。

“不害臊!”落單的徐景雲雙目通紅,他咬牙切齒,仿佛在嚼碎誰的骨頭,沉聲重複之前符元直的話:“窮苦娃娃,缺乏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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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艱難地逮住眼中一絲清明,起身離去。

......

“被”委以重任的徐景雲幽魂一般,沉着臉在符家晃蕩。他打探一圈敵情,收獲還不少:符元直除了裝飾方面打腫臉充胖子,其餘也相差無幾。

家丁的數量掰着手指都能算過來,徐景雲混熟其中一個,得知符家家丁總共居然就六個:兩個負責夥食及衛生、兩個白天看門、兩個晚上看門,後院撐死了調一個人守着,但逢年過節才會如此,平時後院都沒人看守。

符家後院那堵牆營養不良似的,勉勉強強搭到人胸口,費點勁兒蹬兩下,爬出去完全沒問題——還得多謝符元直,圍牆高度大概已到極限,但若是把材料換成普通磚瓦,興許還能再搭高些。

像徐家大宅那圍牆,高得怕人越獄似的。

徐景雲回想家丁談起符元直的态度,像是完全看在錢的份上,才不情不願叫一聲“老爺”,半點忠心耿耿的态度都瞧不見,搞不好扔點銀子,二人能正大光明從大門走出去。

攤上這麽一死要面子的爹也是絕了,徐景雲意思意思心疼一把符韻嬌,頓時覺得她心善貌美起來。

“嗤,還以為誤闖龍潭虎穴,哪知道就一泥坑。”徐景雲自嘲地搖搖頭,腳步忽然一頓,大步向小花園走去。

“哎,你怎麽這麽遲鈍呢?”符韻嬌臉上浮着一層紅暈,不知氣的還是羞的,她氣鼓鼓地嘟起嘴,雞毛毽子丢一邊。

許天寶手足無措地站着,傻愣愣的,比任何一個家丁都老實。他心不在焉地撓了撓頭,沒有接話。

“對啊。”

“嗯?”許天寶聞聲回頭。

徐景雲漫不經心一笑,緩緩踱過去,“他就是那麽笨,沒辦法,天——生——的。”

懶洋洋地朝符韻嬌說完,徐景雲扭頭就對許天寶甩一記眼刀。

許天寶臉一紅,瞪眼道:“去你的,說誰笨呢,有本事我們倆玩。”

徐景雲低頭假咳兩聲,笑容狡黠,“來啊,我還怕你不成?”說罷,上前撿起雞毛毽就朝許天寶大步邁去。

二人你一腳我一腳地玩起來,你進我退、你退我追,毽子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半天落不了地。

符韻嬌詫異許天寶動作忽然靈活,驚嘆不已,突然見他腳踝一彎,向後栽去。“喂!你——”

“......沒事,了。”急忙了跑兩步,下一刻,符韻嬌愣在原地,呆呆地喃喃完剩下的話。

徐景雲眼疾手快,左手緊緊攬住許天寶的腰,右手往旁邊樟樹樹幹一撐,摟着許天寶側過身,背部狠狠撞在樹幹上,“嘶。”

許天寶抓起徐景雲的手腕一扭,瞧見這人巴掌被粗糙的樹皮擦出血來,一片紅痕,看得他的手心都火辣辣一陣疼,埋怨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不小心的明明是你。”徐景雲輕笑,壓下身子小聲說:“我知道怎麽逃了,我已經想好了計劃。”

于是許天寶被徐景雲摟住腰,看着這流氓以說悄悄話為由,故意低下身子。他喉嚨動了動,慢慢僵住了。

“喂,許天寶,你沒事吧?”符韻嬌見此情景,連忙撒腿跑來。

“......沒事。”許天寶皮笑肉不笑,心說:就是腰有點疼——徐景雲這流氓松手前狠狠捏了一把,洩憤似的,也不知哪來的無名野火。

符韻嬌眼神怪異地一瞥徐景雲,摟起許天寶的胳膊,又眉開眼笑的,“沒事就好,我帶你去吃糕點吧,我爹買了好幾種呢!随便吃。”

心滿意足的徐景雲大度地笑了笑,看着符韻嬌和許天寶離開的背影,眨兩下眼,突然斂起笑容,嚴肅地發起呆來。

夜幕緩緩降臨。

燭燈一盞盞點起,橙黃的火光撐亮了人并不多的符家,幾間圍作一團的小房屋暖光四起,終于顯得熱鬧起來。

許天寶耷拉着受盡煎熬、蒼老數年的疲倦的臉,等待夜空更深一些。他扭頭去看徐景雲,發覺這人眼中燭光閃爍,臉上洋溢着一種希望來臨的興奮,甚至是解脫。

誇張了吧?許天寶想。

又半死不活地熬過幾個時辰。

符家幾間房的燈光接二連三熄滅,夜間守門的兩個家丁無精打采地,走來和徐景雲打聲招呼道句“夜安”,提起棍子就朝大門口走。

許天寶好奇地一望。

徐景雲在長壽酒館孤僻了一個月,許天寶非常想知道,此人是怎麽在短短一個下午,就和符家家丁混得如此之熟。

然而時間不等人,許天寶打個哈欠,假裝困意滿滿,他和徐景雲一同回屋,把門稍稍一帶。

等待片刻,二人貓腰鑽出門,徐景雲領許天寶蹑手蹑腳穿過草叢,無意擡手一瞧。

“糟了。”徐景雲臉色大變。

許天寶随他停下腳步,“怎麽了?”

徐景雲慌張又懊惱地低頭,舔了舔嘴唇:“我把藥落在大廳茶桌上了。”

“你!關鍵時候就愛掉鏈子。”許天寶一懵,不知如何是好地垂下手來。

“沒事沒事。”徐景雲勉強擠出個微笑,安慰道:“我現在回去拿,你先到後院等我,在最高的那棵樹下面等,我一會就去找你。”

許天寶只好點頭答應。

今夜風清月朗,徐景雲慶幸地擡頭一笑,借月光悄悄溜回房。

他将符元直給的衣服拎手上,溜到大廳提起藥包,用手中衣服裹住牆邊一小東西,帶到草叢中小心翼翼地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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