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夫妻本是同林鳥

風将許天寶一縷藍發吹起,他哀嘆一聲,“你走吧,管你去哪裏,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想看到你。”

一聽這話,徐景雲是又好氣又好笑:“喂,從始至終你有看着我的眼睛麽?許天——許吉祥你給我站住。”

許天寶非但沒停下反而跑了起來,冬春兩季邁不動腿的他,此時初夏倒跑得飛快。

越靠近山,樹木枝葉越是繁茂,三下兩下許天寶就不知躲到哪去了。

奔到許天寶消失的地方,徐景雲環顧四周,見每條林間小路長得都一模一樣。山間除土匪,還有豺狼虎豹、異蟲毒蛇,無論碰上哪個,許天寶都必死無疑。

“許天寶,你出來!跟我說清楚!”徐景雲扯開嗓子喊,像個無頭蒼蠅四處亂跑。只是不論怎麽跑,他都是來回轉圈,不敢遠離這一小片地方。

徐景雲無計可施,又不甘離去,迷路了似的呆呆站在原地,面上汗如雨下。

“诶!”

不遠處忽然有人喊了聲。

光聽聲音,徐景雲就想象出一胡子拉碴手握大砍刀的糙漢,他目光登時一冷,大步跑去。

......

咬緊牙關沖進林子,徐景雲忽見右邊閃過一抹銀光,于是輕手輕腳走去。

他身子猛一顫,勉強站定了,扶着樹幹的手愣是摳下一塊幹巴巴的樹皮。

“诶!小白臉兒,丫偷偷摸摸幹什麽呢!”

徐景雲背後冷汗直流,他深吸一口氣,走到一旁樹較少的空地中。

許天寶脖子上被土匪架了兩把刀,見土匪口中“小白臉”冷着臉走出,頓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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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遭雷劈片刻,許天寶一反常态地翹起嘴角,冷笑道:“喲,這不是芙雙樓的那位麽?怎麽,小倌當不下去了。”

徐景雲垂在身側的手猛一抖,睫毛顫了顫,眼底震驚翻湧。

許天寶笑嘻嘻地歪了歪頭,繼續譏諷:“別厚着臉皮跟着我了,真以為我喜歡你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過個三年五年的你看我還理你麽。”

斜眼土匪聽得不耐煩,開口兇道:“咱倆抓的是他,你小白臉要滾趕緊滾!否則一會你也人頭落地。”說完将刀向徐景雲惡狠狠一指,又架回許天寶脖子上。

徐景雲試着挪動雙腿,鞋底卻像在土裏生根發芽,擡都擡不起來。

許天寶見狀,臉色倏忽一變,皺眉嫌棄道:“你這斷袖怎麽老站這惡心人呢?人話聽不懂麽?滾!快滾啊!看見你就渾身犯惡心......髒。”

說話間他身子一垮,好像方才種種辱罵盡數彈回自己身上,使得他眼眶泛紅。

徐景雲丢了魂一般愣神許久,忽然轉身跑走,眼角似乎有淚光一閃,順臉頰滑下。

待到徐景雲背影完全消失不見,許天寶如釋重負,雙眼如大壩開閘,洪水傾瀉千裏、連綿不斷。

斜眼土匪驚住,待面色緩和又大笑不止:“哈哈哈!我說什麽來着?還斷袖呢,我呸!”

另一土匪朝地上吐了口痰,“惡心巴拉的,回去得洗洗手。”

倆土匪趕着許天寶走到路面寬敞的地方,口哨吹起,一輛驢車應聲出現。

一路未歇。

“下來下來!”

驢車停下,許天寶被刀尖抵着背不敢輕舉妄動,他乖乖下車,扭頭打量四周。

此處四面環山,又有碧樹遮空,易守難攻。

土匪們以削尖的竹子圈出領地,安插在地上排成叉形,入口豎起兩根已長出樹枝的高大樹幹,上面綁個方形木牌,十分直爽地用刀刻出“土匪”二字。

真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闖了土匪窩......許天寶渾身冒冷汗。

簡陋無比的“大門”往裏走幾十步,有十三級青苔遍布的臺階,上頭是石塊砌成的土匪窩。建房的石塊大小不一,但切割均勻,縫隙極小。石房頂端四角一些木制花紋緊湊貼着,看上去十分奇特。

屋門是寬而長的半圓,此時正敞開着。許天寶特意擡頭一瞧,見門上并未挂牌子,刻寫“土匪窩”或“土匪老巢”。

“滾進去。”

許天寶給人踹進門裏,感覺背上抵着的刀尖消失,懸着的心總算放下大半。他低頭邊拍去衣上灰塵邊站起,目光稍稍往旁一瞥,倏地定住不動。

這是土匪窩?許天寶心想,看清四周的一剎那,他還以為穿越到了哪個使用法術的古老部落裏。

地面方方正正,巨大的圓形棕色毛皮地毯鋪于地上,恰好挨着四面牆壁的邊。餘出四個角露出的地磚無不刻着藍紫花紋,紋路繁密,像圖畫又如咒語。

一左一右分別有三個雕像,排列整齊地被放置于圓毯邊沿,擺成兩道弧形。

這些雕像盡是青面獠牙的畸形怪物。

一個鳥頭、一雙蝙蝠翼、三條人腿的;兩個鹿頭、一雙手臂、兩條熊腿的;剩下那個甚至就是五個蛇頭接條魚尾巴。

兩列雕像中間,圓門與一張大靠背椅隔毯相望。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許天寶對土匪頭子的癖好感到驚訝,忽聽前方有人大笑一聲,立即老實地站住不動。

一彪形大漢猛一掀椅後虎皮長簾,大步邁來坐在椅上,随他一同出來的還有個瘦削如猴的人,站在一旁,臉上不帶恭敬也看不出鄙視。

“土匪老大,牛丹。”彪形大漢簡略地自我介紹。

牛丹雖坐着,卻一腳踏地一腳直接踩椅子上,開門見山對許天寶道:“你不用好奇了,有人花錢買你的命。”

“為什麽,我的命不值錢。”牛丹聲音十分粗犷,放在玉碎城或平鴻城都算罕見,但許天寶嘴上回答牛丹,眼睛卻死死盯着一旁站着的瘦猴,眼中露出一絲憎恨。

牛丹眼彎成月,笑時淺淺酒窩顯出,三分俊朗與土匪氣息格格不入,“你用不着知道那麽多,我只能告訴你時間還沒到,你這小娃娃還可以再多活幾天,提前抓你來只是防止出什麽差錯。”

大手一揮摁在靠椅扶手上,牛丹繼續道:“不過你大不用擔心,餓不着你的,就是睡的地兒差了些。”

許天寶摸摸鼻尖,莫名覺得涼。不止鼻子,從腳竄到頭頂,渾身都涼飕飕的。

牛丹:“殺你是雇主要求,但按我土匪這邊兒的規矩,你可以說出你的願望,我盡量幫你達成,當然,不殺你、推遲時間、殺雇主,通通不行——馬丹,你跟他認識?”

“瘦猴”馬丹眼神陰冷,雙手自然地握在一起,陰笑着解釋:“是我騙他來的。”

“哦?哈哈哈。”牛丹爽朗地笑出聲,酒窩更深了些。

馬丹漠然地看許天寶一會,忽然面帶譏諷地笑:“小可憐蟲,你的朋友很不靠譜啊。”

許天寶無言片刻,眼神倏地一驚又恢複坦然,“不跑,跟着我一起被抓麽?”

許天寶不知面前瘦猴有什麽神通,方才驢車上沒有這人,也沒有小土匪告訴他在樹林發生什麽,這人卻宛如生了雙千裏眼或順風耳,不禁讓人心生寒意。

瘦猴馬丹的笑與牛丹不同,牛丹豪爽,而馬丹的眼睛直接眯成條縫,滿滿的瞧不起人,讓許天寶見了十分不舒服。

馬丹笑容變得微妙,同時十指交叉,“嚯喲喲,我可早就聽說二位的故事了,真是令人感動,簡直......”

“你別胡說八道,沒有的事!”許天寶大怒。

許天寶內心本來是承認的,可一看見馬丹充滿鄙夷的冷笑,就感到胃裏翻江倒海一陣惡心,似乎眼前不是一個人,而是堆發黴酸臭的垃圾。

他捏緊拳,無所畏懼地盯着馬丹。

被兇的馬丹也不發火,嗤笑道:“也是,否則今日那位怎麽跑了呢?‘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哈哈,不錯,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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