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天下太平

下意識往後挪了挪,格裏奇揪着臉上棕毛,惶恐道:“也不用太直接,可以先從人界下手,然後就,然後仙界一定會派人來管。”

魔尊雙眼一眨,濃濃戰意幾乎順着微卷的睫毛扇出一陣龍卷風來,“怎麽,派幾個小兵,去殺他一百個一千個?”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啊!”格裏奇蹦起來,苦悶得眼角都要垂到腮幫子。看着近幾日脾氣不好的魔尊,他撓着胳膊思索起來。

格裏奇一胳膊棕毛上的碎屑、灰塵從毛裏被翻出來,給他撓得掉落一地。

魔尊眉頭深皺,莫名起一身雞皮疙瘩,嫌棄地将頭扭到另一邊,冷冷地打斷道:“想好趕緊說。”

“小不忍則亂大謀啊!”格裏奇捶胸頓足,引用了一句人話,毛發濃密的臉嘿嘿一笑:“我有個好主意。”

一晃眼已到七月,天下太平并無異象。

徐景雲一驚一乍好些天,睡眠質量急速下降,整日拖倆沉甸甸的黑眼圈不說,還吓着胡良和夥計們,一個個抱怨着“小徐杞人憂天”。

然而沒過幾天,夥計們一個接一個住嘴了。

徐景雲搭一塊濕毛巾在脖子上,正愁眉苦臉地擦着桌子。倘若他不是個“有夫之夫”,此時定會不顧形象地把頭發剃光,而後包一塊濕毛巾上去。

胸前和後背的衣服給汗浸濕,黏在身上相當不舒服,徐景雲時不時瞄一眼裝酒的大缸,再低頭看看自己,随即發出傻傻的癡笑聲。

夥計們都沒精打采地幹活,個個魂魄被熱得飄上天似的,走路一步兩三晃,盡管這時酒館裏的客人比以往都多,也拯救不了他們沮喪頹廢的精神。

熱啊!

天上的烈日盡情派将士在戰場上馳騁,見着活物,捉住就是一番烘烤酷刑,恨不得将獵物的血肉之軀當場融化。場面很是殘酷,百姓們節節敗退,落荒而逃。

當頭腦發脹、胸悶氣短又視線模糊的人,接二連三貓腰躲進酒館逃避殺戮,追兵又手持燒紅的鐵塊也沖進來,張牙舞爪,猖狂得很。

“小二,倒茶!”

“我,我也要。”

“給我水,麻溜的——”

“我......”

熱啊,實在是熱死人!狼狽的人們幾十年來,頭一回感覺太陽沒有高懸于天空,而是親切又耿直地趴在背上,雙手摟緊他們的腰,散發熱氣的雙眼直勾勾盯着他們的後腦勺。

“老板,胡良老板!”夥計們哭喪着臉紛紛抗議,有的還真擠出兩滴眼淚以示不滿與委屈。

劉富貴抓住胡良手腕使勁搖啊晃的,淚眼汪汪地勸道:“老板,您跟賣浴桶的老板關系好,讓他便宜點,買個來咱輪流泡澡呗?”

“嗨。”胡良唉聲嘆氣地抹一把汗。他也不是鐵打的,又怎麽會不熱呢?雖然如果他真是鐵打的,現在還更要命......

這幾日溫度猛增不少,到酒館避難來的客人數不勝數,錢大筆進賬,買個浴桶倒也不是事,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好好好,你們這幫孩子啊,為這酒館整天累死累活的,走走,我去拿錢。”

“好嘞!老板英明!”夥計們接過錢,頂着頭上的火焰山匆匆出門。

夜晚酒館難得滿座,吃宵夜的愣是比中午吃正餐的還多,大夥兒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又是一陣忙活,幾乎累得虛脫。

等長壽酒館衆夥計癱成一團團人形漿糊,客人總算走光。而這時,漿糊們突然精神抖擻,活像夜晚出來晃蕩的魂靈,吸飽月光活了過來。

“來,都聽我指揮,凳子收進去,擺好花生米,放水,進桶!”胡良幾聲令下,一連好幾聲“噗通”從酒館各處爆炸似的響起。

夥計們不知胡良老板怎麽想的,晚上非搞什麽“長壽酒館單身漢閑聊大會”?想想是蠻好玩,都是熟人,大家夥兒邊聊天邊泡澡,伸手就能夠到花生米吃。

長板凳都給收到桌下,每張桌上幾碟炸好裹了白糖的花生米,桌與桌之間都放着浴桶,桶裏是撫掌大笑的夥計——胡良給每人都買了個浴桶,這才七月初陽光便如此毒辣,等到八月還不得熱死人?!回頭八月補更貴,倒不如一次性買完。

“咳咳。”牛丹猛咳嗽一陣,佝偻着身軀轉過身,獨自一人到後院歇着。

自從牛丹雙臂的傷口以驚人速度愈合後,他仿佛蒼老二三十歲,眼尾皺紋與疤痕混在一塊,幾乎讓人難以分辨,一頭黑發變灰白,吃飯的速度也緩慢許多。

且牛丹來長壽酒館之後,确實如他所說,刻意來“觀賞”徐景雲的閑人一日比一日少,如今酒館已完全恢複正常。

牛丹也不跟讨債鬼似的整日在徐景雲身後晃悠了,默默坐在後院,沒事就拿腳将落葉堆在一塊。除此之外,牛丹也做不了別的,上回用脖子提菜籃,他頸椎差點脫節,而後改用腰,腰椎也出問題。

昔日被全城百姓畏懼的土匪頭子,此時無人敬仰也無人害怕,逐漸變成個被遺忘的多餘的存在。

“诶,小徐,你這樣不嫌麻煩嗎?”劉富貴好奇道。

其餘人都只穿條褲衩大大方方躺着,徐景雲非要套件深色薄衫進水,顯得有些不合群,與大家格格不入的。

面對衆人的疑惑,徐景雲只害羞地笑一笑。

反正照雲要是敢只穿個褲衩就跟別的男人一起泡澡,就算隔桶,徐景雲也非要擰着這不知死活的家夥的耳朵,狠狠數落他一頓不可。想象一下那畫面,徐景雲面紅耳赤的同時,內心也醋意升騰。

當然,自诩公平待人的徐景雲也因此披了件衣服,以身作則。

“老板,這麽晚了還聊天,明兒是放假嗎?”大旺失誤吞下一粒花生米,翻着白眼噎半天後,郁悶地問了句。

“想得美!”胡良怒斥,而後當做無事發生似的,淡然地撓了撓臉,“你們沒發現嗎?大熱天的這上午的人是越來越少,中午那段時間基本沒什麽人,倒是晚上客人越來越多。整天累得要命還不如歇會,明天下午再開門算了。”

失望下來的夥計們臉色一變,酒館裏忽然一片沸騰的歡呼,浴桶中的水灑了一地。

徐景雲想起許天寶的提醒,靈魂出竅似的端坐在浴桶中,盯着木桶發愣一會,眼神有些猶豫和糾結,水被他的手輕輕劃起波瀾。

不久,徐景雲小心翼翼道:“诶,你們有沒有發現......今年的七月比前幾年熱了很多,有點——不太正常?”

“狗狗狗,太狗了!”劉富貴跟徐景雲關系算好的,聽他這麽一說頓時把心中的萬千感慨表達出來,一把花生米還沒嚼碎,話都說不清就急着開口。

天氣熱得跟要烤人一樣,外邊陽光照得大街小巷橙黃一片,夥計們如今是看着紅色就煩躁不已,好些時間沒買紅辣椒,燈籠椒都是綠綠的。

養魚那盆水隔時間長了就得趕緊換,不然魚也受不了。鲫魚便宜大家也都愛吃,偏偏此時大太陽一曬水溫也跟着升,魚待久了絕對翻肚皮。

還有後院的雞啊鴨的,夥計們都得好生伺候着,一不留神,他們就能在某個角落發現一只躺着的,再也醒不過來的雞。鴨大爺更牛逼,一眨眼能遛到魚盆裏昂首挺胸地撲騰翅膀,簡直折騰死人。

酒館門口那排原本翠綠的樹也變得蔫不拉幾,葉子幹枯地卷曲成一團,沒準哪天就攜手齊齊嗝屁了。草地顏色暗淡許多,近幾日愈發有枯萎得只剩泥土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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