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拿醬油洗澡

方才依稀看到窗外白茫茫一片,王老太喃喃道:“老伴兒啊,天冷咯。”

她正巧摔在老頭子胸口上,但由于年事已高,耳朵早不靈光,聽不出此時她老伴兒還有沒有心跳。

窗戶已關不上了,一陣又一陣寒風吹在兩個衣衫單薄的老人身上。

王老太意識逐漸模糊,完全感覺不到身體,似乎只有個腦袋似的。她眼前光線愈發微弱,好像提着燈的神明離她越來越遠,黑暗撲面而來。

“稀飯——唔!”

大雪灌進屋來,砸落在靠牆的床上。

王老太屋外“轟”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塌了。

幾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提着掃帚,正聚一塊在外掃雪,走着走着,一人腳步倏地停下。

“唉,怪事!剛那聲是從那傳出的吧?”一男子說着,其他幾人忙擡頭看。

前方有間房屋,已被雪壓得倒塌,一片狼藉。

“趕緊過去看看啊!救人要緊。”

“等會兒!”那男的瞪大雙眼,指着那片與雪混在一塊的廢墟叫道:“那,那是小吉祥的房子!”

一聽這話,其他人不約而同松一口氣,剛邁出的步子又縮了回來,繼續低頭掃雪。

“這臭小子,出了村子就再沒回來過了!一點良心都沒有。”

“可不是嗎,這不,神靈懲罰他來了?回頭就算他到村裏來,嘿,也沒地方住咯。”

“什麽神靈呀,神靈才不會懲罰照雲。”望舒臺中的啓月手撐腦袋,一頭亂發猶如被蹂躏過的一把野草。

他愁苦着臉,郁郁寡歡,“九十九時空完全亂套了,準是魔界幹的‘好事’,季節颠倒害人界死傷無數,真是個狠招。”

雖說啓月是仙,不存在坐久了腰酸背痛腿麻這一說,可他還是站起伸了個懶腰,放松筋骨。

九十九時空的事仙王已經知道,也不準備對魔界做什麽,還是那句老話:“順其自然。”

啓月覺得,有時候“順其自然”也有逃避的意思,但“順其自然”與“聽任自然”的區別他一時還不會區分。

啓月只覺得,倘若什麽也不做,那不就是逃避嗎?他內心煩悶的事也多着呢,沉積在那藏了不知多少年,是不是“順其自然”呢?

照雲那家夥肯定有心事,只不過照雲心态好,人又聰明,除了感情的事有些麻煩,其他都沒見他怎麽慌過。

至于昊弦,啓月懷疑這人連腦子都沒有,更別提煩惱了!對昊弦來說那是不存在的東西。三人裏活得最輕松的毋庸置疑就是昊弦,除了吃喝玩樂其他基本沒什麽事,實在閑得慌幫仙王打打工,沒辦好也不用受罰。

既沒有照雲聰明,又沒有昊弦潇灑,除了心地善良,啓月還真覺得自己沒什麽特點。

......

腦子裏一直胡思亂想,啓月邊想邊走,邊走邊郁悶,回過神來,他瞧見前方一道結界攔住去路,旁邊豎一牌子,上邊寫着紅紅的“禁地”二字。

“我的天!”啓月眼珠子吓得都要瞪出,往後跳兩步,不停拍着胸脯,呼吸都加快不少。

這禁地不知何時設的,也無人進去過,可就是未知所以可怕。啓月來守月前,嫦娥特意交代他只需守一半,另一半是禁地,千萬不能闖。

但啓月守也守這麽久,從未聽禁地裏傳出什麽驚悚聲響。且那一排與其說是結界,倒不如說是施法不讓人進入的栅欄,結界那頭景象啓月看得一清二楚,與這頭一模一樣。

擡頭是相同的深邃天幕與銀河,低頭是一樣的絆人跌跤的淺坑。

每次靠近禁地都緊張地心快跳到嗓子眼,每次都平安無事地溜回去。如此循環往複,啓月的膽量倒一點也沒提升。

“要不丢個桃子進去試試?”啓月從脹鼓鼓的懷中掏出一紅桃,小跑兩步沖禁地那邊砸去。

須臾間結界上藍光暴漲,宛如一道屏障,将桃子在空中彈回來。

啓月恍然大悟。

這結界往上無窮無盡地延伸,沒有殺傷力但就是進不去。可牌子立着的地方沒有亮起來,極有可能是個漏洞。

啓月戰戰兢兢撿起桃子,從立牌上方一丢,無辜的桃子順順利利滾進龍潭虎穴。

站在原地觀察一會,啓月見桃子一動不動躺在坑裏,也沒什麽奇形怪狀或醜陋可怖的龐然大物出來。

他又等待一會,還是一點事沒有。

“這結界是用來糊弄人的吧!”啓月難以置信地瞪着對面所謂的“禁地”,小臉都給氣紅了。

他實在不願接受被一幫人欺騙三百多年的事實,可萬一仙界所有人都不知道呢?包括仙王,萬一沒有人嘗試過進入禁地呢?

啓月靈機一動,手心冒起一團光凝成只鹦鹉,鹦鹉發着光從漏洞飛進禁地,叼起桃子飛回來後消散在空中。他接過桃子握手裏轉了轉,發覺一點異變沒有,就是砸的有些軟了。

又一陣藍光出現,這回啓月記清楚漏洞範圍,撿起再次彈回的紅桃,撒氣似的狠咬一口。

“騙人的,都是騙人的!”啓月氣得嘟嘴,袖子一揮,火冒三丈走進禁地。

“啪嗒——”

一雙接一雙木筷子掉落在桌面,以胡良為首,衆夥計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下個蘋果。

原本他們坐在一桌正吃午飯,酒館大門忽然給人推開,對面店門口挂着的旗都快飄天上去了,可見外頭風勢之猛。出人意料的是,居然沒湧進能把人掀掉一層皮的冷風。

這時,許天寶撐着把畫着荷葉的傘出現在門口,穿着當初和徐景雲同時買的藍衣。他傘上還積着雪,頭發和衣服卻動也不動,衣角都沒被吹起一絲。

許天寶從哪來的?一個人就這麽走過來的?

胡良率先回過神來,忙過去将許天寶接進酒館,拉住他手的一瞬胡良臉色微變,很快又恢複正常。胡良關切道:“餓了吧,還沒吃飯吧?先吃飯,吃完飯再說——富貴,拿碗筷去!”

“好嘞!”

“不了,老板。”照雲沖胡良溫和一笑,許久不見,他當初樸實憨厚的氣質已消失大半,再不會給人一種“人傻好騙”的感覺,“我找徐景雲。”

徐景雲輕咳一聲,眼神慌張地亂瞄一會,臉上瞬間紅起來。他緩緩擺正筷子,又把筷子搭碗上,磨磨蹭蹭好一會,終于嬌羞地起身向照雲走去。

今天徐景雲沒披頭散發,頭發很随意地紮在腦後,于是清秀面龐上通紅的臉蛋,照雲有幸能看得一清二楚。

徐景雲聽到心髒砰砰直跳,修煉時學的靜心一見着前邊握傘那人,半點作用都起不了,白練的似的,什麽口訣咒語,統統被心跳聲遮蓋。

桌上夥計們立即炸開,湊近了小聲讨論。

“牽手了牽手了!”

“我的娘哎,許天寶咋一點沒曬黑啊?”

“對哦,小徐跟他一比,感覺跟拿醬油洗了個澡一樣。”

“啊?重點不是牽手嗎。”

照雲牽着徐景雲到酒館門口,拐個彎站在一旁,衆人的議論聲也随之消失。

徐景雲頓時跟摸着刺猬似的收回手,自打修煉之後他五感靈敏不少,方才酒館裏的談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醬油膚色。

一幫混蛋,你們的許天寶成天在仙界待着,哪黑得了,嗯?!徐景雲恨得牙癢癢。

見徐景雲抿着嘴一言不發,耳朵發紅,照雲打量他的皮膚,“醬油......噗嗤。”

徐景雲鼻子哼氣,扭過頭去沒好氣道:“有事嗎?說完趕緊——”

“趕緊什麽?”照雲往邊上邁腿一跨,站到徐景雲面前,一手撐牆微微低下頭,眼中溫柔能融化嚴冬的冰雪,他追問:“趕緊走,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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