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神驚魄悸蟒出沒(上)
(十二)神驚魄悸蟒出沒
卻說嶺南四鬼剛入裏室,繞過銅門旁一個碩大的圓形花崗石球,便望見石廳內映出的淡黃光芒。他們止步環視,無嗔鬼道:“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奇特的香味?”癡雅鬼用力嗅了幾下,嘀咕:“似乎是龍涎香,可又夾雜了沉香、甲香的味兒。”
但見石廳寬敞空曠,除了四角支撐的圓柱外,約有六七丈見方的中央天頂上懸挂着五盞水桶大小的盛油吊燈,如五顆燃燒的亮星,均勻圍成一圈,發出柔和的光暈。吊燈正下方,有一座精致的青綠色寶塔,約有四五尺高。
念財鬼走過去,環繞寶塔一周,端詳後道:“經過百年,這些燈油依舊能熊熊燃燒,應是上等的人魚膏,那燈芯也應由石棉所制。莫非這香味是摻雜在燈油裏飄出的?還有這座六角小塔,它是七重鑲金岫玉塔,頂部有鑲金裝飾,每層塔沿系有六個銅鈴,價值不菲。傳說前朝貴族喜在墓葬中擺放此類塔,用來鎮壓地下水怪。”
他們環視四周,四壁用彩泥畫出山川林木和亭臺樓閣,像是墓主人生前享有和游玩過的地方。無嗔鬼有些失望道:“這間屋子除了鎮怪玉塔外,什麽像樣的東西都沒有,吊燈與壁畫總不能卸了帶走不是?而且連扇門洞也看不見。”貪婪鬼摸着唇上八字須,嘆道:“這屋子挺寬敞,地上板磚亦寬大齊整,要是在此處召五六十人個美女表演天魔舞,也是綽綽有餘。”衆人呵呵大笑。
由于從堅實的四壁無法找到門徑,念財鬼對貪婪鬼道:“有勞大哥,與我合力将這塔搬開。三弟四弟,麻煩接下火把。”無嗔鬼放下手中罩黑布的鳥籠,與癡雅鬼接過兩義兄的火把站立一旁,見他二人半蹲在鑲金玉塔前,張臂運力擡起玉塔挪到一旁,這時才發現玉塔下是塊直徑兩尺的漢白玉圓磚,且在移動時凹陷了下去。念財鬼皺眉道:“這處地磚有些古怪,且濕氣有點重。四弟,借你的刀撬下圓板磚。”
當念財鬼撬起圓板磚,發現距離磚沿下方半尺深處,有一泓清涼的地下水潭。他一拍大腿道:“這底下果真有水!難怪我腳下感到了水氣的涼潤。”接着,他掀起了圓磚旁的另一塊板磚。
貪婪鬼摸着後腦勺道:“這裏除了我不擅潛水,你們三個水性都不錯,如果這底下是水路入口,二弟三弟和四弟依次下水,我負責守在這兒接應你們出來。”
因火光照不到底,念財鬼從竹簍裏拿出一只帶有伸縮鐵柄的木瓢,慢慢往水潭裏放進,直到将鐵柄沒了大半,才觸到一些略微凹凸的硬物。鐵柄稍稍移動,念財鬼白皙的面孔露出激動的神情,癡雅鬼道:“二哥,察覺到了什麽?”
念財鬼皺眉道:“好像是瓦當一般的硬物,排列卻又不似。難道是金銀雕龍像,或是沉入水底後生有鏽斑的銅鐵古幣?”無嗔鬼笑道:“管他龍潭虎穴,見了咱們四鬼也得叫幾聲爺爺!”
範啓與妄媒婆婆兩人潛伏在銅門外,低聲交換了意見:等三鬼先下水,再瞅準時機,一起殺了落單的貪婪鬼,然後或潛入水裏或繼續搜尋前路。
貪婪鬼等人凝望着壁畫,想找到其他路徑暗示,此刻無嗔鬼道:“你們看,左側牆上這處樹木的顏色有些獨特。”他這一說,其他二人探過頭來:“有何獨特之處?”無嗔鬼道:“它的綠色較周邊的色彩新,像是最後粉刷的。王陵在最後封口前,會補上所有可通行的進出口……”癡雅鬼則在一旁捧腹大笑起來:“哈哈,這理由新鮮,我真服了你了!”
“哎呀——!”
但聽身後一聲尖叫,嶺南三鬼忙轉身望去,見角落的水潭處,正在打撈水底物件的念財鬼竟然頃刻落水不見!
三鬼急忙奔到水潭邊,見水潭波蕩,板磚口周邊地面濺出了許多帶血的水漬,念財鬼放的竹簍還在,但木瓢不見,似是沉入水底。貪婪鬼急忙趴在潭口喊道:“二弟!二弟你怎麽了?!”一臉呼喊數遍,卻無人應答,而地面籠子裏的尋香鼠“吱吱”尖叫,亂竄個不停。
三鬼知道大事不妙,癡雅鬼拿起長木棍,将棍頭一寸一寸小心放入水潭,再慢慢攪了幾圈,卻觸不到水下一物,更別說是念財鬼口中提到的“瓦當一般的硬物”。正當癡雅鬼納悶之時,突覺棍頭猛然一沉,似被一道極大的力道往下拽,好在他反應快,忙丢下長棍滾地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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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怖的一幕陡然出現!
只見一物陡然從潭面彈出,卻是念財鬼所持的鐵杆木瓢,旋即有血痕的潭面水波急劇動蕩,接着一聲“嘩啦”,一顆碩大的三角頭顱抛露出水面,現身者竟是一條半丈粗的吊睛白蟒!
蟒蛇眼如嬰孩頭顱般大小,眼底金黃,豎窄的瞳仁裏閃露出兩道兇光,如成年人手臂般粗長的火紅信子前後微微擺動,半身如屋瓦般大小的片片蛇鱗閃着銀白色的寒光,令觀者脊背生涼!
縱然是遠站在銅門外的範啓、老妪二人,觀之亦是額頭冷汗涔涔。
衆人不知,此白蟒在一百多年前被喂了靈蠱,放入地下暗河,用以鎮守亡靈。它每隔一年才會蘇醒十餘日,沿着地下河水游到外面湖澤捕食生靈,飽食一頓後,又會回到此摻有奇香的地下潭中,繼續沉睡。倘若沉睡過程中遭外界驚擾,亦會臨時蘇醒過來,襲擊外來入侵者。
白蟒擺動粗長的身軀,朝外竄動,看樣子極想從板磚口躍出,來吞噬衆人。随着它的游動,周邊其餘板磚漸漸出現了裂口。卻見白蟒身軀奮力一縱,震碎了五六塊板磚,銀白粗大的前半身迅速躍出潭水,腹中有些鼓脹,碧瞳睥睨三鬼,如火的舌頭一伸一縮,吐出一物摔在地上,卻是一串桃核珠。
三鬼急忙往銅門處奔去,熟料蛇身游動數下,蛇尾款款離開潭面,直到完全曝露在石廳內,整條身軀竟有兩丈餘長!龐大的蛇身擺動長尾,略微卷起銅門旁的花崗岩石球,朝銅門破洞前一推,石球正好滾在洞口,堵住三鬼的退路。
妄媒婆婆與範啓見勢不妙,早就離開了銅門口,奔回原處隐藏。
且說三鬼背對畫壁,猜到念財鬼已被蟒蛇果腹,又見後路被堵,此刻均兩股戰戰停駐原地。貪婪鬼忍着恐懼,将其餘兄弟招到身畔,壓低聲音道:“蟒蛇的視力差而觸覺靈敏,待會我揮打長鞭聲東擊西引開大蛇,三弟立在右牆将火把丢向蛇口,讓四弟從側面用黑月刀斬向大蛇的七寸。”
他一邊抽出腰間七尺長鞭,向右側牆壁揮打過去,白蟒果然調轉頭顱,身軀向那一側牆壁的癡雅鬼游去,癡雅鬼忙舉起火把朝白蟒血口丢去,誰想那蟒蛇搖動頸部,将火把撞得老遠,猩紅的信子如烈火般嗖嗖舔向癡雅鬼的面部。
癡雅鬼大驚之下奔至另一側,貪婪鬼再次揮鞭劈向白蟒的頸部,無嗔鬼連忙從另一側舉起四十斤重的黑月刀,急速斬向蟒蛇的前腹,卻見白蟒猛然用長尾卷起無嗔鬼,把他高高抛起。無嗔鬼跌落地面兩丈開外,頭部亦擦出血來,昏死過去。
白蟒飛速蜿蜒迅游,帶着飕飕冷風,欲一口吞下貪婪鬼,忽覺尾部刺痛,不由得減速下來。原來癡雅鬼用力抛擲無嗔鬼掉落的黑月刀,刀尖斜飛插入蛇尾,刀背兀自振晃。蟒蛇忍痛擺尾,長尾猛掃畫壁,竟然将銅門左面的牆壁掃出一條寬大的裂痕,天頂上懸吊的人魚膏明燈随即搖晃不定,石廳內開始光影交疊。
白蟒在盛怒之下血盆大口再次張開,露出鋼刀般的兩排鋒利白牙,撲向貪婪鬼,貪婪鬼雖胖,卻如充氣的蹴鞠般靈活彈躍到另一側,同時長鞭抽向蟒蛇右臉。蟒蛇偏頭躲過,身子瞬時擦過牆壁,壁畫紛紛剝落,蛇尾再次重重掃過左面牆壁,留下新的裂痕。
正當白蟒伸首吞吐信子俯沖、蛇口咬向貪婪鬼的腰腹的緊急關頭,掙紮爬起的癡雅鬼撒出菱形暗器擊向白蟒頸側。白蟒猛然縮回頸子,仍然迅速用尾部将貪婪鬼纏住,越裹越緊,貪婪鬼胸骨疼痛,漸漸呼吸困難。說時遲那時快,蟒蛇左側的磚牆因碎裂突然倒塌,磚石壓在白蟒身上,蟒蛇吃痛後仰首咝聲,原先緊緊盤起的長尾才松開了些,摔在地上的貪婪鬼已是全身酸痛。
“啊!有大蛇!——”
衆人忽聞尖利叫聲,發出者竟然是剛剛倒塌隔牆後的某一人。貪婪鬼這才瞥見隔廳出現了面容驚愕的兩個人,他們背着包袱、手持燈盞,似是結伴而行。較矮的那個人拉起一旁的高個子向後急退道:“快往回走!”
白蟒的部分鱗片被磚石砸傷,殷紅的鮮血從傷口滲出浸染銀鱗,弄得血跡斑斑。它本是畜生,誤以為是隔牆處的人襲擊所致,在疼痛的刺激下勃然大怒,竟掉頭鑽入隔牆的破洞,準備生吞新來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