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返璞歸真稚子心(上)

(二十)返璞歸真稚子心

醫艙內,四周矮櫃上擺放着大小不一的藥罐和一層層醫書。

袁芯竹将樓妩月被鎖的經脈打通,又讓侍女給她服下曼陀羅花酒。待樓妩月昏昏沉沉後,袁芯竹先用梅花針叩擊她的胸椎與腰部,然後将銀針浸入燈油中,結合藥酒在她的胸背處施針,将其全身的雨萼花毒逼入右肋之下;一個時辰後,再用三棱針為她刺血放毒。

良久之後,袁芯竹拭着汗珠走出醫艙,緩步繞到炎溟使所居的船艙外,她正想敲門,又放下拳頭,低首朝門縫裏看去。隐隐只見他着一襲素衣盤膝坐在草席上運氣療傷,室內熏籠中正燃着安息香,輕煙似霧。

袁芯竹轉身欲走,卻聽屋內男子道:“何必杵在外面?進來吧。”袁芯竹拉開艙門,朝他席地而坐。炎溟使見她滿臉紅彤彤的,正用手巾拭汗,欣然道:“袁師妹辛苦了,那姑娘現在如何?”

袁芯竹道:“她身上的毒已驅除大半,服下湯藥調理數日便會痊愈。只是散毒時日較遲,一年中若心神重創或運功不當,因雨萼花殘毒導致的心痛症還會複發。”

炎溟使輕輕道:“你做得很好,多謝了。”

袁芯竹撥弄着胸前垂挂的璎珞串,輕輕道:“這回我幫了你,不過事成之後,本姑娘有何好處呢?”

炎溟使道:“只要能重創金樓颢,得到我需要的東西,绮羅宮內的戰利品你可優先選擇。”

袁芯竹的目光漸漸黯淡:“可那些東西小妹未必喜歡。”炎溟使不解道:“你究竟想要什麽?”

袁芯竹凝視着他深邃的眼瞳,嘆氣道:“我渴望擁有的是什麽,你真的不清楚嗎?”

炎溟使側過臉,見她菱唇微揚道:“我要師兄你……回島後向教主提出餘生與我相守一事,能做到嗎?”他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別胡說!逸翔若是知道了,大家都會難堪。”

袁芯竹掖着裙帶邊角道:“翔師兄一向任性不羁,而你比他沉穩得多,雖然……稍顯冷漠,卻是我所欣賞的溫潤君子。”

炎溟使道:“不是這樣。表弟有父母的無盡關愛,任性足可見他個性率真,而你眼中的我不過是為環境心境所造就。我反倒很羨慕他偶爾的任性,何況他一直對你……”

袁芯竹走近了一步,咬唇道:“莫要找借口了。我從未許諾過翔師兄什麽,感情之事他不能逼我,你也沒必要忌諱他。”

炎溟使沉聲道:“十五歲的一個雨夜,我在海崖邊立下誓言,從此不會為任何人心痛落淚。所以,對感情的事我早已經無心了,以前是,現在是,今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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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的誓言!”袁芯竹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有些激動,“師兄,其實那個雨夜,我因與師姐拌嘴也在海崖邊散心,無意中望見了你,也聽到了你的部分心聲。”

炎溟使倏然變色道:“你還對誰提起過此事?”

“從來沒有。”袁芯竹搖搖頭,鼓起勇氣道,“我自入華雅姑姑門下後便欽慕于你,從見到你落淚發誓的那一晚,我便無法自拔了……自從華雅姑姑出海尋仙後,這幾年來,我對翔師兄他們交待的事情往往敷衍,但只要是你拜托我的事,我都會盡心盡力做好。你是真的不在意,還是故意裝糊塗?”

炎溟使望着她,平靜道:“你這樣做,只會換來一段不必要甚至痛苦的過程,我怕自己很難給你帶來幸福快樂。”

袁芯竹從他眼中看出了逃避和疏遠,心中一酸,搖頭堅定道:“可我能夠給你帶來幸福快樂啊。我可以乖乖學習女紅廚藝,做個……好妻子。甚至,可以用懵懂丸、讀心術助你對付仇人。”

炎溟使斂眉別過臉,正好瞥見地上昏迷的樓妩月,冷峻的目色愈加幽深。

心底有個聲音沉沉道:要成大事,需籠絡人心,真情假意又有多少分別?

半晌之後,當他轉過臉時,淺笑着與袁芯竹對視,眼含深情:“你剛才的話,真的是發自肺腑嗎?”見對方用力點頭,他便道:“好,只要你能助我拿到玄玥神珠和九死還魂草,一步步毀掉绮羅宮,我就答應回島後向舅舅提出娶你為妻。”

袁芯竹果然凝睇露出喜色,欣然将螓首埋入他的肩下,有些激動道:“師兄,你此話當真?告訴我,我是不是在做夢?”又聽他在耳旁低語說:“小竹子,這是我對你的第一次承諾,怎會是夢?你若不信,我可以發毒誓。”

“不,我信你。”袁芯竹目光灼灼,嫣然道,“師兄好久沒喚我的乳名,剛剛就像小時候那樣,我很開心呢。”

須臾,她穩住心神,走到門口将拉門滑開,朝走廊外的侍從道:“将這個女子帶回醫艙。”又對他道:“前幾天,我擒回一個人。”

當樓妩月于恍惚中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被囚禁在一間四面圍有木栅欄的艙內,頭頂上吊挂的一盞油燈忽明忽暗。她起身拍打着牢籠般的栅欄,卻無人應答,環視木籠外四周,瞟見與之并排的對面籠子裏躺有一個灰色身影。

樓妩月朝那人喊了幾聲,對方卻絲毫不動。她用幾根稻草纏成一個密實的小草球,将草球穿過牢籠栅欄飛彈到那人的身上。如此連試了四次,那邊躺着的人才翻了個身,嘟囔道:“是誰?”

隔着兩重栅欄的男女彼此目光相遇,雙雙訝然:“怎麽會是你?!”

對面牢籠中首如飛蓬的男子,竟是與樓妩月在寶鼎山失散的溫風瑜!

溫風瑜說,數日前他被搜山的東溟教堂主鴻雷一行人捉住,鴻雷起初懷疑他是範啓的徒兒,又聽他賭咒立誓說自己是被挾持的江陵百秀莊的溫大少爺,便命人将他迷暈,綁到一艘船上順沅江帶入此處。樓船主人是個罩紗女子,她命人将溫風瑜關在這間艙裏,說不久會送他去百秀莊一驗真假。

樓妩月簡述了自己近日經歷的事,又問他:“在天夕崖上的那個女孩去哪兒了?”

他搖搖頭:“那天晚上我累得趴在樹杈上睡着了,當我醒來後,只見樹幹上刻着道別的話,卻沒了阿樂的蹤影,也不知她是什麽人。幸好那丫頭沒牽扯進來。”

樓妩月想了想,颦眉道:“東溟教人把你被囚禁于此,必定對百秀莊所求甚多。”

溫風瑜道:“我猜他們已經寄信給百秀莊,以便索要金銀財寶,所以一時間舍不得殺我。”

她不以為然道:“金銀珠寶也罷,如果他們要貴莊用鎮宅之寶來交換你呢?”

溫風瑜聞言,臉色霍然一變。

樓妩月繼續道:“你們江陵百秀莊的鎮宅之寶,除了一對辟水碧玺外,便是那據傳可以‘驅毒換血’的血玉菩提。”溫風瑜驚詫道:“你從何處得知溫家的秘密?”

樓妩月道:“我自有原因得知。譬如你的紫璐刀,本應是一對的吧?”

溫風瑜大吃一驚,讪讪道:“绮羅宮門徒為了搜集消息果然無孔不入。實話告訴你,血玉菩提早被我爹融進紫金爐中制成了數粒彤丹,我爹一次重傷,差不多用完了。東溟教人算是枉費心機了。”

“不管怎樣,東溟教想利用我們威脅師門和百秀莊,得想辦法擺脫他們。”

“逃走?可是這艘船防守嚴密,我們根本出不了這間牢籠。”溫風瑜黯然道。

樓妩月道:“你會縮骨功嗎?”溫風瑜搖搖頭。

“我們需要等待一個時機。”樓妩月忖思道,“今晚風浪較大,如果這船觸了暗礁損壞,或者能聯絡到熟人來搭救我們。”溫風瑜失笑道:“你真會想象。”

他們不知沉默了多久,樓船突然劇烈搖晃起來。溫風瑜和樓妩月各自搶抱着一根栅欄,恰似簸箕上的豆粒,被搖動的船艙抛甩得暈頭轉向。

江風推波逐浪,涼濕的晚風已嗖嗖灌進破了口的艙壁,艙室外傳來喧嚣聲。樓妩月利用縮骨法從斷裂的圍欄間小心鑽爬出來,再走近溫風瑜的圍欄,運力擊斷了一截欄木,二人各抱一截欄板,砸大了壁洞,從中先後躍入沅江。

不想樓船艙外蒙上一層天蠶網,堅韌的羅網把他二人困住,他們在掙紮中觸碰了機關,羅網收縮成團後,将他倆吊挂在船舷邊。

樓妩月扒開網眼,借着船燈望見離他們兩丈多遠的江面漂有三艘獸首艨艟,船沿邊懸五只長槳,船首均吊着一對柱狀白燈籠。溫風瑜認出燈籠為沅江水龍幫的标志,想到他們幫主與父親有些交情,忙沖着艨艟方向高聲喊道:“我是百秀莊溫家的人,快來救我!”

風浪與火焰的聲響蓋住了他的呼救,更糟糕的是,艨艟弩窗中射出的羽箭呼嘯着襲向吊網,樓妩月與溫風瑜各自伸手奪下幾支箭,急忙使勁用鋒利的鐵箭頭劃破繩網,雙雙從網中墜落江水。

樓妩月剛落水的瞬間,迎面飛來的一根羽箭劃傷她的肩胛,她忍痛奮力劃水,忽覺身旁有人拉住自己後領,将自己往前拖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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