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機boy

鐘鼓渺渺，宴飲歡歌。

“曲江臨雖流放邊疆，但戴罪立功，替我東岳江山社稷分憂。朕心甚慰，”皇帝興致盎然地向永夜使臣舉杯示意，“這杯酒，再敬永夜國。”

永夜使臣見狀，立即端着酒樽站了起來，恭維道：“罪臣尚能如此，東岳果然有大國氣度，能與東岳結為友邦，是我們永夜國的榮幸。倘若能早日親上加親，兩國盛世，當萬代永存。”

皇帝颔首微笑，心照不宣地微微擡手，兩人遙遙相對，一同飲下杯中的酒水。

坐在下方首位的墨奕懷聞言，只微微挑眉，對兩國即将聯姻之事不置一詞。

反正永夜公主還有一段時間才到，足夠他布局脫身了。

思及此，墨奕懷渾身輕松，下意識地端起宮人剛斟好的酒，随杯子的移動，其中的酒水微微晃動，光影落入，就仿若谷雨時節未沾塵土的無根之水，清澈透亮，一如那日的檀兒。

不同于昔日的秋水翦瞳，脈脈溫柔，那一雙眼睛好似這天下最澄澈清明的東西，甚是明亮，仿佛能照亮這世上所有的黑暗。讓人看着，就覺得擁有這雙眼睛的人必定是一位坦蕩赤忱之人。

但……

細密的羽睫緩緩垂下，掩住眼眸中的幽光波瀾，他同時也清楚地知道一點：

這也絕不是檀兒所能擁有的眼神。

可為何他當時仍舊與曲檀兒相約遠走高飛？

墨奕懷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眼前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檀兒，如果他不答應，一定會後悔。

一念之下，就應了下來。

至于昨夜的那封信……信裏的內容其實大多，他都存有猶疑。但既然檀兒希望他相信，他自然便“相信”了。

“大王兄為何一直盯着本王的女人看？”墨連城忽而出聲，驚醒了正在出神的墨奕懷。

等墨奕懷回神，恰巧正撞上曲小檀看過來的眼睛，才發現他出神之際，不自覺地将目光投向了檀兒。

不，應是曲小檀。

望着那與檀兒一樣的面龐，墨奕懷一時晃神，下意識沖她一笑。待他反應過來後，略有些不自在：兩人着實長得太像了。

最後只得對着曲小檀禮貌地點點頭，移開了視線。

曲小檀微微挑眉，心想：看墨奕懷這般，應當是信了檀兒的說辭。只是，僅需一封由從前曲檀兒的筆跡所寫的信就能令墨奕懷完全相信，絲毫不懷疑？

突然覺得對方智商堪憂啊┐(-｀)┌

若是曲檀兒在此，定會嗤笑一聲，笑曲小檀傻。其實信裏寫了什麽壓根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墨奕懷相信曲檀兒就夠了。

“大王兄！”

墨連城見墨奕懷無視了自己，對曲小檀旁若無人地“眉目傳情”，臉色更是黑一度，再次開口喚道，夾着幾分寒意。

墨奕懷聞聲，不由擰眉。他自是聽出了墨連城口氣中的不快，也知曉墨連城的心思。只是不知，這心思是沖着曲小檀去的，還是沖着檀兒？

若是曲小檀倒也罷了，若是檀兒……纖長的手指驀地攥緊酒杯，眼眸逐漸變得深邃。

雖是他的胡思亂想，也未有定論，但心中仍是不愉，舉起酒杯就往嘴邊送，頗有借酒消愁的意味。

但舌尖剛沾到一絲酒味，捏着杯子的手卻陡然一停，将杯子放回了案幾上。

墨奕懷抿着唇：檀兒一向不喜他喝酒，以後他還是能不碰就不碰吧。

而墨連城再一次被無視，臉色愈發地差。轉頭發現曲小檀也一直看着墨奕懷，眼神不由一暗，心尖仿佛被紮破，湧上滿滿的酸脹感。幾乎不假思索地出聲拉回曲小檀的目光。

“檀兒？”

他不希望她的目光落在別的男人身上。

“啊？”曲小檀聞聲，下意識地轉頭，卻見墨連城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眼神深邃，平靜中壓抑着洶湧的讓她心顫的情緒。

曲小檀一時晃然，心想：轉世後的連城，性子變了許多。

放柔了聲音，問道：“王爺，有事嗎？”

墨連城何時見過曲小檀與他這般說話，嘴角不由微微上揚，道：“無事。只是離宴會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檀兒若是餓了，可先嘗嘗本王特意為你準備的桂花糕。”

說着，從桌上端起他事先吩咐人準備的一碟桂花糕，遞給曲小檀。

一旁墨奕懷聽到兩人的對話，轉頭瞥了一眼，又轉了回去，心中輕哼：檀兒口味清淡，才不會吃桂花糕這等俗物呢！

桂花糕！

曲小檀眼睛撲的一亮：“謝謝王爺！”

接着立馬掏出了一張手帕，手隔着帕子捏起一塊桂花糕。

墨連城見狀微微勾唇，又飽含挑釁地看了墨奕懷一眼，豈料對方壓根沒看他。

墨連城：……

(╯‵□′)╯︵┻━┻

啥個意思！本王拿你當情敵，認真挑釁，你竟然不接茬！ヽ(‘⌒メ)ノ

目睹這一切，能猜出墨連城心思的流觞：……嗯，別說，看着自己吃醋的樣子，還蠻有趣的()

但墨連城轉眼看到曲小檀剛吃着糕點，一臉幸福的模樣，心裏那點憤怒與妒意霎那間，全都煙消雲散了。

向來清冷的眉眼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叫宮婢換了茶水，倒了一杯，遞給曲小檀，眼含笑意，溫聲道：“慢點，別噎着了。”

正有些渴了的曲小檀聞言，立馬感激地看向墨連城，笑得一臉燦爛：“謝謝王爺！”

流觞：……忽然有點撐，‘檀兒’你在哪？我突然好想你QAQ

墨奕懷：抱歉，沒看到，我不撐，謝謝【冷漠.jpg】

正對面的曲盼兒看着這一切，看着對墨連城兩人旁若無人地互動，始終無動于衷的墨奕懷，抓着酒壺的手緊了緊。

奕懷哥哥果然知道了這人不是曲檀兒，否則怎會容忍她和八王爺如此親近？

感受到一道灼熱的視線盯着自己，墨奕懷皺了皺眉，擡頭正對上曲盼兒的目光，瞬間想起上次宮宴的事情。眉頭皺得更深，不悅地抿了抿唇，冷冷地警告了對方一眼，便冷漠移開了視線，而心中卻是微微一嘆。

他知道曲盼兒對自己的癡心，正因如此，在上次的壽宴後，他才會去天牢找她，最後給她一次機會。卻不想她的執念如此之深……

這份深情他承不起，也不能承，也不想承。

他的一顆心已經盡數交予了檀兒，再分不出半點給他人了。

曲盼兒從未被墨奕懷這般冰冷地看過。明明已是六月時節，殿內卻霎那刮起了冬日的寒風，刺得她骨頭隐隐作痛，炙熱的血液都被寒冰凍住了。

一瞬間，她的心就被刺得千瘡百孔，傷痕累累。

良久，曲盼兒終于收回目光，失落地垂下眼簾，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奕懷哥哥，果然是你救走曲檀兒的。

前幾日麗仙殿莫名走水，待滅了火後，随之而發生的便是曲檀兒莫名消失。

而能救走曲檀兒的，除了八王爺墨連城外，無意外就是墨奕懷了。看方才墨奕懷的眼神，救走曲檀兒的人，不言而喻。

早知如此，在暗牢時，她就應該在飯菜裏下毒，直接弄死曲檀兒。這樣不但能除去曲檀兒這個禍害，還能禍水東引，嫁禍給獨孤嫣。

曲盼兒此刻真的萬分後悔，她還記得那日自己在暗牢裏對曲檀兒的“折辱”。曲檀兒一定是把這件事告訴奕懷哥哥了，否則奕懷哥哥怎麽會這麽看她？

認為是墨奕懷救走曲檀兒的不只曲盼兒一個，坐在席位上的獨孤嫣同樣如此認為。

獨孤嫣十分确定八王爺并不知道“兩個”曲檀兒的事，那晚她可是派人緊盯着八王府的，曲檀兒被擄走，八王府不可能沒有半分動靜。所以不可能是墨連城把人救走的。

而除了墨連城外，也只有墨奕懷會救人了。至于墨奕懷如何得知曲檀兒被擄，并且在第二天就迅速将人救走？

要麽是墨奕懷有特殊的追蹤手段，要麽就是她這麗仙殿出了內鬼。

獨孤嫣想起這兩天她徹查麗仙殿上下，還真找出了幾個的探子，雖不一定都是墨奕懷的，但她還是把賬都算在了他的頭上。

微微眯了眯眼，狹長的鳳眼裏寒光泠泠。就算把人救走了又如何？本宮仍舊有法子膈應你們！

豔色的紅唇微微上鈎，無端地滲出幾分冷意，鼻端顫動，發出一聲冷哼。

曲盼兒就伺候在一旁，自是聽見了這聲冷哼，低下頭便見獨孤嫣嘴角尚未隐去的冷笑，心中一顫，神情越發恭順。

獨孤嫣伸出雪白的柔荑，随意地撫了撫鬓發，神情慵懶，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只見她緩緩起身，袅袅娜娜地走到皇帝身邊。斟了一杯酒，軟聲喚道：“皇上。”

皇帝回望：“愛妃，怎麽了？”

獨孤嫣微微一笑，更添幾分殊色，“臣妾有一提議，不如讓大王爺和八王爺比試一番。也好久沒有比過了呢~”

輕顫的尾音仿若一只羽毛，若有若無地輕輕掃過皇帝的心尖，令他心癢難耐，想都沒想就應下了。略微措了辭，便高聲宣布道：“朕宣布，明日在諸皇兒間設擂比試，一來，”看向永夜國使者，“是向永夜國使臣致敬。”

“二來，朕也想看看你們的本事，有沒有什麽長進。”

墨奕懷擡頭便見獨孤嫣不知何時站在了皇帝身邊，不由皺起眉。他心知此事必定是獨孤嫣提議，就是不知她打的什麽主意？

也罷，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瞬息間，墨奕懷便想通了，随一衆皇子起身，“兒臣領命。”

“不過，”皇帝有些苦惱道：“各位皇兒各有所長，比武內容朕一時不好定奪。”

獨孤嫣适時開口：“皇上，臣妾倒有個提議。”

目光輕輕地在墨奕懷、墨連城幾人身上掃過，帶着幾分不懷好意。

皇帝一聽，便來了興致，道：“愛妃請講。”

獨孤嫣掩嘴笑道：“皇上剛才不是感慨曲大人嗎？不如就将曲大人的愛女曲檀兒作為比賽的籌碼。”

墨奕懷和墨連城一聽，瞬間都黑了臉。

獨孤嫣見狀，嘴角的笑意愈發肆意，繼續道：“讓大皇子和八皇子比試騎射，贏家就納曲檀兒進府為妾。兩位皇子都是佼佼者，無論是誰贏了，對曲檀兒都是好事。這樣也可彰顯您對曲家的恩典與仁慈。”

皇帝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便點頭道：“愛妃言之有理，朕也覺得可……”

見皇帝當下便要同意，墨奕懷當即出聲打斷：“父皇，兒臣認為不妥。”

皇帝被墨奕懷當面頂撞，面上挂不住，蹙着眉，神情不悅地看着他，張口欲訓。

墨奕懷卻不等皇帝開口，一句話便堵了回去，“父皇既是要看我們衆兄弟本事有沒有長進，便不能厚此薄彼，只讓兒臣與八弟比試。”

皇帝聞言，仔細一想，覺得這話的确在理。

只讓墨奕懷和墨連城比，不明擺着說他偏心眼，不重視其他皇子嗎？思及此，皇帝心中的怒氣便消下去了。

墨奕懷見皇帝面上松動，微微勾唇，再接再厲道：“前幾日兒臣進宮，也去看望了十六弟他們，如今幾位幼弟的騎射之術相較之前可精湛了不少。明日不妨讓幾位幼弟也上場比試一番。至于這彩頭……兒臣想，既是向永夜國使臣致敬，那就不必了。”

說着轉過身沖永夜國使者微微颔首。

比試中再添上幾個年齡不大的皇子，那麽，獨孤嫣之前提議讓贏家納曲檀兒入府就不合适了。雖說幾個弟弟必定是比不過哥哥的，但這個獎勵的籌碼明顯就沒有把他們納入，不免有失偏頗。

皇帝略一思考，就同意了。

而另一個不高興的，就是之前提議的獨孤嫣了。

見不僅沒膈應到人，而墨奕懷僅僅這麽輕描淡寫的幾句，就毀了她的計劃，反倒是膈應了自己。

獨孤嫣氣急，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在心中暗罵墨奕懷心機深沉，慣會籠絡人心。因為墨奕懷這個提議，不僅将曲檀兒摘了出去，還賣了那幾個皇子的人情。

畢竟這可是在皇帝跟前露臉的好事。

雖說那些皇子的生母不受寵，但不代表他們背後就沒有家族了，若是她否決了，恐怕就得罪他們了。

盡管心中不甘，獨孤嫣還是得強扯出笑顏，扯着皇帝的袖子，嬌聲道：“皇上，臣妾就是想為皇上分憂，想着給這曲家幾分恩典，以彰顯您的仁厚，順便為腹中孩兒積福而已。”

說着，芊芊玉手輕輕撫摸着未曾顯懷的腹部。

皇帝順着她的動作看去，目光不由變得柔和，而後聽自己的愛妃略帶委屈的聲音，“沒考慮到其他皇子，是臣妾的不是。”

獨孤嫣沒有選擇與墨奕懷針鋒相對，而是選擇示弱，以退為進，惹得皇帝更加憐惜，忙拉着她的手安撫道：“貴妃你也是好心，不必自責。”

皇帝不光嘴上安撫，心裏還想着等國宴散後多賜些東西補償貴妃。

獨孤嫣一臉溫婉，撫着肚子，應了一聲：“嗯。”

此事便揭過去了。

唯有一直處于看戲狀态的流觞，看着獨孤嫣慈愛地摸着壓根就沒貨的腹部，內心快笑抽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這章大概是一群人瞎腦補，還腦補地合情合理的集合？

看第一部的時候，看有大王爺二十八歲的生日宴，還有八王爺成親沒過兩年就二十五了，所以推測東岳皇子娶妻不太早。不過話說回來，古代不都很早就結婚的嗎？大概編劇不太嚴謹。嗯……（靈光一閃）咦，那我加的曲檀兒的前世，墨清瀾不就剛好補了這麽一個bug了嗎？

墨清瀾是穿越者，她的婚姻觀念肯定會對其他人有影響啊！……我真是個小機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