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乎與不在乎之間
按規矩,月紅敬了茶在祖宗牌位前叩了頭那算是馮家的人了。然而自小産之後,不僅馮清遠沒來探她就連老太太也沒來過!如今沒了孩子誰還會把她一個丫頭當回事?保障沒有了她拿什麽去争?恐怕過不了多日馮家就會把她掃地出門了!想到這月紅捂着臉嘤嘤哭泣。
茉兒輕輕推門打起了簾子,鴛鴦脫下披風,拂去額前的落雪走了進來。茉兒放下簾子把門重新關嚴實了,對着榻上的月紅翻了一眼道:“少夫人看你來了。”月紅一聽茉兒對她沒好腔,自知馮家上下都已瞧她不起!心中又難過了一陣。鴛鴦走近榻前開口問道:“好些了嗎?”月紅拿絲帕拭了拭眼角不做聲,心道:充什麽好人?如今我小産不知你心裏有多高興呢!
茉兒見她不理,提高嗓音尖聲道:“你這臉子甩給誰看呢?到今天這份上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茉兒!”鴛鴦斥道:“你當真忘了自己的身份!月紅是姨娘不許你這麽沒大沒小!”茉兒心直口快,埋頭嘀咕道:“少爺可沒承認她是姨娘。”“你還敢說!”鴛鴦掖了掖棉被,心平氣和的對月紅道:“曾聽我娘說過,女子在月子期間萬不可傷了身子,不然一輩子都會落下病根。你好生養着晚上我叫竈房給你準備紅棗蓮子羹補補身子。”
月紅抽搐着嘴角止不住掩面飲泣。沒想到第一個來探望她的竟是少夫人!茉兒說的對,少爺早就對她沒那心思了!是她自己恬着臉死纏着不放!就算是姨娘那也徒有虛名!
鴛鴦只當她是為那流掉的胎兒傷心落淚,于是輕拍她的肩膀寬慰道:“孩子沒了以後還可以懷上,坐月子可不能掉眼淚。”
鴛鴦坐了好些會兒,見紗窗外已近暮色于是起身穿上披風,吩咐茉兒撩旺了爐子裏的火才安然離去。
老太太的心裏連着不暢快,她把自己悶在屋裏頭像是跟誰賭氣似的不吃不喝。鴛鴦見時,她閉着眼睛正撚着佛珠在蒲墊上打坐。娥嬸附耳輕聲道:“少夫人來了。”老太太手裏的動作一僵,未曾睜眼:“叫她出去!”鴛鴦聽此,近前一步福身勸道:“您都兩日未進食米了,在這樣捱下去身體豈能受得了?”娥嬸立在身側亦勸道:“誰說不是呢?老太太您好歹吃點兒。”老太太睜眼,淩厲的目光盯着鴛鴦:“你如願了你得逞了!當然能吃的下去!”她又垂下眼皮傷感道:“清遠那個不孝子!當初他若聽我一句勸何故弄成這樣?我那苦命的孫子呦!”語罷,她擠出了兩滴淚水出來。
鴛鴦欲要辯論,轉念一想任她怎麽解釋老太太都不會信。她有意激将道:“那老人家在這兒想孫子吧,媳婦還要去前堂用晚膳,媳婦退下了。”她一福身要退出裏屋。忽聽老太太高聲道:“有人巴不得我餓死我就偏不叫她如願!娥嬸!讓竈房備些熱菜熱飯端到屋來!”娥嬸維諾應了一句尾同鴛鴦走了出去。
夜時,狂風呼嘯。吹得窗棂嗡嗡作響人心煩躁。茉兒拿着幾塊棉布把它縫作成一個窗栊挂了上去。鴛鴦連誇她手巧,于是吩咐道:“若有餘下的細棉,你在做個挂放到你那屋罷。”茉兒點頭答應道:“多謝少夫人了!”鴛鴦嗔怪道:“旁人也罷了,你我之間何必這樣客氣?茉兒姐姐記住,人前人後時你說話就得忌諱些。今日在月紅那兒你就失了分寸!以後再不可那樣了。”茉兒挨她跟前坐下道:“我記住了,可就看不慣月紅那趾高氣昂的樣兒!她連你都不放在眼裏實在太嚣張!”鴛鴦教道:“這些事你只管心裏記着,萬不可到處張揚。”茉兒點頭應允,心道這少夫人年紀雖小,人情世故卻懂得如此透徹!這樣想着又對鴛鴦增了幾分好感。
這時,馮清遠打着簾子一身墨色長氅入了廂房。見他進來,二人及時止住了話。
“聊什麽呢這麽歡實。”他脫下長氅坐在爐子旁,伸出手暖和了起來。茉兒忙起身把那氅衣拿去了屏風後面。馮清遠梛近身子,抓起鴛鴦的手貼放在自己冰涼的臉上:“幫你相公暖和一下。”鴛鴦抽回手,略一蹙眉道:“茉兒還在呢,正經點。”馮清遠癡看着她小聲道:“叫她回屋歇着。”鴛鴦攏攏頭發道:“你該去瞧瞧月紅了,我去時她正在為孩子的事傷心。”馮清遠聞言立即失了興致,冷哼一聲道:“你倒是大方,淨想把我往旁人身邊推!”
見他撒脾氣,鴛鴦依舊面不改色的道:“月紅流産是因你而起,現在老太太把這一切都歸在我頭上把我當成了妒婦!你在這個樣子不是更讓我為難嗎?”馮清遠沉着臉道:“小鴛鴦我問你,你的夫君和別人同床共枕你難受嗎在乎嗎?”
鴛鴦微怔,自己真就沒想過這些。但凡官家子弟,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左擁右抱?若都在乎豈不天天争嘴鬥氣?她頓覺他問得話有些可笑“我只做好分內的事,旁的事何必鑽那個牛角尖給自己增加煩惱呢?”鴛鴦不緊不慢的道。
馮清遠心中一陣失落,他苦笑,搖搖頭道:“母親說的沒錯。”鴛鴦疑惑不解的望着他,他深深一瞥嘆一口氣道:“茉兒把我氅衣遞過來。”茉兒應聲從屏風內取出長氅遞給了他,他穿上它頭也不回的打簾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