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分
鴛鴦走到屋裏打開了窗棂,暖人明媚的陽光頓時灑照了進來。她移過凳子坐在窗下,纖手熟練的縷着絲線。如此甚好,寧靜致遠心無雜念。她微微一笑,拿着錦帕回針缂織了起來。
前院不時傳來時高時低的哭喊聲。鴛鴦朝窗外望望停頓了片刻,繼而又埋頭專心致志的織繡。
“老太太我真的不知曉啊,您饒了奴婢吧…”茉兒哭求的聲音清晰明了的傳了過來。
許久,那哭聲斷斷續續,漸漸沒了聲息。鴛鴦被攪得心情煩亂,她把錦帕繡線擱放在箱屜裏起身正欲出門。恰巧方婆子匆匆趕了過來:“少夫人你快過去瞧瞧,二姨娘正在打茉兒的!”鴛鴦驚疑不由問道:“老太太和少爺呢?”方婆子抹一把淚,哽咽道:“就是老太太指使二姨娘打的,少爺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不肯出來,他還說。還說打死了倒讓人省心…”未等她話說完,鴛鴦快步走去了前院。
茉兒雙頰紅腫跪在石徑上。她緊緊咬住泛紫的雙唇痛的直悶哼。月紅像個潑婦一樣,把她長散的烏發用力一扯,咬牙切齒道:“浪蹄子!你以為你真能當姨娘啊?我勸你還是識相點,自己乖乖滾出馮家吧!”茉兒呸的一聲,朝她臉吐一口唾沫:“該滾的人是你!你設計離間我和少夫人害的少夫人搬去祠堂;還讓她替你頂罪!你簡直可恥到了極點!”月紅扭曲着通紅的臉,揚手用力掴了茉兒一巴掌。茉兒随即便倒翻在地上。
“住手!”鴛鴦提起裙擺,小跑着趕了過來。月紅滿臉堆笑道:“姐姐有所不知,昨兒夜裏她不讓少爺進屋,可憐少爺在外游蕩了一宿又染上了風寒!為這事,老太太正發火呢。”茉兒盈盈淚水,指着月紅怒道:“你胡說八道!”
鴛鴦質問月紅:“就算茉兒不讓他進屋,他可以去你那兒甚至還可以去書房,他堂堂的馮家大少爺不可能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吧?”月紅讪笑,撇撇嘴道:“姐姐是知道的,少爺為上次流産的事一直和我賭氣來着,他自然不可能去我那兒!老太太說了,她沒當姨娘就把架子端那麽高,這要當了姨娘還了得?我這也是替老太太教訓一下她!”
鴛鴦冷笑,許是馮清遠留宿在外月紅心裏不舒服,所以借題發揮,伺機在老太太耳旁煽風點火故意找茉兒的茬。她扶起茉兒對月紅道:“依我對茉兒的了解,縱是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把少爺關在門外。二姨娘許是弄錯了。”月紅輕嗤,嘲諷道:“姐姐能有多了解她啊?她當初睡在姐姐榻上和少爺那個,姐姐當真忘了嗎?”
鴛鴦眼中閃過一道厲芒:“其實這也沒什麽,少爺多個人伺候我也落的清閑,只怕有些居心叵測的人該得不償失了!”月紅的小臉青一陣白一陣,只一個勁的揪攪着手中的絲帕,不做聲。茉兒緊緊抓住鴛鴦的雙手,泣道:“少夫人,你相信茉兒了是嗎?我不要做姨娘我只想像以前那樣好好伺候少夫人。”鴛鴦好言勸慰道:“你已經是少爺的人,往後別在說這種話了。你放安心些,等明兒我就去為你添置些新衣裳。”茉兒感激的看着她,淚珠嘩啦啦的浸掉了下來。
月紅仍有不甘,待鴛鴦攙扶茉兒回房時,她尖聲道:“老太太說過,要她一直跪着!姐姐是想違背老太太的命令嗎?”鴛鴦胸有成竹的回道:“二姨娘不必操心,我自會向老人家解釋。”
鴛鴦吩咐方婆子把茉兒扶進了廂房,自己便去了堂子裏。月紅是比鴛鴦早先一步去的,她立在老太太的身側,幸災樂禍的看着鴛鴦。老太太陰沉着臉,劈頭問鴛鴦:“誰允許你扶她進屋的!你是怎麽回事?故意給我唱反調是麽?”
鴛鴦面不改色,答道:“媳婦這也是為老人家好,茉兒老這麽跪着,身體怕是吃不消。萬一她有了身孕豈不連及了胎兒?我相信您也不希望看到那樣的結果吧?”老太太端起茶盞,陰腔怪調的道:“你倒是想的周全,月紅啊,你以後可得多向少夫人學着點。”月紅嗫嚅應了一聲,竟也揣測不出老太太是何用意。
果然,老太太側頭不滿的睨她一眼,月紅忙笑應道:“月紅以後還得指着您老人家多多提點呢。”
“母親。”馮清遠邁進堂屋,朝老太太恭敬的施禮:“您叫我來有何事啊?”他越過鴛鴦,随意往那木凳上一坐,只扭頭看着堂上的老太太好像當鴛鴦不存在似的。
鴛鴦心道:在待這裏只怕礙了他眼。于是福身叩道:“媳婦代茉兒謝過老太太了,若沒別的事媳婦先去了。”老太太連連擺手:“你去吧。”緊接着她換做一副慈祥和藹的态度,對馮清遠道:“後天是臘月二十八,趕巧你父親又得空呆在家裏,幹脆就等那日把茉兒收了吧?”馮清遠瞟一眼漸漸離去的俏麗身影,沉聲道:“我等不及了就明天吧!”
翌日,鴛鴦早早的起來,交代方婆子去了父親的衣鋪裏取兩件上好的綢緞衣服。方婆子回來時,面色難看兩手空空。鴛鴦心知定是父親給她難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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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爺說,他鋪子的衣服都是上好的絲綢料子加工而成,他還說…二十兩銀子還不夠他加工的費用。”聽方婆子這麽一說,鴛鴦立即明白了,父親是嫌那二十兩銀錢太少了!然,自己的儲蓄就只是那二十兩了,她答應過茉兒要為茉兒添置新衣裳的。眼看吉時就快到了,衣裳到現在卻沒個着落!見鴛鴦心急如焚的樣子茉兒實在過意不去,她往頭上插了支蝴蝶簪,不以為然道:“少夫人不礙事的,你不是給我一件紅色的錦緞襖子嗎?我就穿那個吧。”鴛鴦皺眉應道:“光是那一件怎麽行?”她想了想道:“方媽媽先為茉兒梳妝,我去去就來。”
鴛鴦走到馮清遠的書房門口,止步,輕輕叩門。裏面沒人應答,鴛鴦小心翼翼的道:“少爺,是我。”
“進來吧。”裏面傳來馮清遠低啞的聲音。鴛鴦推門而入,只見馮清遠敞胸露膛,單膝撐着手臂坐在榻上。一夜之間,他似乎憔悴許多,粗短的胡須密密麻麻的長在腮邊和嘴唇旁。他雙眼微微凹陷,緊閉的薄唇抽動兩下:“有事嗎?”鴛鴦低頭,朝前移了一步:“少爺可否借點銀兩給我?”馮清遠和衣下榻,坐在書桌旁看着她:“借銀兩?做什麽?”鴛鴦清了清嗓子答道:“有急用,少爺放心一個月後我一定會還給你的。”馮清遠痛惜的看着她,吸一口氣道:“你為何變的如此生分了?我是你丈夫你缺錢就該從我要,為何要借呢?”
鴛鴦微笑道:“那以後可了不得,我若帶頭從你要,以後院子裏的姨娘還不都跟着學啊?我竟是大房,就該給她們做個表率。”馮清遠擰蹙着眉頭,從書屜裏拿出一張銀票遞給她道:“拿去吧,還就不必了!”“謝謝少爺。”鴛鴦遞過銀票,馮清遠趁勢抓住她的手,單臂攬過她腰把她緊緊的擁在了懷內:“小鴛鴦,我可以不要那些姨娘的,只要你一句話,只要你說你在乎我你心裏有我,我立刻把她們通通趕出去。”鴛鴦極力掙脫開他,道:“少爺別在胡說了,吉時要到了你快準備準備吧!”馮清遠起身在次把她攬了過來,恣意頂起她的下颚深深注視着她:“我說話算話!”他眼神中充滿着熱烈的企盼和熾熱的情意。“幹什麽!我要出去了!”鴛鴦別開眼,不願去迎視他。馮清遠喉頭發緊,他舔了舔發幹的唇,瞟望着那對雲聳乳胸禁不住伸手抵在她的心口上。咽一口唾沫低喃道:“你這裏。有我嗎?”鴛鴦紅着臉,嗔目瞪他:“別鬧了!你昨天是怎麽跟我講的?你說過沒我的允許是不會碰我的!放手!”馮清遠失落到了極點,他松開她返坐在書桌旁,道:“我明白了!你走吧!”
“那我去叫個丫頭來為少爺更衣?”鴛鴦似在詢問他,見他沒反應只當是應允了,便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