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

上,一只枯鴉凄哀的叫着。策馬揚鞭之聲驚的它直躲進了雪窩內。

杜喜貴看着遠馳的駿馬,飛揚着神采關上門進了屋。

一進屋,杜氏拉着他,氣憤的質問:“他們都是什麽人?你是不是瞞着我們悄悄給了官府打了通信?”

“噓…”杜喜貴示意她噤聲,拉她去了僻靜的後院子:“夫人莫急,天意如此我也沒辦法。你想想,這孩子是馮家子嗣,而馮有道又是朝廷的罪臣,你在窩藏個罪臣之後,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幸虧我想的及時,要不然,這個家就該遭殃!”

杜氏聽聞此言,不知哪來的膽,竟揚手給了他一耳刮子:“那可是你親外孫啊!是鴛鴦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還有沒有人性啊!”

“你!”杜喜貴揚手欲要還擊。轉念,他甩甩袍袖哼道:“婦人之仁!你跟着鴛鴦糊塗我可不糊塗!傻婆娘我可警告你,這件事萬不能叫鴛鴦知曉,她一知曉在氣出個好歹,你我可就性命不保了!”

杜氏疑惑掃他一眼不作聲。

杜喜貴接着道:“說你傻你還真是傻!沒看出那個什麽侯爺對咱閨女有意嗎?”

杜氏瞪着他依然不作聲,心道:勢力狗!這時候倒說她是你閨女,先前打她罵她時怎就沒想過她是你閨女?

“嘿…這以後啊,咱杜家可是要和侯門結親喽!”他昂首闊步的出了後院。

鴛鴦微睜雙眼,無力的支起身,扶着昏沉沉的腦額艱難躺在了欄上。爐上仍是燃着火,屋裏靜悄悄的,她看着鋪在炕上的棉被,又摸摸自己已經平坦的小腹,開始疑慮起來。孩子呢?替她接生的穩婆呢?昏迷中,她好像還聽見馮清遠在旁鼓勵着她。

她掀開被子準備下炕,下體一陣痙攣的劇痛。終是體力不支坐回了炕上。“娘…。”她虛弱喚着母親,吃力連喚了兩聲便聽見杜氏在廊內應道:“娘就來了。”

“妮子醒了?想吃什麽娘去給你做。”杜氏語罷,急忙忙的把腳踏出門外。

鴛鴦望着門外問:“我的孩子…。他在哪兒?”

杜氏克制着眼淚故意岔開話題,慈祥道:“你都昏睡好幾天了,一定餓的很。娘去給你熬點雞湯。”

“娘!”鴛鴦竭力提高聲音,阻止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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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不自然的撣着衣角,近前坐在鴛鴦聲旁,理了理她額前的劉海:“鴛鴦,這就是命,你要看開些…。”“娘你在說什麽?孩子怎麽了?”鴛鴦搖着母親的胳膊,不祥的預感頓時蒙上心頭。

杜氏極力樂觀道:“孩子生下來…就已經沒氣了。鴛鴦,你已經盡力了你沒有對不起馮家,只是這孩子跟你沒緣。”

她呆怔半晌,滾燙的淚珠大顆掉在被上。她緩緩搖着頭,喃喃自語:“不會的,他在我肚裏那麽活潑好動,怎麽就…。我不相信,不相信。”上天為何這麽殘忍?如果你想奪走他,為何偏要是在我身心都對他投注濃深感情的時候?為什麽?她在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撕心裂肺的放聲恸哭。

杜氏抱着她,耐心的勸慰着。

良久,她止住抽噎的泣聲,嘶啞道:“他那麽的小,這麽冷的天他一個人躺在地上多孤單…。娘,我想去瞧瞧他,他在哪兒?”

杜氏想了一陣敷衍道:“你爹發些銀兩叫穩婆給他安置好了,你就別想了。”

鴛鴦閉上眼,難過的快要窒息。

☆、五十五章京都行

鴛鴦産後,杜喜貴一反常态,不是給她吃的補品就是送她穿的新衣,甚至不惜血本,破天荒買了支價格昂貴的翡翠步搖,以杜氏名義送給了鴛鴦。鴛鴦不想多問也沒心思多問。父親但凡對她熱情,無非是在她身上又謀了什麽好處。

那個陰晦昏暗的雪天将是她一生都揮不去的陰霾。每當她待在那個屋子裏,又仿佛回到了她即将臨盆的那一刻,仿佛看見孩子血淋淋的腦袋就在她眼前。她實在不願留在娘家,因為在這兒只能叫她突增傷悲。

鴛鴦決定離開去往一個陌生的環境,哪怕以後的謀路萬般艱難。或許,時間會令她淡忘這一切。

本以為,挨到年關,百姓能踏實安穩歡歡喜喜的過個好年,然,時局越加緊迫,仿若是勒緊的繩索把老百姓逼咄的壓抑至極。山陰城頓時風聲鶴唳,各個巷道裏燕黨的士兵随處可見,街道上時常能聽見嘈亂的馬蹄聲和士兵們習武時,刀刃兵器的锵锵之聲。傳言說,到了開春,這些士兵就得攻打京都!可見,這個‘熱鬧’的新年必然使人們過的提心吊膽。

在山陰鄰縣的的一個繁鬧集鎮上,鴛鴦将各種各樣的繡案擺放攤上開始變賣。門前卻冷冷清清無人問津。偶爾有幾個年少女子從旁經過,也只是順眼瞄了幾下卻不曾有買的打算。鴛鴦沒料到,頭天開業生意竟如此慘淡。她四周環顧一下,見沒人有意就自去屋子畫起圖樣兒。

過了很久,集市上的嚷鬧聲漸漸平息。到了巳時鎮上散集。鴛鴦嘆一番氣,起身出去準備再守了會兒

這時,前面一母女正朝攤前走來。鴛鴦把精心繡好的錦帕拿到前排,熱情道:“大嬸需要什麽盡管挑。”

那個中年婦人擡頭瞅一眼她,不由呆怔:“少夫人?”

旁邊的女子聽她這樣叫喚便擡頭看着鴛鴦,鼻子一酸哭泣了起來。

鴛鴦在細一瞧,這不是方媽媽和茉兒嗎?她們穿着粗麻布衣,蒼白臉上各呈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鴛鴦高興道:“方媽媽!你們怎麽到這兒來了?”她友好拉着兩人的手:“外頭實在冷的很,快進屋。”

茉兒緊攥住鴛鴦的手,內疚道:“少夫人對不起!當初我良心就是叫狗給吃了!我活該報應!少夫人不計前嫌救了我,這樣的恩情我這輩子都還不完!少夫人您打我幾下吧?打了我便好受些。”茉兒說着說着往自己臉上掴了幾巴掌。

鴛鴦嗔怪瞥着她,阻道:“罷了,雖還沒個犯錯的時候?我還不了解你,就是給你百個膽子你也不敢做那樣的事!”

方媽媽在旁道:“自打上次和少夫人一別,茉兒就跟我住在一塊。只要一想起您她就忍不住自責。唉,說到底還不是那個月紅害得?可這話又說回來了,你若不是耳根子弱哪能中了她的離間?”

“行了方媽媽,過去的事不提也罷。我真得很感謝你收留茉兒。”鴛鴦從屜子裏拿些散銀兩,笑道:“趕巧到了晌午,你們就留下來吃頓飯吧。”

方媽媽咂巴咂吧嘴,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茉兒突然撲通一聲跪在鴛鴦腳下:“少夫人,茉兒想留在你身邊侍候,少夫人收下茉兒吧!我跟方媽媽已經在街上游蕩了好些日…。”

鴛鴦扶起她,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方媽媽回道:“少夫人有所不知,自打馮家抄了府邸,幾個縣衙的捕快跑去我那裏叫嚣,說是只要和馮家沾上邊的就必須抓去縣衙審問。我跟茉兒吓的不行就把全部家當送給了他們,我們好說歹說那幫人才肯寬限一天,于是待他們走後我便和茉兒打點些行李連夜逃出了山陰…。現在我們已無家可歸,沒想到老天有眼竟在這兒遇見了少夫人。”她揉揉眼眶疑問鴛鴦:“少夫人也是被迫逃出來的嗎?”

鴛鴦臉上即時沒了神采:“不是…。不說這些了,我們吃飯去吧。”

鴛鴦拉着她二人去了對面的小飯館。

就這樣,茉兒和方媽媽有家不能歸,只能投奔了鴛鴦。日子雖過得緊巴倒也能湊合糊口相安無事。

臘月二十八那天,因人們忙着往家裏置辦年貨鴛鴦的生意逐漸好轉。一天下來,攤上的刺繡已賣的所剩無幾。三人一時興奮,又連夜加工了幾十條。

複二日,大年三十。鴛鴦和茉兒早早起床忙活着擺攤子,哪知,一大清早杜喜貴帶着武子風塵仆仆的趕來找鴛鴦。

鴛鴦表情淡淡,只說聲“爹先坐會兒。”便張羅去了。

杜喜貴悻悻坐了一陣,走出去問鴛鴦:“好閨女,今兒除夕回家裏過吧。你弟弟妹妹都想着你呢。”

鴛鴦頭也不擡的道:“女兒今日實在抽不開身,後天吧,後天是正月初二我自然回去跟爹娘拜年。爹回去吧,娘一個人在家怕是忙的很。”

杜喜貴露出一副少見的和藹:“這如今兵荒馬亂,山陰城怕是呆不長了。等過完年陪爹去京都如何?”

鴛鴦想也不想回的斬釘截鐵:“我在這好得很,哪兒也不去。”

杜喜貴臉色驀地一拉:“這兒都成賊窩了,有什麽好的?爹是為你好!你怎麽就這麽擰呢?”

鴛鴦靜了半晌,擡眼看着父親冷冷問道:“口口聲聲說是為我好,那我問你我的孩子呢?你如果為我好你就不會逼我嫁人就不會在我懷上孩子的時候逼我遺棄他!”

杜喜貴一聽心中有些發虛。本以為鴛鴦知道了事情真相,在一聽完不覺松了口氣。于是板着一張冷臉道:“那也是為你好!爹不想你這麽年輕就叫孩子給牽絆着。現在說什麽也晚了,孩子已…孩子已沒了。”

鴛鴦見他講到孩子變得閃爍其辭,先前的疑惑不僅又增了幾分。她清楚,以父親的秉性絕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于是她開口質問:“孩子真的是生下來窒息而亡的嗎?”

杜喜貴低眼點頭嗯了一聲。心種又開始盤算着另一個計謀。

鴛鴦近前一步擡高聲腔:“爹該不會趁我昏迷之際把孩子抱去賣了吧?是不是?”

杜喜貴突然不作聲了,鴛鴦見此,憤怒的朝他大吼:“你就只認得錢!你把他弄哪兒去了?告訴我告訴我!”

周圍的人懷着好奇心理紛紛側目觀望。茉兒和方媽媽也從屋裏跑了出來。

“他跟着你還不是一樣遭罪遭人白眼,我把他賣給京都的一個商販…。”杜喜貴說的理所當然,全然不為自己編織的謊言而愧疚。也是,本性如此。

“京都?”鴛鴦聞言已沒有半分心思做生意,此時她只想盡快見到自己那個未曾蒙面的親生孩子。

杜喜貴見鴛鴦果真相信,暗地裏大大的松了口氣。看來這一趟京都之行她是非去不可了。

☆、五十六章扣押

在那車水馬龍的高牆城門,來往的外商以及進進出出的平頭百姓都雜亂無序的排着隊等待官兵的檢核。有的百姓甚至火急火燎的沖出城門。有的馬車竟公然撞倒官兵。杜喜貴本以為京都是天子腳下,就算亂黨怎麽胡為作歹也不敢冒然進攻京都!哪知這些駭人景象令他倒抽了口冷氣。

鴛鴦喬扮成一個俊朗青年,領着弟妹和杜氏跟在杜喜貴身後。方媽媽年歲大經不住長期路途的奔波,走一路便是喘一路。茉兒提着一個大包袱和方媽媽一左一右跟随着牽馬車的武子并肩而行。

倒不是杜喜貴樂善好施,因方媽媽和茉兒是鴛鴦帶過來的人,他不便講什麽。再說,等鴛鴦當上了貴夫人不還得需要兩個忠心耿耿的下人侍候麽?想到這,杜喜貴心情豁然開朗。

“哪裏人士?到京都來做什麽?”守衛士兵打量一下杜喜貴又看看他身後的鴛鴦等人。

杜喜貴笑眯眯的拱手作揖道:“回官爺,小民是山陰人士,到京都來從商的。他們都是小民的家人。”

“山陰?”那士兵眯着眼狐疑的看着他們,片刻,他手一揮,身後又來了兩個士兵,三人咕嚕一陣一位士兵走上前露着兇光,厲聲質問:“休要蒙我!如今山陰被賊寇占領,我可不敢保證你們這些刁民和他們是否串通一氣!老實交代,你們這幫人來京都有什麽目的?”話音剛落,又來了兩個帶刀的官兵。

鴛鴦心頭一緊,本能的護住了母親和少游杜鵑。

杜喜貴連忙一個勁的解釋道:“官爺誤會了,我們就是小門小戶的生意人,哪能和那幫亂成賊子攪到一塊啊!小民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官爺啊!”

士兵冷笑,斜眼瞟着他:“生意人?哪有你們這做生意的?人都不會做還做生意?”

杜喜貴哪能不明白這話的言外之意?瞧那一個個貪婪的小人嘴臉不就是想要點敬獻銀兩嗎?不過,他們時運不濟碰上了杜喜貴這樣的吝啬鬼。叫他白白倒貼給他們銀兩,憑什麽啊?果然,杜喜貴忿忿不平了起來。鴛鴦和杜氏面面相觑皆露着憂忡之色。

杜喜貴想到了上次那個去他家看鴛鴦的侯爺。于是挺胸擡頭神氣十足的道:“我們是為侯爺送綢緞的,一刻都不能耽擱,若有個差池你們擔當的起嗎?”

“哈哈,你還認識侯爺?說這等大話也不怕閃了腰!”士兵大笑一陣,沖身後的同行道:“這些人身份可疑,極有可能是易裝潛伏的燕黨!”幾人各使眼色,上前猛力押住杜喜貴。

鴛鴦和杜氏立即驚慌失措的朝後退身。馬車旁的方媽媽茉兒等人吓的渾身哆嗦。鴛鴦心知這幫士兵的用意,忙從懷裏掏出了三兩錢,模仿着男子聲腔客氣道:“官差大哥請息怒,我們卻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人。無奈遠道而來盤纏已剩餘不多,這些錢你們先拿去用。”

“去!你是打發叫花子嗎!這點錢還不夠塞牙縫的!弟兄們!帶走!”

杜喜貴哇哇亂叫,狂言道:“你們貪污受賄收刮民財,當心告訴侯爺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爹您少說兩句成嗎?”鴛鴦惱恨跺腳。

恰時城裏駛來一輛精致的馬車。揚鞭駕車的是個身強力壯的官兵模樣的人。車簾子被那只纖纖玉手掀開,露出了一張俏麗動人的面龐。少女轉着盈亮的水眸好奇的向外探頭張望:“前面出什麽事了?”

官兵緩駛車輪回道:“啓禀殿下,好像是守衛的将士在例行嚴查外來百姓。”

少女放下車簾不以為意。

“官大老爺!我可告訴你!抓了我們可別後悔!到時侯爺一怒你們就沒好果子了!”杜喜貴這番話莫說旁人不信,就連鴛鴦武子他們更以為是诓騙人的謊話。杜氏攔着哭鬧不休的少游和杜鵑,神情異樣的看着杜喜貴。

撒謊也得靠些譜才行!鴛鴦搖搖頭心中甚為不滿,父親連個京都的親戚都沒有哪還認識什麽侯爺?

然而,馬車內的那位少女驀然掀開簾子,命令道:“停下。”她被那名官兵扶了下來。只見她粉綢長褂,一襲長及曳地的絲白绫羅裙;腰間系着玉錦鵝黃帶,頭帶一墜鑲有寶石的金步搖。她烏黑的長發披至腰間,生得亭亭玉立宛若仙子。

“方才是哪個說他認識侯爺啊?”但是人不可貌相。她的大嗓門尖聲音以及飛揚跋扈的姿态,直接把她和仙子的距離拉到了十萬八千裏。

士兵們見她這架勢臉色大變,紛紛低頭拱手異口同聲:“郡主殿下。”

少女不耐煩的插着腰,乜看杜喜貴一眼:“你認識侯爺?”

士兵插話道:“此人滿口胡言盡說瞎話,殿下切莫當真。”

杜喜貴心想:這小郡主定是認識侯爺,說不定還真能帶我去見一見她。不由一喜忙答道:“是…。草民是進京幫侯爺送織繡綢緞的”

鴛鴦怕沾了麻煩,于是趕緊駁了父親的回答:“郡主殿下誤會了,像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那認識侯爺?我父親方才在路上喝些酒所以就說了醉話。還請殿下見諒。”

少女圍着鴛鴦狠狠打量一番,末了,不屑冷哼道:“把他們通通帶回将軍府!本郡主要親自盤問盤問!”

身旁的官兵小心提醒道:“殿下不出城了?”

“回去!”一聲呵斥,那官兵畢恭畢敬的把她扶上了車內。鴛鴦杜喜貴等人被那幾個守衛士兵押解着進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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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恨透了父親,他要不是吝啬于自己的那些銀子也不至于在城門下耗了半天,更不至于被抓來将軍府。

望着潮濕陰寒的牢房,又心疼的看看蜷在草堆上的少游杜鵑,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股腦全撒在了杜喜貴頭上:“您有什麽資格說那樣的大話?一個平凡的老百姓和堂堂京都侯爺扯上關系也不嫌笑話!”

“你懂什麽?看着吧,這叫随遇而安。”杜喜貴看不出一絲的愁容和擔憂。

杜氏,方媽媽和茉兒武子蹲坐在牆角裏均是苦喪着臉。

“這些刁民真是大言不慚!口口聲聲在城門下以雲大哥的身份肆意叫嚣!還說什麽…他是奉了你的指令送綢緞來了!我實在看不過去就把他們抓回來了。”少女清脆的嗓音回蕩在獄內。

“哦?是嗎?那我得仔細瞧瞧,萬一是你抓錯了人怎麽辦?”一個渾厚的男子聲音又響了起來。

“京都什麽好綢緞沒有?若雲大哥真那麽做豈不是多此一舉?”少女咯咯笑了起來。

遠遠一瞧,她俏皮撒嬌般的挽着一個身形高大的黑袍男子正朝牢房走來。鴛鴦發覺那男子似有些眼熟。

杜喜貴瞧見男子近前,忙正口叫道:“侯爺大人!您不認得草民了?草民是杜喜貴啊。”

紀雲澤目光一凜,溫潤的表情霎時冷了下來。杜喜貴是明白人,及時改口道:“要不是侯爺對小女既往不咎,說不定她早就被定罪流放了,侯爺的大恩大德草民沒齒難忘。”

鴛鴦不敢置信的看着紀雲澤。他明明是朝廷逮捕的通緝犯卻轉眼官複原爵!這期間必定跟馮家慘遭厄運有着重要關聯!總而言之,他能保住他的侯位就說明他這個人有多麽的陰險!鴛鴦咬牙轉過身緊緊攥着手心。

紀雲澤近前盯着鴛鴦瘦弱的背影,道:“瀾兒,你誤會了,他們的确是為我送綢緞的…。”

“是嗎?你為什麽要包庇她女兒?”瀾兒敏感的問他。

他皺眉,沉沉道:“這跟你沒任何關系!把他們都放了!”

“好啊!放他們也行,放了之後本郡主必須要把他們通通趕回山陰!”瀾兒揚眉,挑戰性的看着他。

紀雲澤反倒笑了,用手攏着她的鬓發點頭道:“雲大哥答應你就是,前提是你當着我面現在放人。”

瀾兒撅着嘴,羞赧了起來:“聽你的。”

☆、五十七章各不相幹

幾人在官兵的監督下,默默出了将軍府。到了繁華的街巷中,那些官兵仍是面無表情的跟着他們。杜喜貴暗地裏罵道:“這幫狗奴才!還真把那丫頭片子的話當成了命令!”語罷,他發起了愁:“你說他一個堂堂的朝廷侯爺,居然會任一個小丫頭擺布!唉…。真是倒黴透了!”

一直不語的鴛鴦突然冷冷開口質問道:“爹是怎麽認識他的?”

杜喜貴假裝輕松道:“你進了衙門,爹急得不行于是找人托關系求了他,再說你當時和馮清遠不是和離嗎?既然和離就跟馮家沒關系!他了解這些後倒也通情達理,最後就把你放了。”

鴛鴦嗤之以鼻:“是嗎?他是京城的侯爺,您找的着他麽?”

“這個,這個…。也只是巧合…。”杜喜貴支吾半天也想不出一句在理的說辭。

“爹沒必要解釋。你認不認識他跟我沒關系,不過我要提醒爹,他就是當時潛在山陰城的罪犯紀雲澤。此人狡詐多端!你最好還是離他遠點。”

杜喜貴一點都不驚訝,反而從容道:“他以前是罪犯現在又不是,再說,他能從犯人升到侯爺這豈不是他的能耐…等将來…。”

“孩子賣給了誰?”鴛鴦懶得聽他這樣的歪理,止步又小聲打斷了他:“我要把他贖回來!”

見杜喜貴慌神杜氏忙走前勸阻道:“鴛鴦,你先別急,孩子說不定在別家也過得很好。再說他跟了你,若等官府的人知曉,還不是要治罪?”

鴛鴦想想,覺得母親說的也不無道理,偏她又急于想見自己的孩子。可如果自己留在京城,這人生地不熟的恐怕她一個女子不太安全,更何況她曾經還是馮清遠的正妻。兩難之際,身後馳來一匹馬,馬上的男子利落下地,拱手禮帽道:“杜老爺,我們侯爺想請老爺一家去侯府一趟。”

杜喜貴一聽,喜笑顏開連連點頭應道:“好好好,小民馬上動身!呃…。還勞煩官老爺帶一下路。”他哈腰,伸手擺了請的姿勢。

杜氏看看一臉陰沉的鴛鴦,嗫嚅道:“侯爺的心意我們領了,只是我們還得趕路呢。”

官兵笑笑:“夫人不用,侯爺說了,方才郡主是一時任性叫你們不必當真。侯爺還為老爺一家安置一座別院好為你們接風洗塵呢。”

“這…。”杜氏有些過意不去,杜喜貴笑的合不攏嘴。

武子和方媽媽臉上亦露着喜色。喜的是他們不用走路而且還有別院可以住。倒是茉兒,看着緊蹙眉頭的鴛鴦,不禁擔憂。少游杜鵑還是兩個孩子自然也就跟着父親高興。

鴛鴦接過茉兒手上的包袱,面無表情的道:“方媽媽,茉兒,我們走。”

方婆子杵了半天,有些不大願意。鴛鴦道:“你不去你就跟着我爹吧,茉兒你是留下來還是跟我走?”

茉兒斬釘截鐵道:“我跟公子走。”

“那我們走吧。”鴛鴦看一眼杜氏道:“母親也要去侯府?”

杜氏遲疑看着她又看眼杜喜貴,微微搖頭。

鴛鴦拉着少游和杜鵑溫和道:“那就随我一起去吧,我們找個幹淨實惠的客棧暫且住一夜。”

杜鵑不作聲少游卻死活不幹:“我不嘛!我要去侯爺那我要去侯爺那!”

杜喜貴一把扯過少游對鴛鴦厲聲道:“你不去不算還竄撮你母親和弟弟!夫人莫跟她一起!我們走!”杜氏膽小兢兢的嗯了一聲,帶着一雙兒女随官兵身後。

鴛鴦不語,見母親心意已決也就不再勸阻,于是牽着茉兒頭也不回的去了前方。杜喜貴氣道:“好好的興致被她給破壞了!”繼而轉臉對着那官兵谄笑:“她就是性子倔,官老爺回頭可要在侯爺面前多說說她!侯爺的面子都不給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方婆子見鴛鴦走遠,還是氣喘籲籲的追了過去。

杜氏倒是急了,忙喚住武子又追随了過去。官兵盯着前方看了會子,讷讷道:“杜老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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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兵領着杜喜貴和他的妻兒穿過一處僻靜雅致的林園,拐進了一道圓拱們內。雖不是走正門倒也叫杜喜貴夫婦開了眼界。巍峨聳立的假山,潺潺長流的細水以及漢白玉累砌成的石拱小橋。每一處無不顯示着它的別具一格。杜喜貴看得眼花缭亂,侯府果然是侯府,夠氣派。

又拐了一個圓拱門,便走到了一處寬敞的庭院。

官兵止了步,對着桂樹下背站而立的緋袍男子拱手禀道:“啓禀侯爺,杜老爺已請到。”

紀雲澤轉身,一看沒有鴛鴦心情失落了起來。他擺手示意官兵退下,悶聲問杜喜貴:“鴛鴦呢?”

杜喜貴讪讪笑答:“侯爺莫急,鴛鴦有事耽擱了,明日,明日她一定來!”

紀雲澤低低冷笑一聲:“是嗎?她是不願來吧?你都對她講了什麽?”

杜喜貴腿一軟,搖頭擺手:“侯爺放一百個心!草民什麽也沒說啊!”

紀雲澤沉着臉看了看杜氏,杜氏吓的冷汗直流。

他抽搐一下嘴角卻什麽也沒說。杜氏抹去頭上的汗虛驚一場。

紀雲澤走後不一會兒,幾個細挑身材的丫鬟各端來豐盛美味的菜肴擺置在桌上。

杜喜貴夫婦餓了一天,這一席的可口佳肴令他們胃口大開。見屋裏沒旁人便領着兒女坐桌旁吃了起來。

武子是勸不動鴛鴦的,這一點他自己心裏也清楚。他悻悻跟着鴛鴦茉兒來到了一家名為福興樓的客棧裏。

鴛鴦同那掌櫃一番讨價還價之後,四人在店小二的帶領下上了二樓。樓上嚷鬧不休,酒客們劃拳吆喝之聲不絕入耳。鴛鴦皺皺眉頭叫快了腳步。

“紀候蒙冤好幾年,這下好了,他終于吐氣揚眉得了皇上的信任了!”

“可不是?要我說這是朝廷的福氣也是咱們百姓的福氣啊!”

“那馮家滿蒙抄斬都不為過!可紀候心寬仁厚,只把馮有道的兒子給流放去了外地。最終還不是放了馮家一條生路?”

“聽說馮有道在獄中咬舌自盡了!”

“他那是死有餘辜!為官這些年盡做些傷天害理的事!這叫報應!”

角落裏,三五個秀才模樣的青年男子在那津津樂道的大談當今朝野之事。鴛鴦不由頓住腳步凝神聽了起來。心中不禁疑慮:依她對馮有道的了解,斷然不會是這些人口中說的那樣不堪。難道他還有她不知道的險惡一面?鴛鴦搖頭,這幾人的言語也只是片面之詞,怕都是些以訛傳訛捕風捉影的事。這樣想着,她挪動步伐随着茉兒和方婆子去了包廂。

紗幔一掀,大廳南面的屏風內出來一個身材壯碩的佩劍武士。他走到那幾人跟前掏出兩錠金子往桌上一放,悶悶道:“下去吧。”說完便轉身閃進了紗幔內。

幾人瞪着大眼珠子滿嘴流着哈喇子,争先恐後的搶着那兩錠金子跑下了樓。

“爺,他們已走。”

“告訴這家掌櫃,樓上被我包了。”

“是。”

——

——

——

武子蹲在門角旁,對着鋪床歸置的鴛鴦發起牢騷:“小姐這下可害苦了我,我連侯爺府在哪兒都不知道,這要出去一準走丢!”

鴛鴦瞪他道:“你一個大活人又怎會走丢?再說你不知路徑就不會問旁人嗎?那你長嘴做什麽?”

茉兒在旁笑着打趣:“要我說他長嘴就光為了吃。”

武子沒好氣的白她一眼:“人要不吃豈不餓死了?”

這時方婆子提一壺熱茶開門走了進來。她一臉惶恐的闩上房門。鴛鴦見狀不禁好奇問:“媽媽這是怎麽了?”

方婆子拉過鴛鴦仍是驚餘未定:“外頭不知為何來了好些個官兵!他們正守在外面呢!”

茉兒狐疑道:“該不會是哪個講派場的官員來到此處歇腳?”

鴛鴦忖了片刻,上去欲要開門。方婆子阻攔道:“少夫人還是莫要出去的好,我們就呆在屋裏暫時哪兒也不去,興許等會兒那些官老爺吃了飯之後就走了呢。”

縱是方婆子這樣說,鴛鴦仍心神不寧,直覺告訴她外頭的官兵是來者不善。她不由想起了紀雲澤。難道是他?

鴛鴦心情一下子沉重幾分,她忙系好打散的包袱吩咐茉兒他們:“我們換一家客棧。”

茉兒道:“萬一被他們攔下來怎麽辦?”

鴛鴦換一身灰色麻布褂子,道:“就說下去吃晚飯。”

正準備開門時,兩名官兵竟然擅自闖了進來:“這位公子,我們侯爺有請你去他那坐一坐。”

果然是紀雲澤!鴛鴦故作鎮定道:“我不認識你們侯爺!官差大哥還是請便吧!”

官兵笑道:“侯爺說了,公子若不去他便親自來請。”

親自來請?只怕是想在茉兒他們面前造她謠!鴛鴦咬咬牙想了一陣,不情願點點頭:“去便去好了。”對茉兒一番囑咐之後随那官兵走了出去。

紀雲澤從屏風裏優雅走了出來。空蕩蕩的大廳中央只站着他一人。鴛鴦一臉冷漠的走了過去。紀雲澤見她出現立即暖笑着前走幾步。鴛鴦本能的繞過他身淡淡道:“侯爺傳小民來有何貴幹?”

紀雲澤笑容一僵,轉身問:“這些日子你過得怎樣?”

鴛鴦清冷的眸看着別處答道:“托侯爺的福,小民雖遇着厄運但也算逢兇化吉,許是我上輩子積善行德沒做什麽壞事吧。小民向來都相信因果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夠了!鴛鴦!你這是話裏有話吧!”紀雲澤猝的接近她握住她冰冷冷的手,眼裏閃過一絲心疼。

鴛鴦甩開他:“若是清清白白光明正大,你又心虛什麽?”她疾步走到欄杆旁急于下樓。紀雲澤狠狠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拖進了屏風內。

鴛鴦捂着發疼的胳膊,冷冷的道:“侯爺是要恃強淩弱嗎?我一個平頭老百姓哪是你堂堂侯爺的對手?你又何必大動幹戈?”

紀雲澤道:“鴛鴦,你誤會我了,朝上的事哪是你想的那樣單純?自上次一別,我時時刻刻都在想着你,鴛鴦?你…。懂嗎?”

鴛鴦起身:“請侯爺自重,你做你高高在上的侯爺我做我平平凡凡的小老百姓,從今往後各不相幹!”

☆、五十八章泛酸

身後,紀雲澤猛的攫住她腰扳正她的肩頭,強迫她看着自己:“各不相幹?那一夜你能忘得了?”

鴛鴦并沒反抗,慢慢閉上眼睛:“你不就是看上我這副皮囊了嗎?想要是吧我給你!”不知不覺的,她從袖內掏出尖尖的匕首,憤恨朝自己臉上刺去。

紀雲澤見狀,面部扭曲一團。伸手極快的打掉了那把匕首。他松開她,寒着表情道:“原來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等輕浮之人!告訴你!我若只為垂涎美色大可不必費盡這般周折!”

鴛鴦不語,不想與他在這兒耗時。踩着地上的匕首緩慢走着。是的,他不輕浮他不垂涎美色,明眼人都都能看得出來,那個瀾兒郡主和他情意篤摯親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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