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內疚,便想把春明擡成通房,他給拒了。不是因為春明不及春香漂亮,而是他不知為什麽,看見春明那張臉,就想起父親後院無數個姨娘來……
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落入他的眼中,卻讓他惡心欲嘔!
陳天馳知道林氏雖替他定下孔家小姐,但要替他擡個通房丫頭的心思還沒歇。若無意外,下一個大約就是春繡。對春繡,他雖不厭惡,卻也只是淡淡的,如今正好回去告訴母親,待春時再大一些,就将她擡成通房,若能生下個一兒半女,再扶為姨娘。
小丫鬟這麽傻呼呼的,他親自把她護在身邊,待到日後,大概就能讓她一輩子榮華無憂了罷?
三少爺算盤打得響亮,覺得這個安排真是合情合理,小丫鬟聽了也必定歡喜。不過他還想給小丫鬟一個驚喜,遂決定暫時瞞住春時,不叫她知道。
這一年來三小院四個丫鬟走了倆,如今春雨木讷,春時年紀小,只剩下個春繡還算老實沉穩。望着兒子院裏的情景林氏直嘆氣,又要選大丫鬟了,是從二等丫鬟裏挑,還是重新買些進來?
出了春明這樣的大事,這次務必要小心謹慎些才是!
林氏暗暗下了決定,怕兒子傷心,還将陳天馳叫來撫慰了一通。但不撫慰便罷了,話剛一開頭,林氏愕然聽聞,兒子居然不要大丫鬟了。
“春時這丫頭挺得兒子的喜歡,且二等丫鬟都是蠢笨不堪,新選進來的誰知道是什麽樣?便不要新的了罷。”
林氏心頭一跳,試探着問道:“但你的床帳……”不能沒人伺候吧?難不成你要自個兒動手?
陳天馳笑得坦蕩:“那就讓春時丫頭順便做了罷,回頭領雙倍月錢就是。”
林氏也年輕過,見兒子這副模樣哪還能不清楚?心裏有幾分數,再聯想起之前春時病了兒子的舉動,林氏心裏第一次對這個叫作春時的小丫鬟上了心。
她點頭道:“那就這麽辦罷。”
先看看這丫頭是個什麽樣的,若真是個好的,索性随了兒子的意,将她擡個通房便是。那春繡雖然性子柔順穩重,模樣也确實稍顯普通了些……
這消息一傳下來,春時搖身一變,成了三小院裏的紅人。
人人都知道她如今領着雙份月俸,白日裏在書房伺候,晚上還要伺候少爺就寝!床帳丫鬟是多暧昧的詞語,三少爺親自把她提上去,說不得就是存了把她擡成通房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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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眼紅,這眼紅在二夫人派了秦媽媽來賞了春時一套頭面的時候達到了頂峰。流言不斷,有羨慕的有酸溜溜譏嘲的,但無論如何,三小院裏頭一位得意人,那是年紀最小的春時姑娘,沒跑兒!
沒人敢在春時面前嚼舌頭,春繡和春雨都不是話多的,春時憑空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了個正着,暈了好一陣子,這才從巨大的驚喜裏回過神來。
雙份月俸!
這可是雙份月俸啊!
大丫鬟一份月俸就比二等丫鬟要高出兩倍,如今她領了雙份的,雖說晚間累了些,但自從三少爺帶她回家之後,對人竟寬和溫和許多,這活比別處不知輕松多少。
至于為什麽選上她,春時也有些打鼓。她是最後一個來的,資歷最淺,能力也不是最強的,二夫人怎就能看上她?但三少爺替她寬了心:“這是爺替你求的,你不是每日替我喝湯嗎?這活兒你做的越多,就越累,也省得你長這麽胖不是?”
一面說,他一面用滿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丫鬟,皮膚白皙細嫩,水了,亮了,就連胸前的小饅頭,都比之前大了些……咳咳!
春時安心之後便是大驚,她已經這麽胖了嗎?!上下環顧一圈,最近吃的多,好像衣裳确實緊了不少……
怪不得三少爺的目光總是那麽怪的盯着自己,原來是嫌她胖了……
三小院第一得意人春時姑娘,在三少爺沾了火的目光下,默默決定開始減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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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太爺一輩子只娶了陳老太太一個媳婦兒,生了三個孩子。兩個做哥哥便是如今的大老爺陳忠和二老爺陳勇,還有個最小的女兒陳善。
陳善早年嫁到溧陽城潘家,進門十幾年也只生了個女兒,以後再無所出,便把個小妾生的兒子記在自己的名下。三年前陳善丈夫去世,守孝三年之後,終于忍不住帶着女兒搬回家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剛回到家,太晚了就沒更新,另外為了慶祝簽約成功啦,明天雙更=3=
☆、退親
陳善這一回來,阖府上下歡喜得恐怕就只有她的親爹娘。大嫂楊氏操持家務,嫌棄她回來之後公中又要多一份開支;二嫂林氏侍奉婆母,嫌棄小姑子回來之後,她還要連着她一起服侍。
但無論如何,陳家的姑太太還是帶着女兒回到了娘家。
馬車從溧陽一路駛來,天還沒亮就到了封籌門門口,守門人得了消息,因大門未到雞鳴不許開放,盡管得了銀子,也只敢把大門稍稍開一條縫,讓陳善母女側身進來,早有陳家的馬車在另一側候着,将人一路接到陳府——
兒子是別人家的,自然丢在潘家了。
況且女兒生得麗質天成,陳善此次回來,就沒抱着回去的心!女兒嫁了人,她就跟着女兒女婿一道過。那潘家早被自己在死鬼丈夫生病的時候搬挪一空,如今只剩下個空殼,她就大度地留給那賤人生的妾生子了。
手裏握着錢,膝下撫着漂亮的女兒,父親母親都在,兩個嫂子萬不敢給自己臉色看,陳善志得意滿。
溧陽和淮陽,一個在北,一個在南,陳善多年前這一嫁,就再沒回家過。時隔二十餘年再見到母親,不由哭得眼淚縱橫,衆人少不得多加安撫,折騰了好一陣子,這才把情緒稍微平穩了,各自落座喝茶閑話。
“小姑多年未回,雖說昔日住的棠梨院還空着,到底一時半會兒還沒法兒住人,好在西苑有個芙蓉閣,不如就先住到那裏可好?”陳善的大嫂,大夫人楊氏微笑提議。
陳善要回來,這事兒婆婆提前半個月才告訴她,哪有時間收拾準備?望着陳老夫人盯着自己不悅的目光,陳大夫人一陣委屈,卻又無從說起,只得勉強讨好笑道。
她忍!為了兒子!
芙蓉閣叫芙蓉閣,那還是有些來歷的。西苑多水,芙蓉閣就建在水邊,開門便是湖,滿湖的荷花荷葉,一年四季冬暖夏涼,确實是個好去處。
況且,那是陳家最大的一個院子。
陳善笑道:“那就謝過大嫂了,我這便帶着真兒去收拾,晚些時候再來打擾母親和二位嫂嫂。”
嫁人二十餘年未生子卻還坐穩了正室夫人的位置,雖說和陳家的雄厚財力分不開,陳善卻也得了大大的長進,再不如以往未出嫁那般對着兩位嫂子呼來喝去。進門已有兩個時辰,面上卻時時帶笑,話語溫和,态度柔順,楊氏和林氏見狀不由都對她大為改觀。聽說那潘家當年也有幾位未出門的小姐,莫不是她們家小姑子嫁了人,受了自己小姑的磋磨,這才知道她們的辛苦?
但無論怎樣,小姑變好了,這是好事。楊氏林氏對視一眼又迅速分開,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同樣的目光。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小姑居然人變得比以往好了不知多少。”林氏回到房中休息,見無人在旁,便對秦媽媽道,“媽媽,你方才不在前頭,我之前可沒想到,那潘家姑娘生得還挺好看。”
秦媽媽自小跟在林氏身邊,原只是個二等丫鬟,混了這麽多年旁人都死了才被提上來,雖不那麽貼林氏的心,卻也知道幾分。當下便小心道:“表姑娘生得好看?”
“可不是麽?”林氏笑道,“我以前沒見着,倒沒想到她生得竟真比她那個娘好看。先頭在前面我瞧着她性子溫順得很。”
秦媽媽猜出林氏的意思了,只不敢說:“二夫人,這……”
林氏笑睨了她一眼:“你放心罷,和孔家姑娘的事兒都定下了,那姑娘也是個好的,我倒沒什麽不滿足的。”
秦媽媽這才放下心來,遂又恭喜道:“那表姑娘若真是個好的,夫人倒是可以從娘家那兒看看有沒有合适的,左右表姑娘也還沒定下親……”
林氏沉吟片刻,一聲嘆息:“罷了,我想想,你先去罷。”
秦媽媽退下,屋裏只剩林氏一人。她歪在榻上,盯着虛空中的一點怔怔出神。
之前陳老夫人說起這件事兒的時候她還有些生氣,畢竟一個曾家丫頭就耽誤天馳到二十,這潘家表姑娘可是陳善的女兒,做母親的就那個樣子,女兒能好到哪兒去?她可不想跟楊氏似的,動不動就要被自家兒媳氣個半死……
可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二十多年過去,她也是萬沒想到陳善變了個性子,養出來的女兒竟也是個不錯的。聽老太太的意思,陳善手裏還有些銀錢,若那潘家的鳳真真是個好的,嫁給天馳對天駿來說倒是一大助力……
可惜啊可惜……
林氏惋惜地搖搖頭,又自我安慰道孔家也不錯,然而誰料她這念頭剛剛生起,孔家小姐似是猜到她心意一般,跑了。
孔家小姐跑了!
聽見這消息的時候林氏正在飲茶,一口茶水嗆在嗓子眼,咳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這一回神,知道發生了什麽,幾乎當場就要暈過去!
這叫個什麽事兒?!
林氏氣得面色發白,手都在抖。
“已經叫人去孔家問了,他們說,一時半會兒還沒找到人……”林氏被秦媽媽扶着站在陳老夫人正屋中央,小心翼翼道,“兒媳想着,左右這消息還沒鬧大,不如——”
“糊塗!”陳老夫人一拍桌子,“養出能逃婚的閨女,孔家算是個什麽?!你居然還想給天馳娶這樣的媳婦兒?我是老了!讨你們的嫌,管不了你們了!你瞧瞧,叫你自己辦的算是個什麽事兒?!這等破落敗家玩意兒還想進門?”
林氏心中暗暗不服,真要算起來,那曾家小姐也沒比孔家好多少!但老夫人盛怒,都說出“讨你們的嫌”這樣的話了,林氏還是不得不跪下勸道:“娘別生氣,兒媳知錯了,保重身子要緊!“
陳老夫人狠狠瞪着跪在地上的二兒媳,心裏一陣一陣上火。她知道林氏是什麽意思,不就是不想娶跟她曾氏有關的媳婦兒嗎?曾家姑娘沒了,她生怕自己再塞一個給天馳,急哄哄地定下那孔家的女兒,哼,如今知道下場了罷?!
少不得還要她這個老婆子來收拾爛攤子!
楊氏侍立在一旁,見林氏縮在地上瑟瑟發抖,不由也跟着跪下勸道:“弟妹也是一片好心,娘千萬不要動怒。依兒媳的意思,不如把孔家的親事退了,娘再為天馳好好相看一門親事。”
林氏聞言大怒,她這是一時走眼,且要不是這老虔婆逼得緊,她至于那麽匆匆忙忙定下孔家麽?如今叫楊氏這麽一攪和,天馳的婚事又落回到老夫人手裏了!
楊氏的話卻很得陳老夫人意,她閉目道:“如今少不得我要出來讨這個嫌,唉!老二家的,你回去就叫人去孔家退親,把聘禮也給我拿回來!”
林氏“啊”了一聲,不甘不願道:“是。”
陳老夫人瞪眼:“怎麽,你覺丢人?那孔家自個兒閨女不争氣,我們家莫不是還要替她添妝?要不是你,要不是你!目光短淺!”
退親的事提上日程,很快便傳回陳天馳耳中。
孔家一開始還不情不願,道已經把女兒找到,只要将人領回來就成,被陳家派去的老婆子一頓嘲諷:“你當你孔家的閨女是公主?做得出逃婚這種事,還以為有資格進我們陳家的大門?不把這事兒鬧大已經是我們陳家給你們面子了,怎麽,這麽個破爛貨也敢往我們家硬塞?”
林氏心裏窩着火,派去的就是個不識字的潑辣婦人,這連珠炮似的話叫孔夫人聽了直氣得面色慘白,可又無力反駁,生怕陳家把事情鬧大壞了女兒的名聲。一面暗恨女兒不争氣,自己放跑了一門好親事,一面不情不願将聘禮送了回去。
送回去的聘禮林氏也沒拿回自個兒院子,通通叫人送到了兒子房中。
她心裏有愧,眼看着兒子要二十了,如今連個房裏人都沒有,好容易說了一門親,怎又壞了事?陳天馳立在臨時面前,只笑道:“兒子無礙的。”那副懂事體貼的模樣落入林氏眼中,更添了幾分愧疚。待她聽聞事發之後,兒子已經半個月沒出門,每日只窩在房裏悶頭讀書的時候,那股愧疚更如潮水般把她淹沒了。
其實陳天馳并沒騙她,他确實無礙得很!
因為他身子不好,家裏便沒有替他安排營生,只将他日日養着。入了秋,淮陽雖在南方,氣候也逐漸寒涼下來,春時雖看着圓潤,底子卻還虛弱。這麽一湊巧,兩個同樣“虛弱”的人便縮在房裏不出來了。
書海漫漫,看書其實也是件樂事。然而再多的書看久了也膩,陳天馳不必考取功名掙出身,就更沒那麽拼命的心思。思來想去,他給自己找了份活計——
教院子裏唯一的文盲春時姑娘認字!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在此QUQ
第二更在晚上,估計在11點左右~~我碼字比較慢,抱歉QUQ
☆、試探
三少爺好讀書,好賞美人,所以三小院裏都是些書香浸染中的漂亮姑娘,再不濟也是個清秀的水平。
為了能入三少爺的眼,生的漂亮的努力念書,生的只算清秀的就更努力了。誰都知道三少爺看不上那些大字不識的粗鄙人,天長日久,三小院形成了一股上到貼身大丫鬟,下到掃地看門小丫鬟都認真讀書以求上進的良好風範……
在書香墨香浸染的三小院,春時俨然成了個例外。她不會作詩,不會畫畫,甚至連大字也認不全。被三少爺教了一陣子,勉強能把一首《春曉》給認全了,卻不知為什麽再也不願學了。
春時不願學的原因很簡單,三少爺總喜歡在她寫字的時候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就好像上次她長胖了的時候一樣!春時委屈啊,春時難過,她明明已經努力減肥多鍛煉了,可肉還是像甩不掉似的往身上長!
上半年剛做好的新衣裳,不知為什麽,胸口又有點緊了……
沒人跟春時說這些東西,春時不明白,卻也知道胸口這位置該是不能輕易叫別人知道的。焦躁之下,她每天白日裏拿軟緞把胸口緊緊裹住,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放下來松快一會兒。
這日子叫一個難熬!
三少爺每回教她寫字,都是手把手地握住她教,字是寫會了,可少爺每次伸手攬住她腰的時候,就會忍不住一掐——
o(>_<)o ~~
腰上那一坨肥肉被捏起來的時候,春時覺得自己頭頂都要冒煙了,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而另一方面,陳三少爺也是憂愁得厲害!
懷裏抱着小美人習字,小美人香香軟軟,的确很享受。每次一摸春時比以往要稍微肉乎一些的小腰,他都覺得自個兒成就滿滿!春時剛來的時候什麽樣兒?那瘦得簡直只剩一把骨頭!如今被他好湯好水喂養成這般,他得意哪!
不過……
三少爺自問不是個色中餓鬼,他也不是故意朝小丫鬟胸口瞟,可他是不是在家待久了産生了幻覺?為什麽他覺得那兒比之前平了不少!!難不成春時這段時間沒吃飽?還是……有人敢趁他沒注意私下克扣了她的吃食?
然而查探一番,一切如常。只是廚房那邊道,每頓飯春時姑娘叫的都比以往早了些,也少了許多……
陳天馳摸着下巴,好像明白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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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爺訂了親,新娘卻跑了,這消息傳遍了全府上下,春時自然也不例外。晚間在書房伺候的時候她不免用擔憂又同情的目光盯着三少爺,躲躲閃閃地看了好一會兒,終于被陳天馳一把抓住手腕:“你看我做什麽?”
春時“啊”地一聲輕叫,小心翼翼道:“沒什麽,就是看少爺您要不要用點東西,今個兒廚房買了新鮮的野菇,還有豬蹄凍,要不我——”
陳天馳怎會不知道她心思?當即輕笑一聲:“你是擔心爺?”
“沒有沒有。”春時否認得很快,自家三少爺是個愛面子自尊心極強的,她哪敢亂擔心什麽。
陳天馳捏了捏握在手裏的那只小手,軟軟的,溫溫的,縮在他掌心宛如嬰兒的手一般大小:“你覺得爺會傷心?”
春時搖頭道:“我怕爺生氣……”
“爺不生氣,”陳天馳将她拉到身邊,“你高不高興?”
春時懵懂道:“我……高興?”
他目光深深地盯住她,眼神深處好像燃起一簇不知名的火。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着,春時渾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起來。三少爺的目光為什麽這麽奇怪?跟上次很像,又有些不一樣,可是,她卻說不出到底哪裏不一樣來。
“是啊,”陳天馳慢條斯理道,“若是爺真娶了親,這院子裏真有了女主人,你可該如何是好?”
春時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她是丫鬟,再怎麽得少爺的喜歡也始終只是個丫鬟,做丫鬟的除了好好侍奉主子,還能有別的出路嗎?
少爺待她這麽好,那她就更要好好伺候三少夫人了……
她正要開口,耳邊三少爺卻繼續問道:“我平日對你好不好?”
春時點頭:“少爺對我很好的。”
再沒人像三少爺對她這樣好了的。
陳天馳的語氣淡淡的:“那你要知道,我若是娶妻納妾,以後就只能對她們好了。她們叫你去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就算叫你去刷馬桶,欺負你,我也都不能護着你……”
春時身子顫了一顫。
少爺說的該是真的,他既然娶了妻,這些都是正常的。春時開口道:“少爺對三少夫人好,那是應該的,三少夫人叫奴婢做什麽,奴婢就做什麽,絕對不會惹三少夫人生氣的……”
話雖這麽說,但心底卻有一絲壓抑不住的情緒悄悄冒了出來。春時覺得心裏又酸又澀,說不出的難過。
陳天馳:“╰_╯!”
好麽!
陳天馳嘴角狠狠一抽!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丫頭倒是個狠心的!
他覺得自己的鋪墊都白費了,沒見到小丫鬟哭哭啼啼抱住他不放的樣子他相當失望!只面上卻還裝出一副滿意的模樣:“你既然這麽說我就放心了,來,咱們再把這幅字寫完!”
春時點頭,她也覺得該換換腦子,總想這些,她心裏就總是不舒服!可三少爺不再帶她寫之前寫熟了的那副《春曉》了,而是親自鋪了紙,磨了墨,揮毫新寫了一副字。
春時伸頭去看,宣紙上洋洋灑灑寫了這麽些行:
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蟬影動,回步玉塵蒙。
轉面流花雪,登床抱绮叢。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眉黛羞頻聚,朱唇暖更融。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
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汗光珠點點,發亂綠松松。
春時認字時間不長,她也算不得冰雪聰明一點就透的類型,是以認得的字還不多。落入她眼中,整張紙上,她細細一數,認識的字還不超過十個!
春時霎時就星星眼了:“少爺,這……”這也太複雜了些吧!
《春曉》一共才二十個字,她就學得很是吃力了……這,這,這得有多少個二十個字啊!
陳天馳溫柔一笑:“咱們平日也不用學這個,先拿這幅字練手罷了,我寫得很是滿意,難道你不覺得這幅字是我寫的最好的一幅?”
春時滿腹的疑問到了嘴邊,到底沒問出來。少爺已經夠心煩的了,她何必再添堵?是以她點點頭,乖巧道:“是最好的。”
可是,她真的好想問,少爺你明明才剛剛把它寫出來啊,怎麽知道這個會是最好的呢……
陳天馳眯着眼笑了起來,把小丫鬟一把攬在身前:“來吧,時候不早,寫完這幅字,也就該睡了。”
懷裏摟着香香軟軟的小丫鬟,鼻子嗅到的是她脖頸間的淡淡清香,外頭是溶溶月色,燈影幢幢,合該配上這首詩才對!
而且,他才不會說,這詩裏的場景,就是他昨晚的夢呢!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豔詩節選自元稹的《會真詩三十韻》
`(*∩_∩*)′
二更奉上
☆、拒婚
春時失眠了。
連着失眠了好些日子,她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去洗臉,腳步虛浮飄飄然,幾乎聽不見聲音,走在她前頭的兩個小丫鬟也沒注意她的存在,仍是自顧自的叽叽咕咕。
綠衣裳的小丫鬟:“哇,你頭上這只簪子真好看!哪兒買的?我也想瞧瞧!”
粉衣裳的小丫鬟仰起臉笑眯眯:“我哪兒有錢買這樣的好東西?這是昨個春繡姐姐叫我芙蓉閣送繡活,表姑娘賞的,好看吧?”
綠衣小丫鬟仰着頭看一臉羨慕:“真好啊,我也想去給表姑娘送東西!”
粉衣小丫鬟得意:“是吧?表姑娘人真好,長得也漂亮,而且是跟我們不一樣的漂亮!性子又溫柔,比三小姐還要溫柔得多呢!”
三小姐是大老爺的庶女,性子在府裏是公認的溫柔和善。
“啊!”綠衣小丫鬟聞言不由歡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聽說老夫人有意把表姑娘許配給三少爺,咱們未來的三少夫人要真是由表姑娘來做,那可真是太好了!”
春時不由一驚,因為睡眠不好而昏昏沉沉的腦袋驟然清醒,表姑娘要做三少夫人了?怎麽少爺沒跟她說起呢……
腦子裏一下子蹦出這個念頭,春時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她是什麽身份啊,這種事有必要跟她說嗎?表姑娘是三少爺的妹妹,三少爺這麽好看,她一定也是很美的了……嫁給三少爺倒也合宜……
春時亂七八糟地想着,一時間又覺得心裏翻滾得厲害。她努力壓抑着莫名其妙往外竄的那股子酸澀,盯着盆裏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那碩大的黑眼圈,在水裏那麽明顯……
她想,自己大約是喜歡上三少爺了吧!
三少爺覺得自己很是受不了。
這才好幾天哪?春時就又躲着自己走了!字也不練了,每日繃着張小臉,眼神躲躲閃閃!他自問沒做什麽哪,怎麽就這麽不招人待見?
人三少爺也是有脾氣的!努力讨好數回無果,他也生了悶氣,又氣又委屈。招誰惹誰了他?兩個人陷入莫名其妙的冷戰,直到這日午後,二少爺陳天骥找上門來。
作為陳家長房嫡出的少爺,和老大天駿年紀又相近,這些年來陳天骥一直都和二房兩位兄弟針鋒相對。只不過這個弟弟和他們年紀相差有些大了,也一直都是病弱不堪的模樣,他并沒放在心上。好麽,一個不小心,小狼崽子長大了,也知道幫着自家兄長了?
老太太要把表妹許配給這個三弟,全府上下都傳遍了!原本二嬸還不同意,鬧出了孔家這麽檔子事兒,她真是對表妹熱心了起來。
老大比他,也就占了個長子的名頭,可自己是長房的,又娶了老太太的侄孫女,兩邊算是打了個平手。若這老三當真娶了表妹為妻,那老太太的心不就徹底偏到二房那邊兒了?這樣下去還了得!陳家早晚落入他們二房手裏!
“我說老三,平日沒看出來啊?你小子還存了這樣的心?”一眼望着這三弟病歪歪地躺在榻上,陳天骥氣就不打一處來,一個病秧子,好好地縮在房裏也就是了,何必出來趟這個渾水?
陳天馳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二哥,這是怎麽了?可是春香有什麽事?”
提起春香陳天骥不由有些理虧,可望着三弟還餘情未了的模樣,他又是得意又是惱怒。畢竟春香是三弟的房裏人,他把三弟的房裏人收了房,怎麽說都不光彩:“春香沒事,你不要整日想着她,她也算是你小嫂子,你提她像什麽話?”
陳天馳喏喏:“是,二哥教訓的是,弟弟再也不敢了。”
這個弟弟一直是這麽個唯唯諾諾的樣子,怎樣也扶不上牆!陳天骥鄙夷地掃了他一眼:“行了,你知道就好。我問你,你是不是真打算娶表妹?”
仿佛心中事被戳中,陳天馳一臉驚慌:“二哥,我,我……”
陳天骥大怒:“怎麽,你還真有這個意思?!”
陳天馳慌裏慌張連連擺手:“不不……不!二哥,我沒,我——”
陳天骥冷笑一聲:“行了,你也別想瞞着了,我不管你有沒有這個意思,今兒就明着告訴你,你不許答應下來,知道麽?”
陳天馳委委屈屈地看他一眼,猶豫半晌,在他的威壓之下,不甘不願地點頭道:“是……可是二哥,萬一祖母和母親那兒……”
“就算祖母和二嬸怎麽逼你,你也不能答應!”陳天骥心裏忍不住呵呵,這該死的病秧子難不成還準備用祖母和二嬸壓他?他不屑道:“憑祖母對你的喜歡,你要真不願意,難不成她還會勉強你?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貨色,表妹能看上你?趁早收了你這癞□□想吃天鵝肉的夢!”
陳天骥越說越得意,眼角餘光在房內四處亂掃。他沒看着陳天馳,否則他定會發現,這個一向唯唯諾諾的弟弟此刻雙拳緊握,手背青筋迸發。
連番威逼,陳天骥心頭大安。他一眼望見牆角擺了個描金繪彩漆的镂空香爐,精致玲珑,不由笑道:“這爐子不錯,以往竟沒見過!我先拿回去給你小嫂子玩玩。”說罷,不待陳天馳答應,拿了香爐就走。
屋內空無一人,陳天馳坐在椅子上,不由呵呵一笑。
陳天骥沉不住氣了,竟親自過來警告他。想必是上次糧道的事沒辦好,丢了面子不說,也失了祖父的心。
接下來,就該是大哥來找他了罷?
不過……如果不是陳天骥,他還不知道原來全府上下都傳遍了他和潘鳳真的婚事,果真是溫柔鄉英雄冢,和小丫鬟在屋裏厮混久了,連這樣的事都到現在才知道……
陳天馳笑眯眯地歪在榻上,他好像明白為什麽小丫鬟又躲着他走了!
春時就像他院子裏的蝸牛,慢吞吞的,笨笨的,膽小得很。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立即縮回殼裏,再不出來。
陳天馳所料不錯,陳天骥來找他的第二日,陳天駿那邊也跟着按捺不住了。
只不過他比陳天骥聰明些,沒有親自上門,而是請了母親二夫人林氏去叫弟弟說話。
若說林氏對小兒子完全一點慈母之心都無,那絕對是不可能的。林氏拍着胸脯摸着良心地說一句,她思來想去,真真覺得把潘鳳真定給天馳是再好也沒有的婚事。
可若說她一點私心也沒存,尤其是為了給大兒子舔勢這樣的私心,林氏的胸脯就拍不起來了。
可是,這二者是錦上添花的事兒,只能說明這婚事更為合适,半點也不會危害到小兒子日後的生活幸福。林氏心滿意足地想,如今只待孔家的事兒完全過去,最好叫底下人封住嘴,別讓潘鳳真知道,她再和小姑通個氣,那就能提親了。
聘禮自然是要豐厚,反正小姑只得鳳真這麽一個女兒,再多的聘禮轉了一圈,回來還不是二房的?
“先頭給你定下的孔家姑娘,那都不算數。母親早和你祖母商量好了,這回給你定下鳳真,你說如何?”不待兒子回答,林氏笑道,“鳳真生得漂亮,今年翻過年十七,雖說歲數稍大了些,可大了好,大了懂事啊!和你差三歲,這正是天生一對!你呀,千萬別聽外頭人忽悠,那都是見不得你好的!你小姑對你也滿意得很,只要你答應下來,開過年鳳真過了生日,就能定親了,再過三個月就能完婚,左右咱們也是一家人,這樣來得便宜!我呀,早盼着能抱孫子了!”
陳天馳定定地盯着林氏,把林氏盯得都有些發毛了,這才慢悠悠道:“而且,小姑只有鳳真一個女兒,若娶了她,小姑就會站在二房這邊,我說的是麽?”
兒子懂事那就再好不過!喜得林氏笑眯了眼:“正是!那鳳真性子和善柔順,沒聽全府上下都說,她比你三妹妹都要溫柔大方些?想必過了門待你房裏人也能好,嬌妻美妾都有了,孩子還遠嗎?你大哥如今正缺——”
“兒子不想娶她。”
林氏仍在喋喋不休:“你大哥如今正缺幫手,雖說你身子不好不能幫忙,但若娶了鳳真,你小姑怎麽說也是你祖母最心愛的女兒,她要——什麽?!”
“我說,我不想娶鳳真表妹。”
林氏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不可置信地再問了一遍,便見小兒子站在面前,用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語氣重複了一遍。
這,這,這!林氏身子一晃,一股氣霎時直沖腦門:“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