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4)

反而不好。這麽一想他頓時做了決定,到淮陽來。

淮陽離邺梁很近,有什麽事方便他即刻回去。淮陽的風景極好,上回去養病一直悶在密室裏,什麽景致都沒看到。淮陽氣候宜人,最适宜養病療傷。最重要的是淮陽有陳三公子啊,有三公子在,他就能放心了。

這樣一想,淮陽竟是樣樣都好,三皇子便迫不及待帶着薄護衛日夜兼程跑了過來。

陳天馳:……呵呵。

真的不是因為在他這裏有吃有喝才來的嗎?!

三皇子和薄護衛也不像上次那樣委屈自己了,叫陳天馳在最大的客棧包了兩間上房,又從陳家送了個丫鬟過去,日日吃喝玩樂賞景吟詩,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春時聽見這消息的時候還愣了一下:“真要讓春雨過去?”

陳天馳點頭:“嗯。”

想來想去,三小院以外的丫鬟他根本不放心。三皇子說得輕松,可要出了什麽事,他絕對擔待不起。就算是三小院,他也不能完全放心,畢竟明珠這一類人也在,別的不知根底的,他更不放心用了。

其實最讓他放心的是春時,可這是他沒過門兒的媳婦兒了,讓她去伺候別人不合适,也委屈了她。明珠不行,春暖是他留給春時用的,小氣摳門的三公子想了半日,決定只給三皇子他們送一個丫鬟過去,那就是春雨。

春時想了一會兒:“那好吧,不過春雨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忙不過來就讓他們自己忙。”陳天馳哼哼,有這麽便宜的事兒麽?別人家的謀士都是好吃好喝的供養着,輪到他,呵,什麽都沒得吃就算了,還要出錢出力,這會子居然要出人了,像話嗎?這像話嗎?!

春時:“……哦。”

三少爺又說氣話了。那個看起來養尊處優的三皇子真能自己忙?他身邊那個總是板着臉的護衛大哥看起來也不像是能做事的樣子……

她憂心忡忡地想春雨一向是個不喜歡攬事兒的性子,而且看起來就很容易受欺負,送她過去真的合适?

陳天馳見不得小丫鬟老為了別人擔心的樣子,他們自己的事兒還沒解決呢!三皇子和薄護衛都不是什麽壞脾氣的人,春雨又安分,能出什麽事兒啊?

Advertisement

“上次說的事兒,等這段時間忙完了,我們就得開始辦。”陳天馳道,“現在先想想,怎麽把你給弄出府去。”

春時懵懂望他:“您把我賣出去不就行了呗。”

陳天馳搖頭:“不成,你的身契不在我這兒,我現在貿然去要,怕母親不會給我。”春時即使被李行止認作了孫女,那也只能騙騙外頭人,等她日後進了門,事兒只會多不會少。

春時苦着臉:“那怎麽辦啊?”連一向足智多謀的三少爺都想不出辦法了,她這笨腦袋瓜能想出什麽來?

陳天馳嘆氣:“先慢慢想着吧……實在不行,我把你的身契給偷出來。”

“啊?!”春時騰地站起來,“這,這行嗎?”

她的三觀都要裂了。三少爺說是長在高門大戶裏的,怎麽這種招數總是一套一套的呢……

“不行。”不待春時否定,陳天馳先自我給否定了。林氏他最明白,疑心重,連伺候她多年的秦媽媽,她都不是完全信得過。像春時這些丫頭們的身契,她無論如何也會自己放好,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少爺……”春時坐在一旁,弱弱地舉手發言,“您看,咱們找表姑娘幫忙成嗎?”

潘鳳真?

陳天馳都快把姑姑母女忘到腦後了,此刻被春時忽地提起,愣是想了半刻才反應過來:“鳳真能幫什麽忙?”

他那姑姑陳善實在不是個善茬。聽林氏抱怨過,當年在家的時候,她這小姑子就很讓楊氏、林氏兩位嫂子頭疼。老夫人偏心小女兒,兩個兒子加一起也不如女兒說話的分量重,硬是把陳善養得驕橫跋扈。如今嫁了人守寡回家來住,雖然表面偃旗息鼓安心教養女兒,可她日日到老夫人房裏去,對老夫人的影響有多大誰也不知道。

這種姑姑養出來的女兒,能幫他們的忙?前些時候不是還打着想兩家結親,拿捏他的心?這方面林氏和陳善倒是前所未有的達成了共識,可惜潘鳳真和他這兩位當事人似乎都不怎麽熱心,這事兒才算泡了湯。

對這個表妹,陳天馳接觸不多,幾乎可算是陌生人。但就是這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中,陳天馳也能隐約感覺到,他這年方十七的表妹,性子強勢,甚至比她的母親還要更強幾分,絕不是個好說話的人。

過了年,潘鳳真就要十八歲了,六月中就是她的生日。陳天馳細細一想,實在想不出春時有什麽能和她接觸的地方。

“六月中旬不是表姑娘的生辰嗎?”春時笑眼一彎,“我們底下人平日裏受她的照顧挺多的,就想送她一份禮物。咱們三小院想送表姑娘一塊帕子,叫我去問她喜歡什麽花紋呢。”

陳天馳覺得這院子大約真不是自己的了,底下人什麽時候和潘鳳真這麽熟他都不知道!他勉強按捺住心底的訝異,問道:“然後呢?”

“我去了幾次,表姑娘怕是早就猜到了,不過什麽都沒說。她人實在很好,又溫柔又和氣,比……還要好。”被吞沒的話陳天馳猜到了。潘鳳真在春時的心裏比幾位陳家的庶出小姐還要更和氣,比第三代兩位少夫人還要更好一些。

陳天馳眯起眼,下一次去老夫人房裏吃飯的時候,他怕是得好好打量打量這位不被他注意的表妹了。

以前竟是他小瞧了她!

☆、直白

陳天馳用筷子夾了幾口菜,目光看似專注地盯着自己的碗,實則在用眼角餘光關注着坐在斜對面的年輕姑娘。

壽安堂正屋有個大圓桌,每月初十、二十、三十,陳家衆人都要到壽安堂來陪老祖宗一道吃頓團圓飯。以往是楊氏和林氏一人坐在老夫人一側,陳善回來之後,就成了陳善坐在一側,潘鳳真坐在陳善的旁邊。倒是把兩位夫人擠到了一起。

照春時的意思,表姑娘是個溫柔和善體貼下人的好姑娘。

陳天馳回想着春時的話,在心裏呵呵一笑。這笑不自覺地泛在了面上,叫曾氏見了也不由樂呵起來:“天馳啊,你笑什麽?”

陳天馳道:“孫兒是想,十五那天就是表妹的生辰,十八歲是個大日子,不如大家聚在一起,好好樂呵樂呵。做哥哥的總想送妹妹一份禮物,只可惜孫兒愚鈍,不知道該送什麽才能讨表妹的喜歡。”

這話一說,滿屋都笑了。陳善用滿是慈愛的目光望着他笑道:“鳳真不過是個小孩子家,老夫人還在呢,哪有她做壽的道理?沒得鬧得大家疲累。我們原打算在屋裏自己吃頓飯就算了的。”

曾氏握住外孫女的手笑道:“別聽你娘胡說八道,外祖母在這兒呢!這是鳳真在咱們家的第一個生辰,大家也好久沒熱鬧熱鬧了,借着這個機會,十五那天晚上正好都能聚在一塊兒,就這麽定了,誰都不許再推脫!”

陳天馳笑道:“都聽祖母的,孫兒叫人從沁園春訂了一桌上等席面到家裏來,也給祖母和幾位長輩嘗嘗鮮!”

曾氏老了,喜歡熱鬧,喜歡別人捧她的場,聞言不由笑得愈發開心。坐在一起的楊氏一眼瞥見林氏臉上藏不住的得意,心裏不由哼了一聲,一眼看見自個兒子坐在那兒一臉不關他事的樣子,心中更是大恨他不争氣,連句漂亮話都不會說。

莫名被母親瞪了一眼,陳天骥很是委屈,他剛才正想着明兒能去賞紅樓頭牌紅仙姑娘的房裏坐坐,什麽都沒聽到啊!

這一家子和睦,讓曾氏看了很是喜歡。散席的時候,林氏叫秦媽媽扶着回去,曾氏則是由陳天馳和潘鳳真一道陪着回了屋。

而楊氏特意瞪了陳天骥一眼:“你給我留下,陪我回去。”

陳天骥委屈地站回母親身邊:“娘,您又怎麽了?兒子今晚可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幹啊!”招誰惹誰了他!

楊氏狠狠瞪他:“誰叫你這時候裝啞巴?平時嘴皮子不是挺利索的嗎?今晚一句話不說!老夫人難得這麽高興,你多說幾句漂亮話不會?對你院子裏的丫頭倒是甜言蜜語多得很,哄哄你表妹開心你不會?!”

陳天骥更委屈了:“表妹是表妹,那性子,誰能哄得起來啊。”

潘鳳真平時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只能讓陳天骥想到一個人。

那就是他娘楊氏。

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怎麽威風勁兒就這麽大?那派頭端的,跟他長輩似的!陳天骥喜歡漂亮姑娘,可再漂亮,也不喜歡跟這麽個死板板的姑娘說話。

這話聽在楊氏耳裏全是狡辯:“你三弟怎麽就能哄得她們這麽高興?你還能連他那個病秧子也不如?!”

陳天骥大怒:“老三今晚亂巴結了?!這慫包,老子都不說,他敢——”

楊氏一巴掌把他後半截話拍回了嘴裏:“你在誰面前稱老子?你是誰的老子?”

陳天骥滿腹委屈加憤怒,在自己娘面前也只能完全吞下去:“娘,我不是那意思——”

“行了!”楊氏嘆氣,“你要上心哪!雖然你大哥廢了,如今你才是實際上的老大,可你二嬸又懷了身孕,二房始終不可小觑。你給我記着,以後少去外面鬼混,外面香的臭的那麽多,兒子也沒見你折騰出來一個!早些跟你媳婦兒生個孩子出來是正經!”

陳天骥不耐煩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誰想看見她那張臉,跟奶奶似的……”

這嘟囔又被楊氏一巴掌打散,她揉着發麻的手掌心,不由嘆氣。自從天駿廢了,天馳一力擔起了鋪子上的活兒,讓人驚訝的是他做的不比天駿差分毫!明明大房已經危機四伏,地位動搖随時不保,可這個兒子卻還是這麽不當回事,總覺得有她在,就一切無虞……

她都已經五十多了,人生苦短,能再支撐幾年?等她去了,大老爺也去了,這陳家,這大房,還不得被二房生吞活剝個幹淨?

----------------

和曾氏又說了一會兒話,見她困乏了,這一對表兄妹才告退出來。六月間夜風涼爽,蟬聲陣陣,曾氏屋裏暖和,潘鳳真穿得有些單薄,一出門被風一吹,不由打了個噴嚏。

“表妹要注意身體啊。”陳天馳自認體貼地說了一句,正常的姑娘聽他這麽說,一般都會或感激或嬌羞地道謝,兩人就能順理成章地開啓聊天模式,好讓他愉快地套話,順便仔細了解對方的為人如何。

然而潘鳳真笑了一下:“三表哥有話還請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陳天馳:“……”

他少見的被噎了一下!這表妹真是出乎意料的直白啊,原來春時居然覺得這樣的性子叫溫柔體貼嗎?

☆、往事

這麽不委婉的表妹讓陳天馳吃了一驚,不過他很快适應過來,只說想謝她最近這段時間對春時的照顧。

“這丫頭一向不讓人省心。”陳天馳笑道,“她在我面前誇了你不少,我想她定沒少給你添麻煩。”

潘鳳真微微搖頭:“春時很乖,人也很懂事,并沒給我添麻煩。我也很久沒和三表哥見面了,不如明日我做東,請三表哥去迎客來吃頓飯如何?”

陳天馳笑眯眯道這怎麽行:“鳳真既然喊我一聲哥哥,那我怎麽能叫你這個做妹妹的破費?這頓飯表妹千萬別和我争,我做東。不過迎客來人多口雜,不如去沁園春吃來得便宜。”

潘鳳真也只是輕輕一笑,望了他好一會兒,才慢慢道:“既然三表哥這麽說,那就這麽辦吧。”

-------------------

“少爺,表姑娘怎麽樣?”春時一看他回來就有些興奮,“人很不錯吧?”

陳天馳看她的小模樣就不由笑了:“和我以前想的不大一樣。不過你怎麽會喜歡她?”

重音在“她”上,顯見這位少爺其實心裏對表姑娘是不大喜歡的了,春時有點失望:“三少爺不喜歡她?”

“那是自然,”陳天馳笑道,“全天下的女子當中,我不就只喜歡一個人嗎?”

春時呸了一聲:“您又不正經!”

陳天馳笑了,沒一會兒又皺眉道:“明日我約了她去沁園春吃飯,到時候你和我一道去。”

春時點頭:“您看着有心事?”

“我總覺得這事兒不對。”陳天馳把茶盞放在桌上,道,“春時,你和她真這麽熟?為什麽會想到要找她幫忙?”

春時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是表姑娘自己提起來的……”

陳天馳吃了一驚:“什麽?”

春時道:“之前我去她那兒的時候,表姑娘一直問我家裏的情況,還問我日後的打算,我總覺得表姑娘是有意暗示我,讓我向她求助呢。”

這就耐人尋味了。

春時不過是個小丫鬟,就算再加上陳家三少爺的身份,真就值得潘鳳真這樣打算?

“少爺,我……我是不是不該提起?”春時不安道,其實她也只是覺得表姑娘不像是壞人,僅此而已,“如果少爺有什麽為難的,那就不要向她求助了,沒什麽的。”

陳天馳拉住她坐下,笑道:“沒什麽,你別太擔心。”

有些話他不好和春時說,怕她擔心,怕她內疚,她不是個喜歡亂說話的性子,憋在心裏胡思亂想反而不好。可是今日潘鳳真提起做東一事的時候,淮陽大大小小無數間酒樓,為什麽就偏偏挑選了迎客來?

論酒水,迎客來不如酒旗風,論菜色,不如沁園春。它甚至不是一家純粹的酒樓飯肆,反倒以住宿為主,在淮陽實在不算出挑,也就勝在地理位置較好,環境清幽而已。

而這個地方,正是三皇子幾次來淮陽下榻之處。

---------------------

“表妹來淮陽這麽久,照理說我早該請表妹來此吃飯,是我的不是,我先自罰三杯。”

潘鳳真笑了一下,臉色仍是淡淡的:“表哥客氣了,都是一家人。”

這做派反倒讓陳天馳有些熟悉,可熟悉的同時又有些頭疼。潘鳳真說話的态度不就和生意場上那些來往的老爺們一般無二?這頓飯她果真沒安什麽好心。

繞彎子的技能陳天馳絕對是點滿了的,潘鳳真雖然自小被當成男兒教養,但再厲害也抗不過他一臉悠然恬淡,當真什麽都不說只敘親情的模樣,沉不住氣主動開口道:“其實今天來,鳳真有件事想和三表哥商量。”

陳天馳微微一笑,心道你終于沉不住氣了:“表妹有話盡管直說。”

“我知道三表哥想娶春時為妻,也知道三表哥最近正為這件事焦急,我能幫表哥勸說外祖母,也能替表哥把春時的身契弄來。做這些,無非只需要表哥幫我一個小忙罷了。”潘鳳真一邊說一邊看他神情,卻發現對面坐着的人無動于衷,一副等着她繼續說完的模樣,只得放下茶盞,“表哥難道不動心嗎?”

陳天馳笑起來:“表妹先把事情說完,你也知道你表哥向來是個不成器的,若真辦不成的事,也沒法子應下。”

潘鳳真嘆了一聲:“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麽輕易的答應我……也罷,左右今日無事,表哥就聽我說完吧。”

潘家是溧陽望族,世代傳承,但和陳家一般子嗣不豐,甚至比陳家更甚。到了潘鳳真父親這一代,陳善嫁進門去做當家主母,到了也只生下潘鳳真這麽一個女兒,其餘一衆妻妾一直都無所出。

眼看潘家要絕了後,可若是公侯之家也便罷了,潘家乃是商賈之家,家業無從繼承如何是好?陳善百般游說,終于說動丈夫考慮将女兒作為繼承人培養起來,待日後若有了男孩兒再叫她嫁人也就是了。

潘鳳真是個要強的性子,聰明機敏不輸男兒,待潘父日漸病重,家業竟被她一手支撐起來,甚至還将潘家的産業擴大至鄰近三省。可正是潘父養病的三年間,一個新進門的小妾生下了兒子,潘家終于有了男丁,嫡出和庶出在這時候已經不再重要,因為繼承人出現了。

“母親将那孩子抱在她膝下撫養,将小妾也打發出去了,”潘鳳真喝了一口茶,冷笑,“可我如何能忍下這口氣?難道女子就不如男人麽?我能做,甚至能做得比他們這些男人更好!怎麽就繼承不得家業了?”

陳天馳不知該說些什麽,說實話他實在沒想到自家表妹竟還有這樣的心氣。作為她話裏“那些男人”之中的一個,他覺得怎麽說好像都不大對,于是識相地閉口不言。

潘鳳真回過神來,好像也覺得坐在自己對面的不僅僅是她的表哥,更是千萬男人中的一個,只笑了笑繼續道:“直到三年前我父親去世,這些年來潘家雖不涉朝政,也算略有薄名,朝中幾位皇子都派了人前來吊唁……”

三皇子派來的正是他一向視為心腹的薄護衛。

☆、合作

後面發生的事很簡單。潘鳳真看上薄護衛了。

薄護衛年紀還不到三十,卻也比潘鳳真大了十餘歲,性子又冷淡,對這個才十五歲的少女的示好根本沒有任何回應。不過潘鳳真也不同一般的少女,完全不知道害羞為何物,對薄護衛死纏爛打。後者無可奈何,以潘鳳真父親才去世為由,不住推拒,最後甚至被潘鳳真逼的離開溧陽,從此消失不見……

在溧陽守孝的三年,潘鳳真當真不算安分。作為曾經的承嗣女,她天生一副堅持到底的性子,認準了一個人,那就會死守到底。這件事她不敢告訴陳善,畢竟再如何,私定終身對方還不接受這件事都算不得光彩,潘鳳真生怕陳善驚怒之下把她從此鎖在家裏不許她出來。

她知道薄護衛從此不會再去溧陽,是以這三年,她拼命擴充潘家的生意,期待有朝一日能去邺梁找他。

陳天馳聽得目瞪口呆。

這世上似潘鳳真這樣烈性又執着的女子雖不多,但怎麽也能找到一兩個。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潘鳳真竟能看上那個總是冷着臉的薄護衛?!

這樣的人也有人喜歡,還窮追不舍長達三年。而優秀如他,到現在還沒娶到老婆……天理何在啊?!

潘鳳真要是知道坐在自己對面的人心裏在想什麽,一定會呵呵冷笑三聲,不過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終于回過神來,便用懇求的目光看着陳天馳:“表哥可願幫我這個忙?”

陳天馳笑了一下:“這事兒,恕我無能為力。陳家雖也算有些薄産,可潘家也不比陳家差啊,你三年來都沒能找到薄護衛,難不成我就能幫你找到了?”

潘鳳真臉上神色一僵,嘴角緩緩下垂,滿滿都是失望:“表哥是不信我的能力?還是根本不願幫我這個小忙?”

幫忙事小,畢竟薄護衛現在人就在淮陽,可告訴潘鳳真這件事,就等于明示了他和三皇子的關系,甚至可能會擾亂他們的整個計劃。一個表妹的分量實在不夠,雖然能加上春時,可是只要三皇子登基,他求三皇子賜婚,到時什麽事辦不成?

頂多也就多等幾年便是了。

陳天馳心裏如是想,便更堅決地搖了搖頭:“我真是無能為力。”

“表哥真的這樣狠心?”潘鳳真面色驀地一沉,冷下臉來,“我已經發過誓,此生除了他誰也不嫁,表哥這樣也不願答應我嗎?”

陳天馳方要搖頭,就見潘鳳真站起身,伸手遙遙一指城中迎客來的方向:“事到如今表哥還是瞞着我,我前些日子親眼看見表哥的小厮扶着個渾身黑衣的男人進了那裏,不如表哥告訴我,那人是誰?”

陳天馳:“……”呵呵,平安,辦事不力,回去罰他半年月例!

“而且我還知道,大表哥傷成這樣,和三表哥一定有脫不開的關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三表哥你書房裏一定藏着什麽秘密叫大表哥發現了,而且這秘密關乎你的性命,是不是?”

陳天馳眉頭漸漸皺起,不由心中一沉。

他真的小看了潘鳳真,不聲不響,不言不語,竟讓她猜對了一半!

“我雖是一屆女流,卻身負潘家的重擔,邺梁的消息也不是一點都不知道的。邺梁亂成一團,薄護衛在這個時候投奔三表哥,想必三表哥定是在為三皇子效力了。”潘鳳真微微一笑,成竹在胸,“三表哥以為若能支持三皇子殿下登基,便能請他賜婚你和春時?可表哥怎麽就沒想過,如果在那之前,我向祖母舉薦合适的人選,讓春時嫁出去呢?你還等得來這份賜婚嗎?”

“你!”陳天馳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罵娘的念頭,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你敢這麽辦,那我就叫你永遠見不到那個姓薄的!”

潘鳳真望着他盛怒之下的臉,稍微有些瑟縮,卻還是笑了起來:“見不到就見不到吧,反正他也不喜歡我。只是苦了你和春時這一對有情人,更可憐春時,一個小姑娘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不過最可憐的,還是三表哥你,就算你日後把春時奪回來,依春時的性子,恐怕這也會成為橫在她心頭的一個心結吧?”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陳天馳呵呵一聲,慢慢坐下來:“說吧,你到底要如何?”

“三表哥,我不想和你作對,只想和你合作而已。”潘鳳真見他态度出現軟化,不由也放下剛才的僞裝,軟聲求道,“我別的不要,只要表哥替我把薄護衛留在淮陽,多留幾日就好。”

陳天馳詫異地一揚眉:“就這樣?”

“就這樣。”潘鳳真苦笑一聲,“他不願意的,我不會勉強他。他不喜歡我,我遠遠看着也就是了,何苦去讨他的嫌?”

這招苦肉計使得好啊,陳天馳驚愕地發現他和潘鳳真不愧身體裏流着一部分相似的血,他對付春時,和潘鳳真對付那個冷着臉的薄護衛,用的都是相同的招數。

只不過因為潘鳳真是個女子,還是個苦苦支撐家業的美麗妙齡女子,這苦肉計在她身上用起來就更顯威力幾分。

“我們合作,我能得到什麽好處?”陳天馳道,“沒好處的事我從來不做。表妹既然要和我談合作,那我們就按照生意場上的規矩辦。”

潘鳳真一怔,幾乎立時便反應過來陳天馳這是答應了,當即欣喜若狂:“這容易,表哥怎麽吩咐,我便怎麽做就是。”

“好,那你就照我的話,回去之後,就……”

作者有話要說: 身在一個名叫“你看不見我還掉收”的榜單上……QAQ

☆、搬遷

陳老夫人曾氏一輩子守在陳家,從沒出過淮陽城半步。唯一的女兒陳善遠嫁之後帶回個外孫女鳳真,不僅生得和陳善年輕時候一模一樣,性子和陳善更是有八成像,甚至比陳善還多了些圓融溫和。讓曾氏時常感嘆,自家養的這麽多孫女竟連鳳真的半分也比不過。

曾氏喜歡溫順聽話的兒媳和孫媳,卻喜歡脾氣鮮明性子獨立的女兒和孫女,可惜這點沒人發現。楊氏和林氏都以為曾氏喜歡聽話的孩子,便把丈夫所出的庶女們都按照這個模板教養,教了這麽些年,一個也沒得老太太的青眼。

如今來了個潘鳳真,全府上下曾氏最喜歡的竟成了她!潘鳳真日日侍奉在曾氏身邊,說的話十句曾氏能答應九句半,可算是無所不應。

“真兒在家裏也是金尊玉貴的養大的,到了我這兒反倒要日日伺候我這個老婆子。”曾氏笑眯眯地拍着潘鳳真的手,“委屈你了。”

“真兒不委屈。”潘鳳真抿嘴一笑,“能在外祖母身邊是我的福分。”

曾氏笑道:“這孩子就是孝順。”

陳善也跟着笑起來:“我一輩子只生了她一個,不盼着她有什麽大出息,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做個孝順的孩子也就夠了。”

滿屋的人都十分捧場地笑起來,曾氏好似不經意地問道:“前些日子天馳屋裏那個丫頭經常到你那兒去?”

潘鳳真點頭:“是,聽說真兒要過生日,她們說湊在一起送我一條帕子,也算是心意。”

曾氏不知是喜是怒:“她們想得倒是圓滿。”

屋裏靜了下來,潘鳳真眼睛一擡,侍立在一旁的一個小丫鬟便笑着開口湊趣:“還不是因為表姑娘人好心善?全府人都說,表姑娘簡直像是當年的姑太太一樣,對下人好着呢!不過歸根結底,姑太太好,表姑娘好,都是因為老夫人教導得好,大家都感念在心呢!”

一番話說得曾氏樂得合不攏嘴:“你這丫頭倒是會說話,嘴甜得像抹了蜜似的!”

潘鳳真心裏松了一口氣,笑道:“是啊,外祖母屋裏個個都是能人,我那屋裏一個個都笨手笨腳的,不知有多羨慕外祖母呢!”

曾氏笑道:“別以為外祖母老了聽不出來,你這是眼紅外祖母屋裏的人,想要一個過去?沒了,沒啦!走了個明珠,如今我屋裏也就是這丫頭還算貼心,那是怎麽也不能給了你的。”

潘鳳真笑嘻嘻地拉住曾氏不依道:“外祖母當真不肯給真兒嗎?”

曾氏樂呵呵地一拍手:“她不行,不過全府上下,你看上誰了,都能要去。不拘是誰屋裏的,你瞧着好就行。是誰屋裏的,你報到誰那兒就是了。”

陳善不明白為什麽女兒今天如此執拗不懂事,以往她根本不會像今天這樣朝曾氏撒嬌賣癡,就為了一個丫鬟!見母親松動,似乎還在縱容女兒,陳善連忙輕聲喝止:“行了,真兒,你外祖母年紀大了,別總拿這些事麻煩她,聽見沒有?”

曾氏擺擺手:“這有什麽的,小孩子喜歡,給她也就是了。我瞧着真兒身邊确實伺候的人太少了,你們從溧陽走的急,帶的人也少,我這年紀大了也疏忽了,竟忘了這件事。只是楊氏和林氏也不提點着些……”

再說下去就成了當着滿屋子人的面斥責二位夫人了,陳善不願為無關緊要的人得罪兩個嫂子,連忙道:“娘這麽說就太擡舉鳳真了,一個小孩子而已。真兒,還不快謝謝外祖母?”

潘鳳真連忙拜下去:“多謝外祖母。”

她垂着頭坐下,只讓陳善和曾氏說話,一會兒之後,見曾氏乏了,陳善要帶她出去,才開口道:“外祖母,我想好了一個人,可……只怕不成。”

曾氏懶懶應道:“哦?什麽人?”

“就是三表哥屋裏的春時。”潘鳳真道,“這丫頭挺聰明機靈,也會說話讨人喜歡,針線活做得也還算不錯,真兒身邊正缺這樣的人。只是那春時是三表哥身邊的大丫鬟,怕二嬸和三表哥不會答應,春時自個兒也不應,還是算了吧——”

“不必。”曾氏打斷她的話,“左不過一個丫鬟,難道你二嬸和三表哥還能不給?她既是我陳家買來的,那陳家要她去伺候誰,就得去伺候誰。跟在你身邊還能委屈她了不成?”

“可真兒怕她心裏不願反倒不好,這……”

“你若怕她不願,就叫你二嬸把身契一塊兒給你。”曾氏心裏暢快,她送了個明珠過去,卻被春時壓得死死的,如今正好借鳳真開這個口,将那春時索性趕出三小院。日後跟着鳳真一起出嫁,就再回不了陳家了,省得把她好好的孫子勾得沒個正形,“這下你總放心了吧?若她敢生事,或是不聽你的話,你就把她發賣出去!”

潘鳳真連忙朝曾氏一拜:“多謝外祖母。”

接了消息,春時什麽也沒說,收拾了包袱就跟着潘鳳真派來接她的人一道去了。

好似為了給潘鳳真撐腰一般,曾氏還叫人将陳善出嫁之前所住的棠梨院好生收拾了一番,叫母女兩個從略小些的芙蓉閣搬進去。芙蓉閣臨水,冬日未免寒冷,且離陳家各個院子都距離遠了些。但棠梨院則在陳家的中央,無論大小還是方位,都算是數一數二的。如今曾氏這麽一吩咐,楊氏不由皺眉:“難不成老夫人真要叫這對母女在咱們家長久住下去了?”

潘鳳真出嫁也從陳家出?這像什麽話!

春時這一走,全府上下幾乎無人不開心,無人不等着看笑話。還以為三少爺會大鬧一場,怎麽說也要抗争幾次,誰料竟一聲不吭放她走了!這是不是說明春時也已經失寵了?

☆、局勢

傳聞中已經失寵的春時正在房裏收拾衣裳。表姑娘對她極好,在三小院她還要和春雨擠一間屋子,到了棠梨院,表姑娘說人少房子多,就單獨劃了間屋子給她。

這屋子在棠梨院裏不算特別大,但位置極好,屋後種着一大片海棠,花開的時候想必景色美不勝收。她平日裏就和表姑娘身邊的丫鬟一道去屋裏伺候,趁着人都不在,潘鳳真還握住她的手道這麽做是為了不讓人懷疑,還叫她不要介意,吓得春時連忙說不介意。

再笨她也知道,表姑娘這麽做定是三少爺在背後授意的,不過表姑娘一向和三少爺關系都是不冷不熱,這次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