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7)
何一家的主母。
日子久了她漸漸地也習慣了,習慣的同時還是時不時會感到一絲驚異,李老大人這麽嚴肅古板的性子,家裏卻是這麽個歡樂的氣氛,世事真是難測啊……
“真可惜,我還以為這回林夫人能來呢,也好叫她瞧瞧咱們家姑娘!沒想到連個位置都沒有,唉……”
“不能來就不能吧,反正春時出嫁的時候她們總會眼紅的,天馳未來前途無量,叫她見了都嫉妒。”
“娘說的是,今年來得這麽早,要不要給爹和夫君他們求些佛水回去呢?”
“給那些大男人求了他們也不知道珍惜,還是孫女兒貼心,有那閑心不如給孫女兒多求一些吧。”
“娘說得對……”
在李夫人和蘇氏婆媳倆如上的對話中,馬車輕快地一路跑,一路到了清風寺門口。
清風寺在清風山半山腰,前山是寺門,後山是禪院和樹林。饒是李家馬車出發得極早,此刻到了山門,才發現不少人已經提前到了。
馬車停得七七八八,春時被人扶下來,蘇氏叮囑道:“今日人雜,女兒你可要小心些,跟緊了,別和咱們走散了。”
春時點點頭,乖順答道:“女兒知道了。”
她的話音在半空戛然而止。
“怎麽了?”蘇氏疑惑地順着她的眼光望去,卻發現那裏人潮洶湧,熙熙攘攘,沒什麽異常。
“沒什麽。”春時連忙把目光收回,隔着面紗四周看了一圈,不由心生些許疑惑,“娘,咱們還是快進去吧。”
剛才……是她看錯了麽?她好像看見三少爺在那邊的樹下,朝她笑。
和小丫鬟對上眼了,陳天馳高興得都不知該怎麽說話了,天知道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多久。拜李行止這老狐貍所賜,他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到春時了。十五六歲的姑娘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她穿着打扮和以往都不大一樣,雖然在人群裏他還是一眼就能把她認出來,可要不是他從李府馬車出發的時候就一直跟在後面,見到春時的時候說不定他真的不敢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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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小丫鬟長高了,身子好像比之前圓潤了些,不像以前那般風一吹就倒的模樣。臉蛋隔着面紗看不太清,但隐約能看出氣色很好。不知是誰給她梳的發?還挺好看的。
看得出李家對她極好,身上穿的衣衫,身邊伺候的丫鬟,還有李夫人和蘇氏對她親昵的态度,一切和親生的小姐一般無二。
春時還是第一回來求佛水,其實深閨中的小姐們這個時候也就是坐在下面曬曬太陽聽聽經權當散心罷了。認真聽的反倒是像蘇氏和李夫人這般年紀的,誠心為家人祈福。所以當一個小和尚走到春時身前的時候,春時下了一跳。
小和尚說請施主随他一起來。
春時看了蘇氏一眼,發現對方正微微點頭,便起身跟着小和尚朝後走。
她還以為小和尚一開始是想提醒她不要四處亂看呢……
前面講經場留下的李夫人和蘇氏望着四周夫人們羨慕的眼神,心裏都快得意死了。
呵呵,羨慕死你們吧!
青燈大師一年只有這麽一次為人單獨講經解簽的機會,就叫她們家姑娘得了,眼紅吧?眼紅也沒用!
小和尚領着春時往後走了一小段路,遠到聽不清講經聲了,才停下來低聲道:“施主請稍候。”便自顧自地消失不見了。
春時怎麽喊也沒喊住他,只得一個人百無聊賴地站在原地。佛門聖地她也不敢到處亂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四處張望。
清風寺的後院遍植松柏,百年以上的樹木不少,郁郁蔥蔥,遮蓋了大半個天空,顯得後院分外清涼幽靜。明明是四月的天氣,外面溫暖宜人,在這裏站久了還有些寒意。
等得久了,春時跺了跺腳準備往回走。青燈大師是什麽人,來之前蘇氏和李夫人就對她說過了,所以被小和尚叫來的時候,她還是挺開心的。
誰知道居然是叫她到後面幹站着……QAQ
剛轉過身,春時就愣了。
“三少爺……?!”
面前站着的那個人,可不就是好幾個月沒見的陳天馳?
☆、夜會
陳天馳那個心酸啊,那個心累。
等了這麽久,可算是見着他們家小丫鬟了。
兩個人都沒分開過這麽長時間,陳天馳滿意地發現不光是他自己思念得厲害,春時也是很想自己的。這直接表現為小丫鬟一看四周沒人,一捂嘴就朝自己懷裏撲了過來。
一挨着人,陳天馳才發現他目測的不錯,春時真是圓潤了。他不由有點沮喪,不是說相思使人瘦麽?他可是真瘦了,這沒良心的丫頭怎麽還胖了?!
他委委屈屈地開了口,春時噗地一聲笑出聲來,見三少爺瞪她,趕忙收回嘴角的笑,寬慰道:“您在外頭為咱們的事兒東奔西跑,累得厲害是正常的嘛……我整日在家,吃好喝好,也不動彈,不胖才奇怪呢。”
看陳天馳還是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她連忙道:“娘說了,我繡活兒進步很快哦,等日後有空了,我就能給你做衣裳了。”
她一臉“快誇我”的樣子,陳天馳不由笑了。這一笑春時才發現他眼睫下淡淡的青黑,還有強打起的精神勁兒。
這回她是真心疼了,伸手一摸陳天馳的臉,上面剛剛刮掉的胡茬還有些紮手:“您這是怎麽了?”
陳天馳在李家門外等了一夜,滿心委屈,可看見她不知為什麽又不願說了。春時心疼自己,還喜歡胡思亂想,說出來白叫她擔心又何必呢?所以他只是彎下腰去緊緊地抱住小丫鬟,可憐巴巴地道:“什麽時候你才能過門兒啊……”這才四月呢。
春時頓時就害羞了,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好不好!她低着頭小聲道:“定的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呗……”
三少爺才不管什麽害羞不害羞呢,他的人生字典裏大概就沒有害羞這個詞,所以他哼哼唧唧很不情願地說:“這也太久了,咱倆又得幾個月不見面!那李老頭兒怎麽就這麽喜歡膈應人?我到底是哪兒得罪他了!”
春時像拍一只求安慰求撫摸的大狗熊一樣拍拍他的肩。
陳天馳沒得到理想中的回應,不由有些洩氣。但忽地他眼前一亮,靠近春時的耳邊悄聲道:“我今晚去瞧你。”
=口=!
春時吓了一跳!她想也不想就擺擺手:“不行!這,這怎麽行啊?”
陳三少爺的倔脾氣上來了:“怎麽不行?做了李家的小姐你就不聽爺的話了,是不是?”
春時又急又羞,眼淚都要下來了:“這這這,您要是被人抓住怎麽辦啊?”
陳天馳眯着眼一笑:“不會的,你把丫鬟都遣散了,晚上給我留個窗戶,啊?別點燈,當心叫人瞧見了!”
春時魂飛魄散:“你要從窗戶爬進來?”
陳天馳萬分得意:“啊,憑爺的功夫,爬個窗戶還不是小事?就是外面兒的圍牆有點頭疼,不過總能想到法子。春時,好春時,爺真是太想你了,你就不想我?”
說到後來又開始撒嬌了……春時被他纏了一會兒,終于沒辦法地松了口,說出自己住的地方。她心裏不安地很,但是三少爺再三和她保證絕不會有什麽事發生,才把她哄了回去。
好像算好了時間似的,之前領着她來的小和尚又出現了,朝她微微一行禮:“施主請随我來。”便把她帶了出來,不過這次她真見到了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想必就是傳說中的青燈大師了。
因為陳天馳的關系,春時怎麽看青燈大師都覺得十分別扭……求了簽,解了簽,春時便暈暈乎乎地抱着青燈大師親手所賜的佛水回到講經場,前後不過片刻時間。
春時一回來就成了全場焦點,這麽個小姑娘憑什麽就得了青燈大師的慧眼啊?憑什麽是她來領佛水啊?啊,憑什麽憑什麽!
不過再多的憑什麽都抵不過李夫人和蘇氏的得意笑容,一時間李家小姐的名聲在邺梁傳了個遍,都快蓋過幾位公主和長公主了……
春時本質上還是個聽主子話的好丫鬟。
所以她回到李家,吃了晚飯便早早的洗漱完畢,只說自己頭疼要早睡,便把丫鬟們都打發下去不許她們打擾……接着她就把燈吹滅了
做完這一切她在一片黑暗裏小臉驀地一紅,她,這是在幹嘛……
春時住的梧桐苑後頭是一大片的芭蕉林,窗戶正對着茂密的蕉葉。二更剛過,芭蕉林枝葉晃動,春時驚得一下子站起身來到窗戶邊一看,發現一只貓從窗邊略了過去……
=口=
她又失落又緊張地坐了回去,下一刻,耳邊就響起陳天馳熟悉的調笑聲:“等急了吧?”
雖然是從芭蕉林裏穿過來的,陳天馳卻不顯狼狽,渾身上下幹淨得一絲塵土也無,春時緊張地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趕緊拉着他坐下:“你被人瞧見了沒?”
陳天馳不屑道:“爺能被人瞧見?”
春時微微噓出一口氣,陳天馳見她這東張西望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不由低聲笑起來:“別怕,爺在這兒呢。咱們都定了親,你又不是偷男人?”
“呸!”春時惡狠狠朝他啐了一口,“少爺您坐一會兒就趕緊走吧,別被人發現了。”別以為自己不知道他打得什麽主意!什麽偷男人啊,說得這麽難聽!
“你就這麽想趕我走?”費盡心力爬進來,一路偷偷摸摸的,他說的輕松,可能過來他容易嘛他?結果呢?小丫鬟不僅不體諒,居然還對他這麽冷淡!陳天馳委屈得都快突破天際了,索性一下子撲倒在床上,不起來了。
這滿滿的委屈勁兒自然也被春時感受到了,她有點內疚地摸了摸趴在床上死活不起來的大狗:“少爺,你別生氣,是我錯了。你在這兒睡會兒,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大狗哼哼唧唧不動彈:“不好。”他委屈着呢!
春時态度更溫柔了:“那您說怎麽辦?”
陳天馳趴在床上,鼻尖嗅到的都是小丫鬟身上淡淡的女兒香,整個人都快醉了。他深深一吸,轉過頭來緊緊盯住小姑娘:“你給我親一下。”
“什麽?”春時一下臉紅了,騰地站起來,絞着手帕半天都不說話。
大灰狼溫柔地笑起來:“好春時,這麽久沒見了,你都不想我嗎?你看我在外頭為了咱們的事兒到處奔走,你都不心疼我啊?”
春時被說得勾起無限內疚,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陳天馳眨眨眼,癱回在床上:“所以,給我親一下好不好?”
春時紅着臉一咬牙:“那……只準親一下。”
話音剛落,她就被人一把摟進了懷裏。
春時緊張地手心直冒汗,她僵着身子閉上眼,也不知是期待多一點還是害怕多一點。陳天馳的呼吸逐漸靠近,溫熱的氣息越來越濃,她覺得身子都在發抖了……
“我改主意了。”幾乎鼻尖相抵的一瞬間,抱住她的男人低聲說道。
“啊?”春時睜開眼睛,一眼看見兩人距離如此之近,不由羞紅了臉,待她反應過來陳天馳說了什麽,心裏一沉,卻不知是喜還是失落了。
和陳天馳比起來她心思畢竟太過單純,心裏想些什麽,臉上都寫滿了。看見她表情,男人低低地笑開來,說了一句讓她幾乎要魂飛魄散的話:“你親我一下。”
春時眨眨眼:“……”
遲鈍的大腦轉了兩下才反應過來。
“我改主意了,”男人笑眯眯地稍稍松開她些,“這回,要你主動親我。”
=口=!
“非得這樣嗎……”春時聲音都在打顫,眼角也泛起淚花,那是羞的。
可惜一向心疼她的男人這回很無良的點點頭,反倒換了副哀怨的聲調:“這麽點小小的心願你都不滿足我嗎?你親我一下,親完了,我才能安心地走……”
後半句帶着誘哄,直擊小姑娘的內心。春時劇烈地抗争一番,終于抵不過想讓他快點離開的心情,抖着身子點點頭:“只親一下,你就走……”
這副像是小兔子一樣的表情真是太可愛了,太想讓他欺負了,陳天馳忙不疊地點頭道:“嗯,親一下,我就走。”
“那你閉上眼睛。”
陳天馳從善如流地閉眼,等着小兔子主動靠近。
春時掙紮了一番,終于克制住心裏翻騰的羞愧和不安,鼓足勇氣湊了上去。
“……唔!”
春時的勇氣只堅持了片刻,雙唇輕輕一觸,她就想回來,可惜已經晚了。
腰間一緊,她整個人都被箍進大灰狼的懷裏。原本閉着眼睛的男人雙眸睜開,裏面閃動着等待已久的獵物終于上門的興奮目光。
QAQ
春時欲哭無淚。
就知道不該相信他!
☆、新婚
春時覺得整個人都要被他吞吃掉了。
抱着她的男人動作兇猛地好像餓了很久的狼,而她的雙唇就仿佛什麽美味的點心一般,他捉住了就不撒手。揉着她的腰的大手不住用力,好像要把她整個人揉進自己的身體一樣,她整個人都暈暈乎乎地,站也站不穩,氣也喘不上來,好擔心下一刻會暈過去。
“梆,梆,梆——”地三聲更鼓,一下子驚醒了她。春時用盡力氣在男人懷裏掙紮起來。
陳天馳滿心失落地放開她,又一把将她抱緊:“別動,給爺抱抱。”
春時乖乖地縮在他懷裏,呵出的氣熱熱的噴在他脖頸,惹得他又有點心猿意馬:“三少爺,您是不是該走了啊?”
親也親了,抱也抱了,陳天馳總算一解幾個月的相思之苦,可聽見她這麽說那委屈勁兒又上來了:“你怎麽總趕我走?”
因為你總想占我的便宜!
春時哼哼地想着,卻不敢說出來,生怕他還要幹嘛或者賴着不走,只好柔聲細語地安撫道:“已經三更了嘛,萬一被人發現了多不好啊?娘和祖母明日還要教我繡活兒,我得起個大早呢……”
說着她打了個哈欠。
陳天馳心疼了,連忙說:“那你睡吧。”
春時幽幽道:“你不走嗎?”她用譴責的目光看了一眼不自覺地男人,說好的給親一下就走的!
男人毫無自覺地笑道:“你睡,我看你睡着了再走。”
春時拿他是真沒辦法,但一想起白日裏見他那憔悴沒精神的模樣,又心軟起來,只得說:“那我睡了哦,我睡着了,你就得走。”
陳天馳哼道:“別小瞧爺,爺還能騙你不成?”
春時默默地想你本來就騙了我好嗎?但是這話當然是不能說出口的,因為她們家爺是個愛面子的。所以她乖乖的和衣躺回床上。原本想裝睡騙他回去的,但沒想到,也許是自己真的累了,也許是因為有他在身邊自己格外安心,不過片刻,她真就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日醒來,天光大亮,房裏已是空無一人。
春時松了一口氣,心裏卻隐約有點失落。門外傳來輕輕一聲響:“姑娘,起了嗎?”
春時揚聲應了,便有丫鬟端了水進來服侍她梳洗。洗完臉塗香膏的時候,那丫鬟忽地驚呼一聲:“姑娘,你嘴巴怎麽了?”
春時對鏡一看,鏡子裏清晰地印出她的臉,還有嘴角一塊破了的皮。
“這個……”春時萬分尴尬地一笑,“可能是我早起不小心咬破了,倒是沒注意。”
丫鬟笑道:“可能最近天氣炎熱,姑娘有些上火,我讓廚房去煮銀耳蓮子羹來給姑娘潤潤燥。”
春時忙不疊點頭道好,把丫鬟送出門去,一面埋怨陳天馳不知道輕重,一面想下次再也不許他進來了!
這邊陳天馳倒是滿心歡喜地從院牆翻了出去,熬了一夜沒睡,他就這樣坐在春時的窗邊看她睡着,直到天邊微亮,真的不能再待下去,才偷偷摸摸地離開,走的時候還被院牆給絆了一下,好險沒摔倒。
“……”穩住了身形的陳天馳覺得李行止一定是故意把院牆修這麽高的!他們家又沒錢!難道還怕人偷嗎?!
一想到接下來的兩個月他還得這麽偷偷摸摸去見小丫鬟,陳天馳整個人都不好了,沉浸在說不出的郁悶中。他憤憤地朝蹲在牆角打瞌睡的人踢了一腳:“別睡了!起來走了!”
“誰敢打小爺……啊!少爺!”平安迷迷糊糊地被人一腳踢醒,抹了一把臉站起身子追上去,笑嘻嘻道,“少爺可見着春時姑娘了?叫我好等。”
一夜沒回,定是見着了。平安有意讨好,卻沒得到預料中的回應。他們家少爺并沒有滿臉歡喜,也沒笑罵他多管閑事,反倒有些沉着臉:“你去,從明兒起,想法子叫那門房放我進去。”
“啊?”平安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定是聽錯了!
不過在他呆立的這段時間,他們家少爺已經自顧自地走遠了,平安哭喪着臉追上去:“少爺……少爺!”李家的門房怎麽收買啊,他可是良民!
李府的門房在李家已經待了很多年了,平安收買失敗,并且這件事還被門房報到了老爺的面前,李行止哼哼地想這小子可真不得了哇!趁他不注意居然想收買他們家的門房!想必春時丫頭也被他見了,人說不定都趁着別人沒發現偷偷溜進來幾次了!
所以當下次陳天馳趁着夜色再想翻過圍牆私會他們家小丫鬟的時候,他越發憤怒的發現李家的圍牆整個高了一尺……
原本就很高的圍牆又加了一層,他翻不進去了。
陳天馳再不痛快也沒法子,便想辦法給李行止添堵。新任中書令的李老大人負責起草政令,常常來往于陛下書房之中,這一日剛剛下了早朝,李行止就被陛下身邊的公公攔住了:“李大人,陛下有請。”
“朕聽說老大人的孫女兒六月出嫁,可是如此?”
李行止摸不着頭腦,心道這不是您授意的麽?但還是點頭道:“回陛下,正是。”
年輕的帝王站在玉階上眯着眼一笑:“四月還有些寒意,六月未免有些太熱了,朕看婚期定在五月是不是比較合适?”
李行止:“……”
“朕五月大選,聽說老大人家中還有一位遠房孫女兒,到時候便将她送入宮中吧。”
李行止一愣,擡眼見這位曾經的弟子如今的聖上正朝自己笑,他心裏忽地就明白過來:“是,老臣替孫女兒多謝陛下恩典。”
婚期被提前到了五月,如今已是四月中旬,春時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還有些發怔,心道定是少爺做了什麽了,因為李夫人來尋她說話的時候說:“你爺爺的臉色難看得很哪,這一老一少,倒是鬥個沒完沒了了。”
春時莫名覺得十分尴尬……
李夫人見她表情不由笑起來:“這都是他們男人的事,不與我們相幹。也是我們舍不得放你就這麽嫁了人,唉!春時啊,若是嫁過去有什麽委屈,你也別忍着,只管回家來,我與你祖父都能替你做主,便是我們老兩口不在了,也還有你父親母親呢。”
春時感動道好,李夫人又道:“陛下做主将婚事提前,這其中倒有個原因。你出嫁次日便是陛下大選開始的第一日,我們家有位遠房的孫女兒恰要入宮,想必陛下已經有了打算。”
有了她這麽個姑娘,李家忽然多出個遠房的孫女兒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三少爺要娶她,所以給她個身份,想必陛下想娶的姑娘身份也十分低微,才要給那個姑娘一個身份?
李家姑娘少還真是有點好處呢……
春時點點頭道:“祖母放心,春時省得。不知那位與我誰大誰小?我該如何稱呼?”
李夫人道:“她人還沒到邺梁,聽說年紀比你大些,日後若見到了她,你喊聲姐姐便是了。”
雖然不知道這位姐姐到底是誰,但春時總覺得和她有些相似的境遇。長到這麽大她總是颠沛流離,特別好的朋友并沒有幾位,在陳家的時候說得上話的不超過五個。春暖大約是受了陳天馳的影響,又是後來的,更多是把她當成主子而不是姐妹,對她的态度更是尊敬比親近來的多。而柳兒是平安的媳婦兒,對她也是讨好比較多些。細細一數,竟只有春雨一個,對她的态度從都到尾都是一樣,卻讓她分外自在。
所以如果有這麽個姐妹能到李家來,她們應當能說得上話吧?
可惜春時從四月盼到五月,一直到她出嫁這日,也沒見到她這位素未謀面的姐妹出現。
她略有幾分惆悵,出嫁那日臨出門的時候李行止的大孫子背她上轎。李夫人和蘇氏雖只與她相處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可見到她鳳冠霞帔蓋頭遮面的模樣,心頭一酸,婆媳倆就真的互相靠着哭起來了。
哭得李行止眼睛也酸酸的,他養的好孫女兒啊,陳天馳那小子,真能好好待她?
這一家子哭成一團,連爹都哭起來了,唯一一個淡定些的李煥只得四處忙碌,累的幾乎要喘不過氣。到這一日結束,他只覺得渾身都像是散了架一樣。
他再也不羨慕有閨女的人家了……出嫁一回,真是要了父母的命啊!QAQ
李家當朝權貴,又有女兒傳說要入宮為妃,陳家更是首富,再加上有聖上金口玉言,賞賜無數,兩家聯姻,親事排場自然極大。春時的花轎繞城兩周,清早出門,才在正午時分堪堪趕到陳家門口。
是,趕到的這個陳家是陳天馳一個人的家。如今滿城人傳得沸沸揚揚,為了這樁婚事,陛下特意賞賜了陳三公子一樁在邺梁城內的宅邸,而三公子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和對新娘子的重視,特意親自趕到邺梁來,等新婚三日回門之後,再領着新婦回遠些的淮陽去。
“這都是三公子疼惜娘子啊,李大人,你們家孫女兒好福氣啊!”有前來祝賀的朝臣不由感嘆。
正應酬中的陳三公子插/進談話微微一笑:“小婿不忍娘子奔波勞苦,花轎悶得厲害,實在辛苦,我娶她回家,是為了對她好的。”
“三公子真是心細如塵,體貼入微啊!”
“呵呵,說的是,得此賢婿,也是我李家的運氣……”
李行止笑着與那人碰杯,心道是個屁!這混賬小子明明就是等不及了,只想快點洞房!
☆、婕妤
杞國風俗,新娘出嫁第三日回門。新婚的小兩口便在邺梁住了整整五日。
原本打算第六日回淮陽,春時還有些忐忑,誰知道這一日李夫人忽然與蘇氏一道來,告訴她李婕妤要見她,讓她準備入宮。
春時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李婕妤是誰……
她那個素未謀面的“堂姐妹”,才一進宮就要見她?
李夫人安慰道:“你不必緊張,婕妤初入宮闱,即使有陛下的寵愛,心中也難免惶恐,思念親人,想要見見姐妹也是正常的。”
春時覺得李夫人完全是在胡說八道啊!思念親人,她們之前連面都沒見過一次呢!真要思念也該思念正牌姐妹而不是她吧!
“而且這是陛下的意思,”李夫人知道春時膽小,故意拿陛下吓她,“陛下都這麽說了,難道你還能不進宮嗎?”
春時弱弱地低下頭。
李夫人笑起來:“別擔心,憑你夫君的地位,就算入了宮,那些娘娘也會對你客客氣氣的。更別提你根本不可能見到其他娘娘。李婕妤與你同為李家的姑娘,你們往後更要守望相助,她在宮裏好了,你在陳家也會過得更好。”
她意味深長地說:“陳家老夫人和夫人們日後見到你是什麽反應,你難道沒有想過嗎?”
春時當然想過,雖然搖身一變成了李家的姑娘,可陳家上上下下誰人不知她的真實身份?當初頭腦發昏也沒細想,如今嫁了人才發現,老夫人和二夫人她們見到自己,會被氣暈過去吧……
一想到要回去面對她們盛怒的臉,她就覺得不如一輩子不要回去就留在邺梁好了QAQ
不管她怎麽不情願,第二天一大早她還是被陳天馳從被子裏挖出來梳洗打扮,一路把她領進了宮門。
後宮男子不得入內,到了宮門口二人就得分開。陳天馳把她從馬車裏抱下來,一摸小手冰涼,手心粘膩潮濕盡是冷汗,就知道她心裏定是緊張得不行,想到一會兒她要面對的人和事,故意吓她道:“雖然李婕妤和你是名義上的堂姐妹,可你之前沒見過她,也不知道她的性子如何,定要小心行事。”
春時驚慌失措地擡頭,他可從來沒這麽嚴肅地對自己說過話!嗚嗚嗚早就說過她不想來了的……
陳天馳見她一副被欺負的樣子就笑得開心無比,大手一揮送她去了。春時跟着個領路的宮女一路朝內宮方向而去,走了大約半個時辰,才終于被人引入一座看起來典雅幽靜的院子。
好累……
她識字不多,心想這難道就是妃嫔們住的宮殿?和她想象得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不過這院子極大,遍植花木,從外頭隐約可見花木掩映中的一幢朱紅小樓,以及四處立着的宮女。
明明花木叢生,景色秀麗,入目蜂蝶飛舞,耳邊還有鳥鳴,春時卻莫名覺得這裏十分威嚴安靜。
“陳夫人請随奴婢來。”先前引她進來的小宮女留她站在原地,自己進去通報,不一會兒便出來一個穿着打扮和其餘衆人都不一樣的女子,春時暗想她必定是婕妤身邊有些頭臉的大宮女了,便乖順地跟着她進去。
繞過一段回廊,宮女将她帶進之前看到的朱紅小樓中,輕輕一福身退了下去。室內光線明亮,層層帳幔被挽起,只餘些許淡色輕紗垂在地上,輕紗後的窗邊站着一個穿了宮裝的女子,春時一時拿不穩該怎麽辦,她好像沒發現自己進來了?
想起李夫人教的話,春時低着頭朝她行了一禮:“陳李氏見過婕妤娘娘,婕妤萬福。”
她半彎着腰等李婕妤喚她起來。
等了半日沒等到,等來頭頂噗嗤一聲輕笑。
這笑……怎麽聽起來有點耳熟?
大腦還在思索到底在哪兒聽過這聲音,頭頂那聲音已經帶着笑說道:“起來吧,不必多禮。”
=口=!
春時愕然擡頭,覺得此時此刻大概她滿臉都寫着一個字,傻……
淮陽首富陳家二房三小院的兩個大丫鬟,此刻竟相逢在這裏。而如今,她們一個是陳家的三少夫人,一個則成了宮中榮寵正盛的婕妤。
世事真是變幻莫測。
春時怎麽也沒想到“李婕妤”竟然是春雨,而三少爺明知道這點還在宮門口故意吓唬她!真是太壞了!壞透了!
故人重逢,春雨的性子和以前竟絲毫沒變,不管她是什麽身份,是丫鬟還是妃嫔,也不管春時是丫鬟還是陳家的少夫人,她從頭到尾的态度還是和以往一模一樣。春時漸漸輕松了許多,離開宮門的時候還有些依依不舍。
“怎麽,不怕了?”
這人就是故意想看她的笑話!春時忿忿地瞪他一眼,埋怨道:“你明知道婕妤就是春雨,怎麽今天還要這樣吓我?害得我一路連頭都沒看擡!”
好容易進一次宮,多少人一輩子也做不到的事兒呢!她卻因為害怕緊緊低着頭,什麽都沒看到。
到現在她對皇宮大內的記憶,除了春雨住的地方之外,就只剩外面鋪路的白玉磚了……
今晚必須讓他睡書房!不許進屋!
陳天馳難得理虧地摸了摸鼻子,欺負小丫鬟是他的惡趣味,不過如今她成了自己娘子,惡趣味還是收斂一點的好:“爺錯了,少夫人別生氣,今晚爺好好伺候你還不成嗎?”
春時紅着臉啐他:“臭流氓!”
陳天馳笑呵呵地接下這個光榮的稱號,抱着她道:“日後你進宮的機會還多着呢,逢年過節,早晚讓你再也不想進去。那宮裏有什麽好看的?有你家夫君好看?”
春時噴笑,笑完了問道:“春雨怎會變成李婕妤?”
陳天馳搖搖頭笑道:“三皇子從咱們家離開之後,又來過一次淮陽。”
當然,那一次是薄護衛受傷,三皇子是毫發無損的。他見兩個大男人無人伺候,便把春雨送了過去,也算是有個人照應着。誰料到最後春雨能被三皇子看中?更想不到的是三皇子對她竟有幾分真心,登基之後并沒忘了她。
不僅沒忘了她,還擔心她身份低微入宮被人欺負,替她找了李行止作為靠山……
中書令的嫡親孫女未免身份太高,嫁與別家或許無妨,若是入宮,便會引起勢力的不衡。李家旁支的嫡女這身份恰到好處,不高不低。陛下看重她,一入宮就能被封為正四品的婕妤,也算是一夜間飛上枝頭了。
春雨是陳家出來的,陳家雖然如今和李家沾親帶故,可關系畢竟不算緊密。陳天馳不像春時這般小兒女心思,還在擔心春雨會不會受欺負,他已經想到,三皇子早年指婚的三皇子妃早已亡故,也沒留下嫡子,若春雨能好好讨好三皇子,肚子争點氣,日後為昭儀,為妃,甚至為後,都是有可能的。
她的倚仗不多,若想站穩地位,待她不薄的陳家必定會成為她的首選。而本朝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