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執

後悔過嗎?

冉娘看着眼前的禦斯年,神色有些恍惚。

她對兒子的印象停留在對方六歲的時候,記憶裏那個幹瘦孱弱的孩子與眼前英姿挺拔的男人相去甚遠,但是每個做娘的總會在兒女幼時便忍不住展望他們長大的模樣,如今細細端詳過禦斯年的眉眼,隐約可見寶兒的些許影子。

神智清醒之後,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歷歷在目,而适才他們所說的話,冉娘也一字不差地聽見了。她的兒子在離開朝闕城之後便開始了迥異前塵的人生,跌宕起伏,并不平安喜樂,卻讓他一步步長成了出色的男人。

他如同即将騰天起飛的龍,而她變成了丘堆裏一堆腐朽的白骨。

冉娘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我當然後悔呀……早知道你有今日的出息,娘說什麽都要跟你走的。”

禦斯年語氣平淡地問:“如果我一事無成,只是個任打任罵的商隊夥計,過着溫飽難得的生活,您也願意跟我走嗎?”

冉娘怔了一下,艱澀地一笑:“那……也比餓死在朝闕城好吧。”

暮殘聲心中微動,從冉娘這句話裏可以推測出現實中的她在賣了寶兒之後依然沒能走出朝闕城,最終餓死在那人間地獄般的地方。

若是如此,難怪被靜觀篡寫的夢境裏,會讓她變成擇人而噬的惡鬼模樣。

一個個謎團被接連解開,可妖狐總覺得還有哪裏不對勁,它一面看着這對母子,一面提防靜觀,心下暗自思量。

禦斯年聽了她的回答,面上極快地劃過一絲悲意:“那麽,當初您為什麽……不跟我一起離開呢?”

冉娘的眼神變得晦暗,忽然笑了一聲:“寶兒,你還記得當初我們是怎麽熬過三年的嗎?”

禦斯年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冉娘喃喃道:“朝闕城大旱三年,我也忍饑挨餓養了你三年,曾經你是我最愛的兒子,可在那三年裏你成了我的噩夢……”

靜觀毫無預兆地嗤笑,暮殘聲屏住呼吸,禦斯年空出的左手慢慢緊握成拳。

“旱災,饑荒,暴亂……這座城變成了活着的地獄,人比惡鬼還要可怕,為了一點水糧可以不管不顧,連死人身上的肉都會被剔下來……人們為搶奪食物大打出手是常态,弱小的人根本不敢走在大街上,因為随時可能被人找茬,一旦落了難就會被餓瘋的人或畜牲吃掉……”冉娘的眼神有些放空,“我一個女人走不出這座城,要活下來也難,帶着你一個小孩子就更不容易了……”

曾經養尊處優的冉娘要親手去挖白土掘草根,拿着木棍和石頭冒險試圖打回一點獵物,被人欺負了不敢聲張唯恐引來更多心懷不軌的人,只能在身上藏各種粗劣的武器,跟鑽地鼠一樣三不五時就要帶着寶兒遷到下一個隐蔽處暫居……她還不敢丢下寶兒獨自一人待在家裏,只能背着他避開其他人去別的地方尋找那少得可憐的食物,白天為了找食物累得跟牲口一樣,晚上還不能休息,好不容易哄他睡覺,然後用雜物堆在破爛的門窗口,手裏拿着削尖的木叉,丁點動靜都會把她驚醒。

更苦的是小孩子什麽都不懂,他害怕了只知道哭,餓了也只知道哭,有時候還被亡命之人盯上,而她差點被活活打斷一條手才趕走那人。

他若是再大一點,再懂事一點,她都不至于活成這樣。

“王家嬸子讓我賣了你,那時候其實我已經心動了……”冉娘苦澀地笑了笑,“我真的快受不了了,但你抓着我的手喊娘,我神使鬼差地放下這念頭,還帶你逃出去,免得被人半夜襲擊……然而我以為到了山上,我們會好過一些,結果過得更苦了。”

她說到這裏忽然頓了頓,擡起眼看了看禦斯年,臉龐有些扭曲,一字一頓地道:“我受夠你了。”

三年的母子情深,三年的苦難磋磨。

未嘗過山窮水盡的苦,旁人皆無從置喙人心易變。

暮殘聲能聽明她講出這些話時的如釋重負,禦斯年自然也不會錯漏。

“我明白了……”

他閉上了眼睛,沒有眼淚也沒有嗚咽,卻莫名讓人覺得他在哭。

然而這脆弱只在一瞬間,當禦斯年再睜開眼的時候,他面如寒霜,蓄勢已久的刀刃如雷霆出手!

暮殘聲也同時撲出!

昭王久經磨砺又起于行伍,在金戈鐵馬中領兵出戰十九年,又得明王所授的武道真傳,雖無修道者呼風喚雨之能,卻有不遜于體修的武力!

這一刀如奔雷疾走,在昏暗的世界裏寒光乍現,竟是料到了妖狐會出手阻攔,算準了它行動落處,片刻間刀尖已攜勁風直刺妖狐左眼!

靜觀給的這把刀并非凡鐵,若是暮殘聲被它刺實,這只眼睛不說徹底廢了也得瞎個百八十年,然而昭王這一招算得精準,它若是避開,刀刃便毫無阻礙地穿過冉娘頭顱!

電光火石間,暮殘聲只猶豫了剎那,足下分毫未動,左爪凝力揮出,照着禦斯年拍了出去!

妖狐這一下力有千鈞,禦斯年就算仗着自己現為魂體,恐怕也要被拍散開來。眼見如此,靜觀終于不再袖手,身體一晃便插入戰局,擋在禦斯年身前,并指如刀抵在了妖狐爪心,後者頓時悶哼一聲,前肢關節爆出“噼啪”怪響,怕是裂了筋骨。

然而靜觀的笑意在臉上凝固了。

那把直刺出去的刀刃在這混戰須臾間陡然回轉,盡數沒入他的咽喉!

“尊者,得罪了。”禦斯年低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妖狐,帶她走!”

冉娘在這瞬間變成了一尊石像,臉色從蒼白到灰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而,她沒能再跟他說一句話,妖狐身形暴漲,猛地張開嘴将她銜在了齒縫間,毫不遲疑地轉身奔向長街盡頭,轉眼消失在拐角處。

“愚昧!”

靜觀終于怒極,此間雖為一道神識化身,不足他本體三成功力,可他生平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凡人傷到!

猶帶稚氣的面孔在這片刻扭曲如鬼魅,他曲肘迫開禦斯年,後者咽下一口血腥,腳下連錯,手中刀鋒連動,硬生生将他腳步拖住!

一聲重響,禦斯年重重砸上了土牆,磚石掉落下來打在身上生疼,可更疼的是他的胸膛,也不知被打斷了幾根骨頭。

這明明是自己的夢境,卻被靜觀操控;他明明只是魂體,此時卻痛如肉身被活剮。

靜觀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幾乎要将他喉骨捏碎。

“你知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他恨其不争,“你殺了她,破了這執迷,你就渡過這次劫數,注定會登上人間至尊之位!本座花了這麽多心思,就是為了讓你順應天意地為帝稱王,可你居然為了這女人……這卑賤的女人!你辜負了本座的心血,放棄了自己的未來!”

靜觀乃天真法相,集善惡兩面,具人之七情,此時因為自己滿心幫助的人功虧一篑,怎能不怒極?

“你會後悔的,雜碎。”他盯着禦斯年的臉,滿懷惡意地說道,“你以為天選之人舍己無人了嗎?我告訴你,天生三才,你只是其中之一,這次你放棄了機會變成了失敗品!你完了!你會由一條龍變成蟲!這都是你自作自受,是你冥頑不靈!”

靜觀松開手,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倒地喘息的男人,以為自己會看到他後悔莫及地痛哭,卻沒想到會聽見他在笑。

笑聲斷斷續續,卻經久不絕。

靜觀不悅道:“你笑什麽?”

“你們只想要一個順應天命的帝王……可是,中天百姓所要的不止如此。”禦斯年的手指摳進沙土中,他喃喃道,“中天境戰亂多年,百姓們不僅要一個平亂一統的帝王,更要一個愛國惜民的仁主……”

“你覺得自己做不到?”

“我……我一直想做這樣的人,但是……”禦斯年擡起頭,“如果我今天能為帝位放下身為人子最根本的良知,日後也能在權欲面前放下身為帝王最重要的人性。”

暴虐之人不得人心,無德之治不得久安。

中天境萬千百姓等待數十載的帝王不該是唯利是圖的暴君,無數士卒抛頭顱灑熱血才打下的江山不該是昙花一現的泡影。

靜觀默立半晌,終于蹲下身擡起了他的下巴。

“當初本座在三人之中選了你,是因為你出身卑微卻最識人間苦難,但是到了今天,這成了你的婦人之仁。”靜觀的手指幾乎要把禦斯年下颌骨捏碎,“不過,看在你說得有理的份上,本座饒過你這次冒犯,再給你一次機會……這一次,好好選,別再讓本座失望。”

夢境尚未破裂,此方天地便是銅牆鐵壁般的囚籠,妖狐帶着那孤魂能跑得了一時,終究跑不出靜觀的手心。

他丢下禦斯年,轉身就要離開,不想被身後之人叫住:“不必……勞煩尊者了。”

狂風倏然大作,卷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靜觀霍然轉身,只見那把刀刃從禦斯年頸間喋血橫過,噴薄的紅色如火星一樣落在他眼睛裏。

夢魂之中,此身似假非虛,若是禦斯年在這裏死了,現實中的他也會亡故。

死去的人怎麽能繼續做夢?

“愚不可及!”靜觀驚怒,指尖凝起微光抹在他頸間傷口上,光芒如細軟的絲線縱橫交織,頃刻将傷口縫合,可沒等他放心,刀口又再度崩裂!

怎麽可能?!

細碎的黑色光點飄散開來,靜觀低頭看到自己這身軀變得模糊起來,從腳開始散落為碎光。

夢魂之境,瀕臨破碎。

禦斯年沒有殺掉變成他心結的冉娘,卻在這生死取舍之間破除了經年迷障。

凡人有三毒七情,能勘破夢魂者屈指可數,更別說是靠自己的意志将這心牢撕開,單以此論,三才候選者中已然以禦斯年為上首,

這是靜觀苦心經營想要得到的結果,可他現在高興不起來。

頭頂穹空如陳年墨跡大塊大塊地斑駁掉落,腳下大地和周圍房屋都飛快崩塌,靜觀這副身體也只剩下一個頭顱。

他必須離開了。

最後的時間裏,靜觀看向那奄奄一息的人,輕聲問道:“你後悔嗎?”

他這殘餘的靈力,還能在禦斯年死前再構建一次夢魂之境,只是後者會忘掉這次發生的一切,重新開始下一次的抉擇。

這也會讓靜觀付出一定的代價,可他難得主動想要破例一次。

禦斯年仿佛聽懂了他的意思,用最後的力氣扯了扯嘴角:“我……已經……夠了……”

那雙眼睛裏的光終于渙散。

靜觀的身形完全消失,整個夢魂之境完全破裂,眼看就要徹底湮滅于黑暗中。

“中天之主,命格落定。”

一只雪白的手臂從不斷蔓延的黑色裂縫中伸出,準确抓住了禦斯年即将喪失最後一口生氣的魂體,五指一收,将他變成了一顆金色的珠子攥在掌心,然後在夢境崩潰的前一刻撤了出去。

禦斯年沒想到自己還會有再醒來的時候。

喉間被割裂的痛感隐約還在,他下意識地一摸,卻沒有碰到傷口。

“王爺!”

身邊傳來一聲喜極而泣的呼喚,面戴重紗的雲髻婦人用自己唯一完好的手臂摸上他的臉龐,如釋重負:“謝天謝地,您可算是醒了。”

禦斯年恍惚了一下,才想起這是他的妻子——昔日明王之女,如今的昭王妃。

“我……”他張口欲言,發現自己喉嚨幹澀難受,“我怎麽了?這……是哪裏?”

昭王妃招呼下人去炖湯煮藥,自己給他倒了杯水,眼中難掩擔憂:“這裏是朝闕城的城主府呀。三日前您說要獨自去郊外大山祭奠亡母,妾等到傍晚不見您歸來,遣親兵去尋,沒想到看見您昏睡在孤墳旁,帶回來後也一直不醒,請遍城中大夫都無計可施,真是急死人了。”

“夢魂……等等,你說三天前?”禦斯年突然反應過來,“我只睡了三天?!”

昭王妃被他吓了一跳:“是啊,三天三夜。”

禦斯年的臉色風雲變幻:“淨思和靜觀二位尊者何在?”

“什麽尊者……”昭王妃忍不住去探他額頭,“您睡了三天,妾寸步不離,未曾見過什麽外人,會不會是您睡糊塗了?”

禦斯年迷茫地看着她。

夢魂之境裏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難道這些都是自己的臆想?

亦或者他還在夢裏,并沒有醒過來?

禦斯年頭疼欲裂,他支開了王妃,然後掙紮着下了床,撲到銅鏡前脫掉上衣。

他仍記得靜觀對自己施展術法時曾在他眉心和雙肩各刺了三道血印,可是鏡子裏倒映出來的身體雖有不少陳年傷疤,卻沒有血印的痕跡。

沉睡三日後的饑餓感在胃中猶如火燎,他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也是真實的。

難道真的是自己做了場夢,現在醒了?

禦斯年滿腹驚疑,正準備穿衣,卻在轉身剎那凝住了目光——

鏡子裏倒映出他的背影。

男人健壯的背脊上多出了一道金色的麒麟圖騰,獅頭鹿角,虎眼麋身,龍鱗牛尾,四足踏雲,占據了他背脊大半的皮膚,試探着碰一下便亮起微弱的金光。

屋裏無人,靜觀的聲音卻毫無預兆地在他腦海中響起,一字一頓,直入心魂:“中天之印,麒麟為靈,賜命德才兼備之君,傳承六代明君,榮盛三百春秋。此上神聖谕,惟天地昭鑒。”

禦斯年渾身一震,他顧不得整裝肅容,也不管仆侍的呼喊勸阻,立刻沖出府門,只見不複夢中荒涼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卻不見那白衣女子懷抱稚兒的身影。

“這一次是我失算了。”

朝闕城郊外大山上,白衣女子抱着眉心紅痣的嬰兒站在被修整過的孤墳前,她聽到懷中之人發聲後,淡淡道:“人心難測,能有不擇手段的功利之輩,亦有堅守情義的仁德之輩,是你總喜歡把人看得太壞。”

“淨思,你久居北極境難見幾個活人,可我在這世間游走了兩百年,好人的确是見了不少,但大多沒什麽好下場。”靜觀在她懷裏打了個呵欠,“戰争就是掠奪生命,他坐上這個位置,就該有這個覺悟,可是多次被所謂道德裹足不前,在夢裏還做出這等舍己為人的愚昧之事……要不是中天麒麟印非仁德之輩不可得,我還真不喜歡這有婦人之仁的貨色。”

淨思平靜地揭穿了他:“于是你給他下了夢魂,故意讓禦斯年去接受人心之考,想把他變成你喜歡的模樣,哪怕你明知道他若如你所願,縱然能突破瓶頸,也會失去繼承麒麟印的資格。”

禦斯年的确在拜祭冉娘後中了夢魂咒,然而那咒術并非旁人暗害,正是靜觀所下。

中天麒麟印傳承在即,候選者有三人,他看重的其實是另一位人選,然而對方卻輸在了心考一關上。

那人的确殺伐果斷,是靜觀所欣賞的人,然而麒麟印的主人卻不能是這樣能夠六親不認的冷酷之輩。

靜觀不相信走到這一步的人,還會為無聊的情義放棄滔天權欲,尤其在他調查了禦斯年生平之後,他更不相信有人能以德報怨。

淨思卻偏要跟他唱反調,說他會錯眼。

于是靜觀借着這個機會給禦斯年下了夢魂咒,然而他沒想到冉娘的魂魄居然還長留在此,并未投胎轉世,故而一念又起,将她也塞入了夢魂之境。

他精心編寫了虛實交織的連環戲本,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狐貍精打亂了他的計劃,更沒想到禦斯年在得知真相後還居然打破了他的戲本結局,通過了心考。

又輸給這娘們兒一次。

靜觀這樣不忿地想着,卻在想起夢境裏禦斯年剖白觀念的時候,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也許不是什麽好人,但麒麟印的選擇似乎也沒有錯。

不過……

靜觀眉心微皺:“我親手布下的夢魂咒,除了上神、常念和你我之外,世間當無人能解,那狐妖雖有天賦卻也不過五尾修為,究竟是怎麽突入壁障?他跟這冉娘,到底有什麽關系,竟然甘願為她與我為敵?”

淨思不置可否,只是問道:“你見到那狐妖的時候,可有察覺什麽?”

靜觀仔細回想了一下:“香味……它流血的時候,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就像焚燒的檀木,但又夾雜了些別的味道……嘁,不管是香氣還是妖族,都非我所長,就交給你了。”

淨思雙目微斂,隐去一閃而過的神色:“我會留意。”

靜觀得了答複,也不再多留意,他跳下淨思的懷抱,剛落地就從一個嬰兒變成垂髫稚子的身形,掬了一把野花,哼着歌兒走跳下山了。

淨思站在冉娘的墓前,直到靜觀走遠之後,她才蹲下身去,手指在那三根中途熄滅的香柱上一撚,青煙又袅袅升起,散發出一股極淡的香味,乍聞似佛前檀香,細細一嗅,才能察覺這香味漸漸變化,由檀香轉為一股馥郁的花香,隐含血腥氣。

“果然是‘離恨天’……能将《奇門天香冊》修煉到如此境界的鬼修,看來是那個人了。”淨思擡腳将香柱踩滅,然後望向天外,輕聲自語,“不過,還是太心急了。”

說話間,她又想起靜觀适才所言的妖狐,雙目微冷,盯着浮雲的模樣仿佛是看見了某只妖狐,寒聲道:“還有你,想要無法無天,為時過早。”

一枚靈符從她袖中落下,化為一只雪白的靈鳥,親昵地蹭了蹭淨思的指尖,然後振翼飛向遠方,轉眼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說:

《夢魂篇》明日完結,揭秘大狐貍入夢原因和隐藏戲路~ 以及,明天幫大狐貍打個120,作死被老師發現了怎麽辦? 淨思:打乖為止。 顧欺芳:同意 端清:同意。 葉浮生掬一把辛酸淚然後發來賀電。 大狐貍:……麻煩直接幫我叫火葬場吧,我覺得自己能直接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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