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真相
小劇場—— 暮殘聲:老子真他嗷的機智! 聞音:你這狐貍精可能點錯了技能點……
一夜風雨,滿山清寂。
眠春山似乎從來都沒有如此安靜過,鳥獸蟲蟻都安靜地躲在巢穴裏,經歷一場驚變的人們都聚集起來,除了村長爺孫倆和神婆,其他人無一缺席,哪怕有肢體殘缺者也已經愈合如初。
大難不死,村民們的臉上卻沒有後怕或者狂喜,他們只是沉默地聚在山神廟前。曾經修建精致的廟宇只剩下滿地斷壁殘垣,村民們在廢墟間或站或蹲,尋找着落在瓦礫間的神像碎片,哪怕只找到指頭大的一點,也如獲至寶地撿起來。
然而破鏡難圓,碎裂的神像也再拼不回去了。
村民們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許多人都還在熟睡時被地動晃醒,一出來便見到山崩地裂的景象,仿佛地獄降臨,讓身處其中的每個人都掙紮難逃。
長久以來,壓在眠春山所有人頭頂上的不過兩件大事——陷入沉眠的山神和長生不死的詛咒。
許多人親眼見到了村長的死亡,可是在那一刻他們絲毫沒有詛咒可能破除的喜悅之情,反有無盡的恐懼從心底升起,等到神像在衆目睽睽下碎裂,這種恐懼就變成了寒意,讓每一個人都如堕冰窟。
過往種種,對錯怎分?生死禍福,何去何從?
村民從來沒有如此期盼過神婆的出現,也從未如此害怕她可能帶來的消息,然而他們等待的人始終沒有來。
昏暗陰冷的崖洞裏,亮着一盞如豆燈火,照亮了倚靠在牆壁一隅的枯骨。
聞音正蹲在那裏收殓遺骨,他雖盲眼,心卻很細,将那些腐朽發臭的骨頭都用白綢帕子輕輕擦一遍,再一根根地放進楠木長盒裏。暮殘聲站在他身後看了一會兒,哪怕明知他是個瞎子,也還點了一盞火懸于上方,不至于讓青年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黑暗裏。
神婆的陰靈就蜷縮在黑暗最深處,她跪坐在地,雙目無神,仿佛一個失魂落魄的傀儡,暮殘聲看了她一眼便皺皺眉,不再多加關注。
妖狐此番傷勢不輕,在天劫下受傷的內府已經出現淡淡的裂痕,經脈一旦運氣便劇痛難忍,本來應該去休息,現在卻陪着聞音一起來到崖洞,趁着盲眼青年為長輩斂骨的功夫,他來到了那幅長長的壁畫前。
從頭到尾,仿佛走完了眠春山兩位山神彼此糾纏的一生,他們曾經并肩攜手又分道揚镳,最後用物是人非與至死方休作為結局。暮殘聲在昨夜聽聞音細細講完時便有此感,眼下更覺唏噓。
然而比起凡人的五感,暮殘聲要敏銳太多,自然也能發現一些聞音不能分辨的線索。
聞音能從刻痕确認這幅壁畫出自前後兩人手筆,而暮殘聲能嗅到附着其上的氣息,比腐骨更多三分森冷,較鮮血再增一分腥苦,偏偏這味道吸入鼻腔之後,竟有些別樣的馥郁。
越是走近,胸膛上的破魔咒印就越是發熱,證明了他的猜想——萦繞在壁畫上的,是魔氣。
眠春山的第二任山神無端入魔,第三任山神為了不入魔道選擇形神俱滅,而昨夜那帶走蛇妖的魔雖是突然出現,行動卻有條不紊,分明是籌備了許久,甚至一直盯着戰況的發展。
暮殘聲從一開始就不相信巧合,眼下更确定了所有矛盾的背後都有魔族的影子。他曾懷疑這是否為雷池下逃出的魔物所做,但一來時間對不上,二來氣息也不同,只能說明至少在百年之前,已經有魔族盯上了眠春山。
可是千年前破魔戰役過後,五境四族傾力掃除魔禍,難道還會有漏網之魚?亦或者,被封印在歸墟下的魔族又找到卷土重來的辦法,那眠春山對他們而言又有什麽價值呢?
暮殘聲盯着壁畫沉思片刻,忽然開口說道:“聞蝶,逝者已矣,你自己都是陰靈之身,對‘塵歸塵土歸土’的道理應當再明白不過。”
妖狐容貌雖年輕,修行卻已有數百載,直呼神婆之名無甚不對,可惜話說得不大中聽,眼神迷茫的神婆充耳不聞,半點回應都沒有。
他似乎也想起了什麽,将聲音放軟,勸慰道:“對了,你是被虺神君救下來的,生前一直伴他左右,死後也為了他殚精竭慮,如今他卻選擇自毀,令你百年籌謀一朝敗盡,也不怪你難以釋懷。”
神婆聽到“虺神君”三個字,身體便顫抖起來,她動了動兩顆渾濁的眼珠子,聲音沙啞:“你到底想說什麽?”
聞音恰好把最後一塊骨頭也收入木盒,聽到兩人話頭不對,想了想,明智地沒有插嘴。
“其實也沒什麽。”暮殘聲攤開手,“我的身份,想必你已經知道了。眠春山雖地處隐秘,到底還是西絕境的國土,你們也都是西絕子民,妖皇陛下向來對人族多有重視,狐王殿下更是處事寬厚,此番我奉他們的命令來幫你們,可惜仍功虧一篑,回去怎麽也要挨頓處罰,現在想跟你問些細枝末節,好準備些說法,不知是否方便?”
他和顏悅色,卻有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在裏頭,神婆搖了搖頭:“我一個龜縮在此上百年的陰靈,知道的并不多,你想問什麽自有聞音告訴你,我……現在沒有這個心思。”
“聞音知道的,我都已經明了,可是有些事情還得你開口才行。”暮殘聲雙手環臂,“自千年前破魔戰役之後,世間真神已寥寥無幾,虺神君隕落這等大事勢必會驚動靈族,想來他們也要派人去不夜妖都問詢,你若是不跟我說,恐怕就要跟他們講講了。”
神婆沉默良久,陰冷的空氣似乎變得粘稠起來,讓人覺得有些窒息。
她終于松了口:“你問吧。”
暮殘聲指着壁畫:“你第一次看到它是在什麽時候?”
神婆沒想到他會明知故問,但還是回答道:“一百年前那場大禍之後,我被蛇妖扔到後山,不慎滾落至此,然後看到了這幅壁畫。”
“在此之前,你知道這裏的存在嗎?”
“不知道,這裏太偏太險,哪怕采石匠也不會來此。”
“那就怪了。”暮殘聲“咦”了一下,“既然這裏如此偏險,怎麽也不能算逃生的路吧,你那個時候怎麽會想着到這裏來,而不是回村?”
神婆滞了一下,繼而苦笑道:“那蛇妖在村裏,我怎麽敢貿然回去?本想着找個偏僻處躲躲,沒想到就進了死路。”
暮殘聲看了她一眼,沒在這問題上多做糾纏,繼續問道:“人死之後都成陰靈,可是陰靈不比生魂,向來難以長久,哪怕有天大的執念支撐着也不過能在世間滞留十年光陰,而你不僅尚存今日,還成了鬼修,又是從哪裏學來的功法?”
“我家世代傳承巫術,功法是我在書裏看到的,并不稀罕。”神婆的手指痙攣了一下,她終于不再望着虛空,而是盯向暮殘聲的臉。
“我見過很多人,嘴上說得生死不棄,可真正到了生死關頭,一個個恨不得從不認識彼此。”暮殘聲對她微微一笑,“你為了一次救命之恩,不僅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虺神君,就連死後也還念着他,可真是對他情深義重了。”
神婆慘然一笑:“情深義重又如何?到頭來都成空罷了。”
聞音适時地開口道:“山神大人消失之前,其實有話想讓我帶給您,可惜他到最後不知為何沒有說出口,不過……我聽着他輕喚您的名字,比春風拂綠水更溫柔些,也許不說出口,是為了不讓您更難過吧?畢竟,他總是喜歡為別人想得更多的。”
神婆終于潸然淚下,她昨夜沒有哭出的眼淚,到現在因這短短兩句話決了堤,轉眼間淚流滿面,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我運氣不好,沒能跟虺神君見上一面,不過要說溫柔的人倒也認識過幾個。作為朋友,他們對別人越好就越苛待自己,我就難免為他們多打算一些。”暮殘聲似有同感,“想來虺神君也是如此,換了我站在你的立場,也要忍不住把他的大事小情都放在心裏,他沒有什麽便是費盡心血也要找來,他若有麻煩哪怕刀山火海也要踏平。”
“……是啊。”神婆喃喃道,“為了他,我什麽都肯做,什麽都敢做。”
暮殘聲嘆息道:“可惜你只是一個凡人,而凡人在神靈眼中與蝼蟻無異。”
“神靈……”神婆的臉色變得奇怪起來,她擡頭似乎是想透過山壁望天,又好像是在看着別的東西,嘴角竟然泛起一絲譏诮的笑意來,“神靈,又怎麽樣?”
“是不怎麽樣。”暮殘聲搖了搖頭,“我以為神是不敗不滅的,可是虺神君輸給了蛇妖,最後還落個不得好死的下場,當然不怎麽樣。”
“他沒有輸!”神婆激動起來,對他言語中的輕蔑憤怒至極,“你知道那蛇妖是什麽來歷嗎?你知道他當時因為被人背棄有多麽衰弱嗎?你知道他最後認輸是為了救我嗎?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憑什麽這樣說他!”
暮殘聲輕聲道:“可他的确輸了,被自己庇護的村民千刀萬剮,這些你比誰都清楚……你,看到這一幕了嗎?”
她當然看到了,那個時候她就被蛇妖放在山神廟裏,渾身動彈不得,半點聲音也發不出,只能透過窗縫看着外面那些人對地上的長蛇割肉放血,每一刀都在她心上刻得清清楚楚。
暮殘聲從她臉上看到了答案,道:“我要是你,那個時候一定恨不得自己去死,因為他若不是為了你,本不必落到這般田地……但是,他因此受了這麽多罪,你就算是死也不能甘心,化成厲鬼也要報仇,對不對?”
神婆的聲音戛然而止,聞音不禁屏住了呼吸。
良久,她用一種冰冷恐怖眼神看向暮殘聲,一字一頓地問道:“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事論事罷了。”暮殘聲笑了笑,“我接手這件事的起初,并不知道什麽山神與蛇妖,只是為了調查陰蠱罷了,沒想到會牽扯出這麽多陳年隐秘來。一開始,我以為這陰蠱乃是蛇妖被村民割肉之後,以怨恨催化而成,但是後來揭曉被割肉的那條蛇其實是虺神君,我就覺得這也合情合理,畢竟他身為山神盡心盡力庇護此間數百年,卻被村民千刀萬剮,放在誰身上也要怨恨難消。”
神婆不說話,聞音忍不住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問題,一切順理成章,但是……”暮殘聲目光轉冷,“既然他這樣恨着眠春山的人,昨晚為什麽要用最後的力量保護他們呢?若只是為了不想入魔,他大可以直接散魂,不必多添麻煩将一身精元還于山水地脈,斷了自己最後的複生之路,哪怕多麽宅心仁厚之輩,如此以德報怨也未免對自己太絕了。”
神婆十指握緊。
“何況陰蠱這種東西的存在,無非倚靠‘死氣’與‘怨恨’兩者,若有其一不存,陰蠱便自解。”暮殘聲豎起手指,“若眠春山人體內的陰蠱乃是虺神君詛咒而成,那麽在他身化地脈保護衆人時,就相當于原諒了他們因愚昧和貪婪犯下的過錯,按理說陰蠱應當解除了才對,可我今天早上看到那些人的樣子,蠱蟲不僅沒有消失,還變得更加強大了。”
聞音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如此一來,說明陰蠱不是因虺神君怨恨而成,蛇妖又是這百年來的贏家,至昨晚消失之前都還活得好好的,不管死氣還是怨恨都無從談起,那麽……束縛眠春山百年的陰蠱詛咒,到底來自于誰呢?”
神婆冷冷道:“你懷疑我?”
暮殘聲自顧自地道:“虺神君死前跟聞音說了不少過去的事情,連他跟那蛇妖的關系也沒有隐瞞,想必你跟在他身邊那些年也該對這些了如指掌。說起來,這也是件可笑可悲的事情,怨恨眠春山的蛇妖因緣際會成了山神,天生地長、性情柔善的靈蛇卻身為妖類不得正果,我這外人聽得都覺命運弄人,像你這般豈不更是意難平?”
陰靈是不需要呼吸的,可神婆仍是深深地吸了口氣,身體在不自覺地顫抖。
“神位更疊非死即入魔,我跟蛇妖鬥法時,在他心口看到一道舊傷,那傷口似被鈍器貫穿造成,形狀與你的木杖在聞音身上所留幾乎一模一樣,而算算時間恐怕在百餘年前,而當初你重建山神廟為虺神君正位,他這個妖類竟然被天道認可作為了第三任山神,這兩者真的沒有關系嗎?”不等神婆否認,暮殘聲又指向身後的壁畫,“你說自己是在逃生時誤入此地,至死也沒有出去過,可是那蛇妖身負山水之令,你在此山中就算躲進了老鼠洞,他也不可能找不到你,這件事你作為神婆跟随虺神君多年,難道對令牌的力量一無所知?你憑什麽認為自己只要留在這裏,就不會被他找到?”
“我……”
“聞音是至陽之體,原本對虺神君有極大助益,尤其是血肉對于陰物邪祟有破法之效,可是當初虺神君掌握着整個眠春山,你作為神婆地位無雙,本該高枕無憂,為什麽要花這些年的心血去将聞音養成活祭人牲?難道你在那麽早以前就能算出虺神君命中注定有這一劫?”暮殘聲嗤笑一聲,“命數這種東西,聯系越緊密就越容易被天道遮掩,虺神君自己都算不得的未來,你從哪裏能看到?除非,那個劫難是被你親手種下的因,而你清楚地知道會有怎樣一個果!”
神婆打斷了他,渾身都哆嗦起來:“你認為是我害了山神大人?”
“你當然不是為了害他,就像剛才說的,你一心都想着他,什麽都要給他。”暮殘聲拂去肩頭落灰,“既然如此,他缺一個神位,你給不給他?”
“我只是個凡人,我怎麽去搶神位?”
“凡人當然做不到,可是……”暮殘聲擡起眼,目光犀利如獵食的猛獸,“只要你跟魔族做了交易,不就行了?”
聞音臉色一變,神婆整個身軀都僵住了。
“昨天晚上帶走蛇妖的那個家夥是魔族,他出現得太巧,目的也明确,根本就是蓄謀已久。”暮殘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身為妖狐,沒別的優點,就是鼻子比狗靈,只要讓我聞到了就不會認錯,比如……那個家夥的味道,跟這壁畫上的魔氣一模一樣,而這種氣味在你的屍骨上也有。”
神婆的雙手握緊又松開,她佝偻的背脊慢慢挺直,一雙渾濁的眼裏此刻滿是血絲。
“讓我想想……當年你認識虺神君的時候,他還只是蛇妖,在任的山神一日不除,他就永遠不能正位,可你一個凡人要怎麽去奪取神位呢?”暮殘聲環起胳膊,“正巧,當初也有一個魔族想要對山神下手,他趁此機會把你引到這裏來,通過壁畫将蛇妖跟虺神君的一切都告訴你,你得知真相後心有不甘,自然會跟他合作。”
聞音聽到這裏,想起那些新現的刮痕,當時能夠對壁畫下手的自然是神婆,而她想要掩蓋的內容若是山神本為妖類,那麽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神婆聲嘶力竭:“你胡說!我根本不知道什麽魔族,也不知道當時的山神到底在哪裏!”
“可你會巫術啊,巫想要咒殺誰,從來不用親自見到他,只要一片指甲、一根頭發,甚至是生辰八字就行了。”暮殘聲眉梢輕動,“神像是神靈的第二重身,自古以來就算是修建廟宇也不會将原來的神像随意丢棄,一般會在新廟建成後将其留在偏殿或者靜室裏,而你身為神婆當仁不讓地負責這件事情。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借着這個機會,把魔族借給你的力量附在木杖上,照着神像的心口捅了下去,對嗎?”
神靈降臨過的神像與其心魂相連,倘若神像被砸毀,神靈也有所感,假若神像被邪力所侵,它就變成了媒介,将這股力量直接傳送到神靈真身上。
蛇妖身上那個傷口,恐怕就是這樣來的。當時他本就因為力量衰弱陷入昏睡,這一下幾乎能要他的命,他靠着山水之令抽取地氣活下來,卻發現神位易主,眠春山換了新神。
對于性情偏激的他來說,無異于徹頭徹尾的背叛,前仇新恨一并起,從此魔障由心生,堕了萬劫不複之道。
神婆木立在黑暗中,只有一雙眼睛亮起猩紅的光,她似乎想要說什麽,可是又逼迫自己咽了回去,只道:“這都是猜測,你……沒有證據。”
“證據……”暮殘聲嗤笑一聲,“有兩個,第一是村長死了,他是知道你秘密最多的人,也是你最恨的人,其他人哪怕斷肢都能再續,他們祖孫卻死于非命,說明他們知道了什麽秘密被滅了口,而這恰好證明了詛咒可以被操控,聯合時間地點,除你無人。
“至于第二個……你自己看好了!”
他忽然伸手在壁畫上一抹,原本被刮痕覆蓋的地方竟然恢複如初,其內容赫然是蛇妖成神後收養虺與神位更疊之事,如果當時的神婆看到了這些,不僅明白了真相,還知道應該怎樣對付沉眠的山神。
最重要的是,在這段壁畫下,還有一行很小的刻字,暮殘聲讓聞音親自來摸,盲眼青年一字一頓地念了出來:“願化厲鬼長留此,不入輪回無轉世;咒怨山人絕後代,身似朽木亂生死。”
他越念,聲音越顫抖,顯然已經分辨出這是誰的字跡。
神婆原本激動的臉色,竟然在他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慢慢平靜下來,像一潭死水。
“我最後問你一次……”暮殘聲伸出手,一團火光在他掌心跳躍,“一百四十多年前,你是不是在這裏遇到了魔族,與他合作咒殺山神奪取神位?你将聞音養成人牲,是不是為了提防大難不死的蛇妖回來報複?糾纏眠春山人百年的陰蠱詛咒,是不是來自于你?”
聞音在這一刻呆若木雞,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做什麽,只能等待神婆的回答。
過了很久,神婆忽然笑了,反問道:“我若是不說,你就要讓我灰飛煙滅嗎?”
“不,我會燒了這座山,包括這裏的每一個人,每一棵草,甚至是每一寸土地。”暮殘聲冷冷道,“你覺得他們該死,我也覺得他們活着太痛苦,連同你一起燒掉也許是真正的解脫……反正,虺神君已經化成地脈,留着這座山也沒什麽用處,不如給他陪葬。”
他話語裏的殺機讓聞音打了個冷顫。
神婆死死盯着暮殘聲,她試圖從他臉上找到分毫虛張聲勢,可是只能看到一片冷然,那雙赤紅如火的眼睛現在就像被血浸透了,讓她感到無比的驚悸。
“解脫……”神婆在沉默片刻後放聲大笑,眼睛都笑出了血淚來,她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溫和聲音說道,“這些人,怎麽配解脫?就連給大人陪葬,他們都沒資格。”
聞音喃喃道:“婆婆……”
“別叫我婆婆,我養你這麽大,只是為了山神大人,可惜……”她直視着妖狐的眼睛,“不錯,都是我做的,可我已經一無所有,什麽都不怕,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