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雙重屬性的黑魔導士

清晨第一束陽光悄悄溜進房間,隔着單薄的眼皮持續地刺激脆弱的眼球,莎拉嘟哝一聲,不滿意地翻過身體,把頭縮進被單裏。

“啪嗒!”床前似有人走動,反複發出聲響,“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啊!好吵!”莎拉抽出枕頭,狠狠蓋在腦袋上,含糊低悶的聲音從縫隙裏穿出來,“老太太,你弄錯了啦,今天輪到弗洛爾打掃院子,不是我。”

走路聲依然持續地,有節奏地從身側發出。

莎拉受不了地捂住耳朵:“哎喲!行了行了,我就起來!不過至少讓我把這個夢做完……”咦?老太太居然破天荒沒有拿起掃把揍她屁股?這倒是稀奇得很。她疑惑地半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看向床邊上腆着個大肚子的老院長。

老院長今天是哪根神經搭牢了,竟然披了件豔黃色的羊絨大袍?怎麽,還不合時宜地在脖子上系了根棗紅色的長領帶?她想幹什麽?表演話劇嗎?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等會兒一定要鄭重其事地好好恭維她一番,就說這身衣服非常非常适合她老人家,活脫脫就像一只營養過剩的肥鴨子。

“鴨子?!”清醒過來的莎拉從床上蹦起來,瞪大了眼睛,“噢!太可怕了!老太太,我為你感到難過,你真的變成了一只名副其實的鴨子!”

“殿下,能被你一語猜出種族,我感到十分榮幸。”鴨子深深鞠了一躬,說,“我是樹都的總管蒹廚師,不過,我的名字不叫鴨子,那只是人類對我們一族的通稱。”

莎拉瞠目結舌,以至于睡衣的吊帶從肩膀一側滑下她也渾然不知。對了,她已經離開孤兒院好多天了,這裏是樹都,老院長不可能在這裏。不過,還有什麽比見到一只打領帶會說人話的鴨子更加荒唐可笑的事?

“那你叫什麽?”

“我的名字是鴨子先生,殿下。”

噢!救救我吧!這只特立獨行的鴨子還會說冷笑話!

鴨子先生做了個恭請莎拉下床的動作,肚子上的肥肉随着身體的搖擺而起伏抖動。他伸出毛茸茸的手扶着莎拉,腳掌仍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殿下,昨晚睡得好嗎?”

被他這麽一問,莎拉才猛然想起昨晚發生的事。“不太好,簡直糟透了!”她一邊回答,一邊穿上衣服,簡單洗漱打理。

都是這只鴨子的錯,她吃驚過度,險些忘記昨晚,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離奇并且很真實的夢。

夢中的莎拉,在迂回複雜的長廊間徘徊,迷失了方向,她隐約聽到不遠處傳來輕微的嗚咽聲,便循着聲音走到過道的盡頭。盡頭有一間房間,房門上了鎖,斷斷續續的妖異哭聲便是從這扇門後發出來的。她趴在門上仔細尋找夾縫鎖眼,卻什麽都找不到,這扇扭曲的門像是整個兒嵌進石牆中,縫隙細微得可以忽略不計,連一點偷窺的餘地都不留。無奈之下,她只能用金屬的鎖頭敲打房門,盼望裏面的人出來為她指明回房間的道路。雖說她不相信這座城堡裏的路僅靠“指明”就能辨認出來,但有人和自己說說話,總比獨自在冰涼的走廊摸索要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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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金屬敲擊石板的铿锵響起,哭聲立刻停止,屋裏死寂沉靜,仿佛之前的一切聲響都是她的錯覺。這不可能,她堅信自己的感覺,于是更加使勁敲打房門。這種時候是顧不得講禮節裝體面的,必須厚着臉皮,她這樣安慰自己。果然,短暫的沉默之後,在“咔咔”的摩擦聲中,門如願開啓。

只不過,門的背後并不是預料中的好心人,而是……

“殿下,殿下?”鴨子先生肥厚的鴨掌在莎拉面前搖晃,“巫女殿下,餐廳到了。”

“哦……好的,謝謝你,鴨子先生。”莎拉從恍惚中驚醒,心髒還在為真實的夢境狂跳不已,敦厚老實的鴨子先生離開前向她幾次鞠躬,她都沒有注意。她走進餐廳,眼神茫然。

“早上好,莎拉。”說話的是薩克裏菲斯,他站在餐桌邊上,正把染了色的香草葉子撒在剛做好的羊奶凍上。莎拉回答“早上好”,眼睛卻在四下搜索另一個人。特拉伊不在,莎拉感到很失望。她在薩克的身邊坐下,心不在焉地拿着勺子在湯中胡亂攪拌。

簡陋的餐桌上,擺着一朵盛開的紅菊,那是薩克不久前在附近的山頭摘來的。為了歡迎第一位光顧樹都的女性,他想給沒有情調的房間增添點亮色,另外,火紅的色彩和莎拉的頭發很相配。只可惜莎拉精神萎靡,壓根沒有留意薩克的細心用意。

“你的氣色仍然不好,現在感覺怎麽樣?”薩克看着她說,“昨天晚上,你的情形讓我很擔憂。”

“昨天晚上?你是指什麽?”莎拉問。

“不記得了嗎?你用祈水珠呼喚我,等我趕到時,你已經昏倒在地了。”

“你是說那顆珠子?”莎拉連忙低頭在口袋裏摸索,透明珠子果然已經裂成碎片。“噢,對不起,我想可能是我不小心弄碎了……等等!你說什麽?我昏過去了?”

“是的,在老師的房間門口。”

“什麽?”莎拉大驚地彈起身,把滿滿一盆湯汁倒翻在地。她抓着薩克的袖子驚惶地問,“你肯定嗎?薩克,告訴我,你說的是真的嗎?”

薩克輕拍她的肩膀,說:“莎拉,坐下來吧。試着放松冷靜,慢慢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

莎拉面對薩克,視線卻穿過他的臉,聚焦到身後,她喃喃地說:“原來,并不是夢太過真實,而是這原本就是現實……”

莎拉起初猶豫不決,在薩克的鼓勵下,才時而停頓時而急切地把經過說了出來。事實上,不論她願不願意,此時此刻也只有薩克一人可以訴說,值得慶幸的是,這位正直的騎士看上去非常可靠。

“門開的那瞬間,我看到了我自己。”帶着恐懼和迷惑,她眯起眼睛艱難地回憶,白皙的額頭逐漸涔出細密的汗珠,“我的臉上手上沾滿了黏稠的血,那是從我身體湧出的血,我看到原本應該是心髒的位置此刻卻成了一個大窟窿,我的心躺在地上哭泣,我的眼睛流出鮮紅的淚水,慢慢地,我倒下去,身後出現另一個女人的臉。她的舌頭又細又長,就像她的脖子一樣,她聲嘶力竭地哭着,大口大口吞噬我的血液,很快,她也變得和我一般,滿臉滿手都是血……”

“然後呢?”薩克仿佛感受到同樣的痛苦,他想去親吻她懸在半空的顫抖的手指,但出于禮貌他忍住了。

“然後,我的後腦仿佛被雷電擊中,我感到劇烈疼痛,頓時失去意識了。”她想,就是倒地的那個時候,把珠子壓碎了,“接着,就像你看到的,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本以為這是夢境的一部分,現在看來不是,我的的确确看見了那扇門背後的東西,而且……”莎拉本想說,她懷疑襲擊她的人就是房間的主人長者騎士,但她意識到在薩克面前這麽說無異于诋毀他的師長,她立刻舌頭一卷,話題繞開了去。“不管怎樣,我得謝謝你,薩克,你已經救了我兩次。”

“這不重要。”薩克搖頭,擔憂地望着眼前臉色蒼白的少女,說,“重要的是,你沒有看見是誰對你施的魔法?”

“完全沒有,我也希望我的後腦能生一對眼睛,不,哪怕一只也好。”

莎拉竭力克服恐懼,甚至故意大聲嚷着要去見見長者騎士,雖然事實上她對那間陰沉晦暗的房間害怕得要命。她說道:“走吧,薩克,帶我去見你的老師,我還想繼續聆聽昨天說到一半的故事。”

“真遺憾,知道嗎?薩克,老師的身體已經進入休眠期,短時間內是不可能醒來了。”特拉伊從外面走進來,适時地插入對話。

“特拉伊!你來啦!”盡管對他有所懷疑,看見他莎拉仍顯得很快活。她蹦跳着走近他身邊,問道,“休眠期,那是什麽意思?”

“是身體長時間不吃不喝,依靠回複魔法來進行自我調節恢複的一種狀态,說實在,老師最近總是顯得很疲勞,是該好好休息了。”

“可是,他昨天還是好好的。”

“那是為了迎接你,莎拉,老師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你知道,他其實連說話都困難。”特拉伊顯得有些生氣。

莎拉卻不這麽想,她更相信長者騎士是因為昨晚的某個時候,對着一位可愛的無辜少女,施放了雷電術或者電擊術之類的魔法,導致魔力枯竭,才累趴下的。然而她不希望因為這些話令特拉伊整天對她臭着一張臉,所以她寧願把想法藏在心裏。

“這可真遺憾哪,我還有很多話想和他老人家說呢,噢!我真是不幸啊!”莎拉裝出一副懊喪的表情,反正不用再度光臨鬼屋,她樂得挑好聽的說。

“如果你的遺憾是指聽不到愛蘭格斯巫女故事的話,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告訴你。”

“噢!是真的嗎?你終于想通了,願意告訴我了?”

“這是老師的意思。不過我們得抓緊時間,老師給了我下一個任務,莎拉你去簡單收拾行李,我們邊走邊說。”

“特拉伊,你太棒了!我們是要去旅行嗎?要去哪裏?巫女神殿嗎?”

“老師改主意了,是去北島的巫女村,快去整理吧,我們一會兒就上路。對了,別忘了帶上那把匕首。”

莎拉已經快樂得忘乎所以,既不用戰戰兢兢面對那古怪的小老頭,又可以正大光明離開這座如同墳墓的土豆城堡,一切如願,莎拉實在興奮得想要歡呼雀躍。

薩克站起身,默默注視着樂不思蜀的莎拉,而後低下頭,嘴角勾起淡淡的失落。“薩克?”聽見莎拉喚他的名字,他擡頭。莎拉笑嘻嘻問道:“薩克,你會和我們一起去吧?”

愣了一會兒,薩克笑了,迷人的眼睛又形成那種奇特的弧度,他輕輕說:“當然,樂意之至。”

―――

去北島玄諾爾的路途遙遠,即使行動力深不見底的薩克裏菲斯也不得不中途休息一次,才得以繼續飛行。抵達玄諾爾中央的塔倫湖邊時,特拉伊建議步行走到巫女村,一方面為了節省行動力,另一方面,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滿足莎拉的好奇心。

“這麽下去會把你累壞的,薩克。”他說,一邊執意奪下薩克手中的旅行袋,自己背在肩上。這個舉動讓莎拉很歡喜,她相信之前的擔憂太多餘了,他們之間的手足情誼是顯而易見的。

“莎拉,我有些話要說,你過來點。”特拉伊說。

“要我回避一下嗎?”薩克微笑着問道。如果不是帶着兩個人,他可以很輕松地先行抵達巫女村。

“你省省吧,薩克,這是老師要我轉達的話,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特拉伊轉而對莎拉說,“我說話不如老師詳細,只挑重要的部分簡單說明,你大致明白就好。”

謝天謝地!莎拉想,她求之不得呢!“嗯,好的,我聽着呢。”

于是特拉伊和莎拉走在前面交談,薩克跟着兩人,默默注視着莎拉忽而驚恐忽而煩擾的表情。

“為什麽?為什麽墨要殺了愛蘭格斯?”他說到巫女前世的仇敵墨的時候,莎拉焦急地問道。

“理由我并不清楚,據老師說,那是由于對巫女力量的極端嫉妒,産生了仇恨的心理。墨出身于上流黑魔導士世家,先天屬性黑,優越的環境加上自身的天賦,造就了一個精通黑魔法的天才。他不僅掌握絕大部分古老邪惡的黑魔法,還大量閱讀其他屬性的魔法書,盡一切可能熟悉所有魔法,然後,可怕的事發生了。他創造了一種全新的屬性,也是現有的八種屬性中,唯一的一個後天屬性──銀色。”

“你是說,銀色原本并不存在,而是被墨創造出來的?”

“是的。我曾和你說過,巫女的紫色是一種特殊屬性,不被任何屬性克制,相反卻能壓制住其他屬性。然而自那以後,巫女無敵的地位被動搖了,因為銀色恰好是紫色的相對屬性。”說話時,特拉伊無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銀色發辮,目光閃爍。

“那麽說來,墨豈不是擁有兩個屬性?”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特拉伊回答,“這也就是愛蘭格斯巫女為什麽會命喪在他手裏的最大原因。”

莎拉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和我說說那場被形容為慘絕人寰的戰争吧。”

“戰争?我不能提供許多準确的信息,你想,那時候我才四歲。”特拉伊聳聳肩,“我只是從他人的口中聽到過一些:戰争的地點在北島千年冰封的萊斯雪山上。當時,巫女方的主戰力量是嘎帝安的數十萬戰士和巫女神殿的一千名戰鬥妖精,但是墨卻擁有三千精英黑魔導士,一萬頭黃金獅鹫龍,以及數以百萬的召喚魔獸。毫無疑問,兩者實力相差太懸殊了。”

“愛蘭格斯很快輸了,是嗎?”

“不,據說這場戰争持續了十八天,雖然巫女處于弱勢,但仍然頑強地支撐下來。許多老一輩的法師記載歷史時都提到巫女的強大,我曾經很不以為然,但是後來我相信了。因為當時,愛蘭格斯巫女僅以個人的力量便抵擋住了黑魔導士的大型範圍魔法,這使得墨的攻擊始終無法徹底打垮巫女的戰士部隊。”

“那後來她是怎麽死的?”

“她被……”特拉伊突然頓了頓,問莎拉,“你确信你要繼續聽下去?聽我說你當年是怎麽被殺死的?”

他的語氣過于可怕,莎拉一時間像只受驚的小貓一般弓起脖子。她小聲嘟哝:“我還活得好好的,被殺死的是愛蘭格斯才對。不說就不說,但別吓我行不行?”

莎拉還想再問些什麽,這時,身後的薩克裏菲斯拍拍兩人的肩膀,說:“我們到了,前面就是巫女村。”于是莎拉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不遠處的村門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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