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德納斯的心靈枷鎖

凡是在意外中失去了重要東西的人,明知徒勞無功,卻往往都會心存不甘地試圖去挽回,薩克現在就是這種心情。他已經圍繞着東島海域飛行一整天了,又饑餓又疲憊,而莎拉和德納斯就像憑空蒸發了似的,連一絲氣息都捕捉不到。他同時為莎拉和萊卡夫婦雙方擔憂着,遲遲拿不定主意。直到晚上的時候,他才無奈地回到小城奎斯特,在阿米迪埃的府邸一側向屋子內來回巡視──他看見兩人像往常一樣愉快地享用晚餐,他的擔憂顯得太過多餘了,于是便默默來到露易絲酒館,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坐下來。

那一夜可以說是薩克有史以來最心神不寧的一夜,他甚至向老板路易點了一杯烈性紅酒,灌入空空如也的腸胃裏,暈眩的感覺伴随着臉紅心跳立刻升騰了起來。他捂着額頭,腦中不由自主胡思亂想,這使他感到十分苦惱。最要命的是,莎拉與那身份不明的德納斯?久裏安先生所訂下的約定,就像個壞情緒的幽靈,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莎拉那時吞吞吐吐說出的一番話,仿佛一條無形的枷鎖,緊緊捆綁住他的心髒。

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人扯開嗓門向薩克招呼,醉眼迷離地大笑,露出兩顆大門牙:“嘿!年輕人,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要不要來加入我們啊?”他的身邊有一對長得一模一樣的夜妖精姑娘,穿着性感的衣裙,正向着孤單一人的薩克頻頻送秋波。

薩克淡然地搖頭,遠遠向他們舉起酒杯,忽然間眼角瞥見一個奇怪的背影,令他在意起來。

那仿佛是個中等身材的老人,披着灰麻布的軟鬥篷,腿上纏繞厚厚的紗布,手裏拄着一根不起眼的黑色拐杖──簡單的黑魔導士打扮,事實上,薩克也察覺到了他的黑色先天屬性。

老人正和路易低聲說着話,路易顯得很不耐煩,冷着臉,頻繁地搖晃腦袋。他本是個熱情、好脾氣的老鳏夫,無論遇見什麽樣的客人,都不至于擺出如此糟糕的臉色,今晚卻一反常态,像換了個人似的,聲音也顯得格外陰郁。因此這時候,過往的旅客們也不由地向櫃臺投去好奇的眼神。

突然,酒館老板的嗓門拔高,顯得惱火極了:“我說了,我不認識什麽‘莎拉小姐’,幾天前她的确來過這裏,弄來一群聒噪的召喚鳥,這是大夥都知道的事,我不比其他人了解得多。”

冷不防聽見莎拉的名字,薩克心裏頓時一驚,他剛站起來,那奇怪的老人便戴起鬥篷的帽子,低着頭匆匆走出酒館。路易的嘴裏仍然大聲叨咕:“噢!讓那倒黴的小姐見鬼去吧,免得壞了我的好心情!莎拉……噢!莎拉……”

“路易先生!”薩克走近他,打斷他的自言自語。

“什麽事?”路易低垂着臉,一手支撐腦袋,看着賬簿一動不動,“要哪種酒?”

“不了,謝謝,我來結賬。”他拿出兩個硬幣放在桌上。

“……”

路易仍然一動不動,那兩枚銀幣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卻視而不見。

“路易先生?”薩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路易就像灘爛泥一般軟了下來,仿佛是一堆被抽出底基的積木,剎那間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天哪──這是……”薩克倒吸一口氣,提起路易虛軟的胳膊,在他的脖子間仔細觀察,又一次看到了那不詳的征兆──“突起的疙瘩”,操屍術!

薩克皺着眉頭,二話不說追出酒館。邊追邊在心裏思忖: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路易就已經成了被操縱的屍體了呢?是在那奇怪的老人離開之後嗎?──不,這不可能!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在他點第一杯烈性紅酒的時候,路易還是活着的,他清楚地認出了薩克,因為是阿米迪埃隊長的朋友,他甚至還順道問了聲好,那個時候他是正常的!但是在那之後,一切變得詭異起來,不僅是他的聲音,還有态度和語氣,都有了極大的轉變──顯然,路易是在和奇怪的老人交談當中,不知不覺被殺害的,而且,還被人施加了操屍術,控制了聲音。

最令他擔憂的是,“路易”大聲叫嚷的名字──莎拉小姐!

這一次,又有什麽陰謀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悄悄計劃着?老人是誰?和在沓泊裏的操屍術有什麽聯系?和莎拉又有什麽關系?!難道──

“噢!不……”薩克停下腳步,停止漫無目标地追逐,他抱着因喝酒而漲痛的頭,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對自己說:“不對,我是知道的──自上一次操屍術起,我就有了強烈的懷疑,這種感覺一直使我困擾,我卻遲遲沒有去正視它……是的,我之所以逃避去追究,就是因為──我其實心裏早已經知道了那個人是誰!”

他越是懷疑,潛意識就越是避開這種想法,他總希望自己是錯誤的,可是事與願違,迷霧正在被撥開,向着他所不希望的方向,一步步逼近問題的核心。事到如今,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在心中,他已經沒有理由再置之不理了。

“無論對錯,我也該,下定決心去了解真相,即使它會令我感到很悲哀……”薩克打定主意,施放空間移動魔法,喃喃說道:“莎拉,在你回來之前,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

海底西蒽國王宮──

莎拉正愁眉苦臉地趴在閃閃發光的化妝臺前,望着鏡子裏的自己唉聲嘆氣:“啊!這本來是件多好的事,我給德納斯打氣,用盡方法安慰他,鼓勵他,幫助他重新振作起來──他現在的确是抛棄了過去種種傷痛,開始敞開心扉,嘗試新的生活,可是……看看這種改變……他會不會起勁過頭了呀?”

德納斯?久裏安,擁有高貴身份和至高無上地位的年輕人,在莎拉的開導下,願意忘卻過去,作為正常的人類生活在海底。他委曲求全地給麗馬海沙國王陛下寫了一封信──這還是二十多年來,他破天荒第一次主動與莎拉以外的人溝通。信中的大意是:“尊敬的陛下,我親愛的父親,請接受我誠摯的歉意,以及如同誓言的決心……在沒得到您的允許和原諒之前,我絕不會離開海底王宮一步……末尾署名:您永遠的弗西斯特。”

這封代表完全妥協的信箋,并非出自德納斯的本意。但無論是出于暫時的權宜之計考慮,還是出于保護莎拉的決心,都起到了它應有的效果。國王陛下讀了信後,虛榮和自尊得到極大的滿足,不久之後,便命人打開了關押兩人的門鎖,使得他們能在王宮裏自由走動。如此一來,莎拉也受到了貴賓等級的待遇,王宮裏無論誰見了她,都會禮貌地點頭致意。有關她身份的猜測也很快在這個國家裏流傳開來。

當然,這也正是莎拉此刻苦惱的最大原因。

“莎拉小姐,您準備好了沒有?”一個侍女敲門問道。

“沒有!”莎拉大聲回答,一邊懶洋洋地提起瑪瑙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在頭上磨蹭。

侍女們在莎拉面前說着結結巴巴的人類語言,私底下卻用妖精語,交頭接耳談論這位有着鮮豔頭發的美麗姑娘。這當兒,門外又響起了那種竊竊私語的聲音,間或能聽到“訂婚”和“結婚”之類的詞語,令莎拉煩惱得皺起眉頭。

“哎呀!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做錯了嗎?難道今天這種尴尬的境地,全是我一手造成的嗎?”她禁不住又嘆了口氣,“這麽大的王宮,好像每個人都在談論婚姻,人人都認為我是王子殿下未來的妻……啊,對了,是王妃……可是這種事情,我自己怎麽不知道啊?”她認真想了又想,還是搖搖頭,自言自語,“我可不記得,曾經親口答應過他的求婚呀!”

德納斯來了,穿了一身合體的華麗衣裳,一頭耀眼的金發在肩後搖晃,使他顯得尤為優雅。臉上卻依然蒙着布,只是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溫柔地望着屋裏的人。莎拉沒精打采地站起來,低垂着頭迎向德納斯。不用問也知道,他一定又是來邀請她“海底游覽”或者“共進晚餐”,天曉得他的身體根本不需要吃東西,卻總是費盡心思安排這些麻煩的事,還裝模作樣地坐在她身邊,看着她吃光所有的東西,才會快活地笑起來。莎拉想,要說之前他的行為算得上殷勤體貼的話,如今便可以說是寵溺過度了。

“呃……我說,德納斯,我們可以談談嗎?”莎拉終于忍不住提出要求來。她把在門外張望的侍女們打發走,關上屋子的門,留心聽了聽門外的動靜,直到确認沒有人偷聽了,她才拉着德納斯在床榻邊坐下,擺出一副要長談的架勢。

“你不要先吃點什麽嗎?談話并不必急于一時,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啊!得啦,千萬別這麽說,”莎拉打斷他,急急忙忙道,“請你,再也別說這類話了──”看見德納斯眼裏流露出落寞的神色,她又于心不忍,補充了一句,“唔……我确信我現在不餓,我們談一談會比較好,真的。”

“好的,我聽着呢。”德納斯點點頭,等待她開口。

“那我要說了,德納斯。”莎拉皺起眉頭來,“我想,我們進王宮來的初衷是尋找塔嗒先生的鱗甲,但你顯然已經完全忘記了呢,或者說,你并不當一回事,将它抛到腦後去了!”

“你搞錯了,太太,我沒有忘記,也沒有故意忽視。”德納斯垂下頭回答,顯得底氣不足。

“不,你這麽說是無法讓我相信的。瞧瞧這些天來你所做的一切,除了到國王陛下那兒去問候,便是帶着我消磨時光,從早到晚,一天接着一天,卻對塔嗒先生的事只字不提。噢!我受夠了!我讨厭這樣的日子!”她的情緒開始激動。

德納斯慌張地站起來,不知所措。“久裏安太太──”

“別叫我太太,我的朋友,像我叫你的名字一樣稱呼我,我叫莎拉,不是什麽久裏安太太!”莎拉惱火地敲着額頭,把背對着他。

這下德納斯焦急了,他試圖抱住她的肩膀,卻被一把推開。莎拉叫起來:“我是認真的,德納斯!我再一次懇請你嚴肅地對待我的要求,那就是──尋找烏龜的鱗甲!我早對你說過,我們只有十五天的時間,過了這個期限,所有的努力将會化為泡影,可是、可是、現在只剩下三天了,你卻遲遲沒有表示,你叫我怎麽能不急呢?”

德納斯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一聲也不出,待莎拉平靜之後,他輕聲問道:“這樣的生活,不能使你滿意嗎?海底的首飾不夠貴重,風景不優美,還是食物不合胃口?我如此花費心思讨你歡心,還是不能使你忘記那件事、那個人嗎?”

莎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毫不掩飾她的詫異,目光筆直地瞪向眼前的蒙面男人。“你在說什麽呀?德納斯……”莎拉叫道,“你清楚自己在說什麽話嗎?多奇怪啊!在幾天前,你還萬般痛苦地拒絕進到王宮裏來,仿佛這是座可怕的墳墓似的,可現在倒誇贊起這裏來了,甚至還想用首飾、美食來打動我,企圖讓我忘了外面的世界,這是怎麽回事啊?”

“那我究竟打動你了沒有?告訴我,高貴的地位,無憂無慮的生活,這些都沒有使你心動嗎?”

“啊!如果我手裏頭有根棍子,我發誓我一定毫不猶豫地用它敲你的頭,把你打醒!”

“回答我,親愛的人,你有沒有心動──哪怕只有一點也好──願意在這裏生活,和我永遠在一起?”

莎拉用力跺了跺腳,扮了個大鬼臉,沖着他喊:“沒有、沒有!我所要的全部,只有那片鱗甲而已!其他再好的東西,我都不稀罕!”

“那麽說,你是為了它而留下來的了,那該死的鱗甲?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原因了嗎?”

“是的,我就是為了它才到海底來的,這你很清楚。”莎拉幹脆地回答,擡起頭,沒有絲毫閃爍其辭。

“你的意思是說,一旦拿到了鱗甲你就會離開海底,離開我?”

“是……不……”莎拉剛張開嘴想回答,又神色狼狽地把話收了回去。

“啊!啊!”德納斯突然叫了起來,痛苦地把臉埋在手臂中,拳頭緊緊握住,口中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自從那一晚開始,不知什麽原因,我對于你即将離開我的可能深深恐懼起來。我是那樣害怕,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你離我遠去的背影,我越是想把你獨自占有,就越是害怕失去你之後的孤單──噢!那種孤單寂寞,我簡直不敢想像!你是知道的……我一無所有,只剩下你了!”

一陣可怕的沉默包圍住了他。

“你幹嗎不說話?反駁我,嘲笑我,說你不會離開我……久裏安太太!”一雙熾熱的手抓住了莎拉,把她緊緊攢住,一對難過的眼睛望着她,充滿如同哀求般的神情。他又低下頭來,帶着看似平靜卻并不平靜的表情,突然湧上的悲哀使他說不出一個字,好像随時都會有什麽爆發出來。

“你是知道的,久裏安太太。”他仍然堅持這麽稱呼她,顯出一股執拗來,“我活着的日子裏,恐怕再也無法走出這座王宮了──在踏進這裏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充分認識到了這一點。可我還是進來了,進到我的墳墓裏,依靠魔法屏障來呼吸度日,這是因為什麽?因為你!因為相信你會做我的妻子,陪伴在我左右,成為我的一部分,我生活的依靠,永遠永遠,就像我珍惜你一般珍惜我……我相信只要有你,再大的不幸我都能忍受,因為長久以來折磨我的最大痛苦──寂寞,就要消失了!噢,我曾發誓願意犧牲所有的一切來擺脫無止境的孤獨,現在上天發慈悲,把你恩賜給我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果真不再孤單,這些天所獲得的快樂比二十年加起來的還要多!我想,我終于可以得到幸福了,不是嗎?”

“可是恐懼像只陰冷潮濕的魔鬼的手,接近了我,把我捏在掌心裏。我開始擔心起來,一旦你拿到了塔嗒先生的鱗甲,就會離開我,再也不回來,而到那時候,我卻會被困在冰冷的墳墓裏,獨自一人,寸步難行了……噢!請你原諒,我不是故意懷疑你的誠信,但不得不為此擔憂,倘若這樣的事真的發生,我心中的支柱便再也無法支撐了!──這便是我為什麽遲遲不給你鱗甲的真正原因,久裏安太太,你能明白嗎?”

直到這時,莎拉才發現自己的嘴一直是張着的,由于驚訝和不知所措,始終沒能插得上一句話。她輕輕掙脫德納斯緊緊拽住她的手,退後一步,喘了好幾聲才問道:“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說,你已經得到烏龜的鱗甲了?”

德納斯沒有擡起頭,沉悶地回答:“是的。很抱歉,隐瞞了你許多天。”向一個領主要一小片額頭上的鱗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你──你是說,你欺瞞了我?!耽誤了我那麽久?”

德納斯看了她一眼,猛地跳起來,發洩似的把桌上的瓶瓶罐罐統統砸到牆上,咬牙切齒地吼道:“看起來,我剛才的那番話是白說了。噢!從來……從來沒有任何人像你一樣,既那麽善良,又何等殘忍,讓我在幸福和不幸之間搖擺不定──”

“冷靜點吧!我恐怕你弄錯了,德納斯,事情不是這樣的!”莎拉打斷他,有些生氣地回答,“不錯……我不否認,在這件事當中我的确産生了利用你的心理,而且,從未想過要對你付出什麽,這令我很慚愧。可是你想想吧!一開始,是你用強制的手段,從我的同伴手中捉住我,不僅如此,你還用卑劣的‘交易’換取了我的同意──沒錯,我說同意考慮你的求婚,但是卻沒有真正答應過你──更何況,這份約定至今還沒有兌現,我還沒有拿到鱗甲!所以我只能說:對于你的幫助,我将十分感激,但是你的要求,我卻沒有義務做到!”

這一番言辭如此激烈,徹底擊潰了德納斯殘存的希望。屋子裏出現短暫的寂靜,什麽東西正在破繭而出。

一陣暴風雨降臨了。他大嚷大叫,頓時像頭失控的獅子一般,瘋狂地破壞眼前能看到的所有東西,那個柔弱的身體此刻變得尖銳激動,那雙曾溫柔地牽引莎拉的手被碎片割傷,布滿了觸目驚心的顏色。

“噢!別這樣,求求你,別這樣!”

莎拉急得哭起來,心疼地抱住他的手,使足勁把他的臉摁進自己的胸膛裏,盡管他的掙紮叫她吃了不少苦頭,最終還是成功地使他屈服了,安分地卧倒在懷裏。他的手緊緊揪着胸口,粗聲喘氣,卻倔強地不發出呻吟,默默等待疼痛過去。

“德納斯,承認吧!有的時候,你簡直像個臭脾氣的小孩子!”莎拉氣喘籲籲地用胳膊環抱他的腦袋,讓他舒服地靠在她身上,待一切都平靜下來,她一本正經地訓斥道,“沒錯,就好像孤兒院的托姆、拉斯他們,稍有不順心便大發脾氣,打翻桌上的奶瓶,甚至傷害自己!啊,你們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唯一的區別是,他們才五歲,而你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青年了!”

她聽到隐隐約約的啜泣聲,發覺手底下的軀體正克制不住地顫抖,心裏忍不住又陣陣酸澀,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額角──德納斯閉着眼睛,顫抖得更厲害了。

“我說,我的朋友,剛才聽你說了那麽多,現在也該聽聽我的話了吧?”莎拉擦拭眼角,刻意對他露出親切的微笑,說道,“吶!我早說過,你太悲觀了,什麽事都往壞的方向想,那樣怎麽行呢?你說你‘只剩下我’了──這當然讓我很高興──但事實上,你還有你的父王,你的臣民,怎麽可以說一無所有呢?”這時德納斯動了動,想反駁,莎拉制止了他,“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嘿,我開始了解你了!不過,試着與別人交流吧,寫信或者做手勢都行,總之想要得到別人的理解,首先必須對人敞開心扉不是嗎?尤其是對于你的父親,國王陛下,你一定要讓他知道真相。相信我,他對你存有感情,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德納斯搖了搖頭。莎拉發覺他的抵觸并沒有之前那麽強烈了,這是個好現象,她于是接着說道:“你不像我,我的父親──我知道的,我們相互憎恨,永遠也不可能和解了,可你還有機會!等到那個時候,你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便不會像現在這樣看重我了,當然啦,也不會要求我嫁給你了──因為你對我的感情并沒有到達婚姻的程度。”

這一回,德納斯狠狠搖頭,把莎拉的手都搖疼了,逗得莎拉大笑起來。

“親愛的德納斯,”最後,她這樣誠懇地告訴他,“我并不讨厭你,但這不能使我成為你的妻子,和你結婚這樣的事我簡直沒有辦法去想像……但是那個人就不同了。每當想到他的時候,心裏便會覺得溫暖、平靜,我想我是無法離開他的。”

“噢!可是我更需要你!”他徒勞地哀叫了一聲。

“需要我……啊,我記得很久以前,也有人這麽對我說過。”莎拉苦笑着搖頭,“的确,薩克是比較堅強,他的穩重和成熟使他能夠完全獨當一面,可是──堅強并不是錯,不能因為他堅強就讓他承受不公正的命運,你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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