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寧寧在原地愣了一會,才恍惚間回過神來,急急忙忙追上雲如雁。

兩人到達前廳的時候,那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從宮中趕來傳旨的公公早已等候多時,遠遠地看見雲如雁和寧寧過來,将視線轉向了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手中。

那名小太監弓着腰雙手高高擡起,舉着橙黃色卷好的聖旨,傳旨公公伸手将聖旨拿過,清了清嗓子。

“護國将軍府,接旨——”

雲如雁匆匆走到長姐雲輕塵旁邊,跪倒在地上,上身前傾幾乎匍匐在地,豎起耳朵聽着傳旨公公的話。

雲輕塵用餘光瞥了她一眼,最終将目光停留在随後到達的寧寧身上。

“怎麽這麽慢?”

雲輕塵雙唇上下開合,無聲的詢問寧寧。

寧寧也跪在地上無聲的向她道歉,雲輕塵只是吐出口濁氣,用口型說道:“算了。”

“朕早有聽聞,護國将軍有一女,賢良淑德實乃大家閨秀之詞不能比拟,朕感懷雲齡将軍為國分憂多年,特賜其女好事一樁。”

“三皇子與她年紀相仿,郎才女貌,賜予兩位後輩一樁婚事,然由于三皇子近日身子犯懶,想借由婚事喜慶熱鬧一番,便令宮中掌事算好日子,本月十五完婚。”

傳旨公公畢恭畢敬念完聖旨上皇帝所寫的,‘人情味’十足的旨意,而後小心的将其卷好,遞到将軍夫人面前。

“夫人接旨吧。”

雲李氏聽完聖旨,直覺得一陣眩暈。

當朝聖上這哪是感懷她丈夫護國多年有功,分明是要為他那傻子兒子求一個門當戶對的媳婦。說什麽身子犯懶,怕不是本就癡呆的三皇子最近又得了什麽不了的病,活不過幾年了吧。

她的女兒輕塵,多麽美好的年華,難道就要葬送這個傻子手裏?

“夫人——?”

見雲李氏遲遲不接過聖旨,傳旨公公又喊了她一聲。

雲李氏突然反應過來,忙高高擡起雙手接過聖旨。

那公公見她接旨,便一甩手中拂塵準備離開,卻不想被雲李氏攔下。

“公公留步!”

雲李氏已經從地上起來,她緊緊攥着聖旨,走到公公身旁,輕言輕語又小心地問道:“聖上并無挑明,我家夫君有兩個女兒,臣妾……實在不知道聖上說的是哪一個?”

那傳旨的公公也是個心思玲珑的,皇城腳下,誰不知道當今聖上的三皇子幼時出事,早已癡呆許久,又有誰不知道,宮中四皇子最為得皇上賞識。誰家妙齡女兒家不削尖了腦袋想要嫁給四皇子,有朝一日四皇子登基,她可不就是當朝皇後了。

将軍夫人的心思,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傳旨公公故作思考的樣子,吊足了雲李氏的胃口。

“這咱家可就不知道了,不過聖上并沒有明說,肯定是哪位小姐嫁過去,聖上都是歡喜的。”

“若是大小姐不願意,那不妨問問貴府二小姐。”

雲李氏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連連點頭謝謝傳旨公公提點,并親自将人送到将軍府門口,目送公公遠遠地離開,才令下人關上大門,匆匆趕回前廳。

雲李氏和傳旨公公一起離開前廳之後,雲如雁和雲輕塵以及一種下人丫頭便從地上起身了。此刻看到雲李氏回來,丫頭們都欠身行禮,然後各自幹各自的活去了。

“大娘好。”

雲如雁也朝雲李氏行禮。

雲李氏對于她的禮數不做反應,一雙眼睛銳利地盯着雲如雁。

“我方才同公公的談話你聽到了吧。”

她用的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

雲如雁點頭。

“既然聽到了,那你就準備準備,早些将喜服的尺寸報告給宮裏頭,別讓人家說我們将軍府架子大。”

雲李氏以側目看雲如雁,端着架子別了別耳鬓的碎發。

雲如雁還未答話,她的長姐便沖出來拉着雲李氏的手臂,問道:“娘?這什麽意思?”

雲李氏瞪了一眼雲輕塵,“什麽意思?怎麽你還想嫁給有名的癡兒皇子?”

“不是,我……”

雲輕塵一時語塞。

她不想嫁給三皇子,可她也不想眼睜睜看着自己親妹妹跳入火坑。

雲如雁看着雲輕塵為難的樣子,嘆了口氣去做和事佬。

“大娘放心,聽到聖旨我便做好了嫁過去的準備,我保證百分百配合,您也別老擔心我要跑要怎麽樣的。”

雲如雁說着,便感受到站在她一旁的寧寧用細小的力度,在自己手心掐了自己一下。

感受着微不足道的疼痛,雲如雁心中酸澀,卻又帶着些許甜蜜。

她生在這樣一個家中,她的大娘就像話本中惡毒的後母一樣,巴不得自己早死在哪個犄角旮旯,可即使這樣,她的十幾年人生也過的很好。

誰讓她的長姐是個傻白甜呢。

每每大娘想要借故罰她,長姐都死皮賴臉的和自己一起受罰,美名其曰姐妹要同甘共苦,大娘不舍得親生女兒受苦,所以她便也受罰輕一些。

雲李氏聽到雲如雁這麽說,眼神中透露出沒白養活你這麽多年的意味,竟然破天荒的第一次對雲如雁露出了贊許的笑意。

“阿雁,你想什麽呢?皇宮可是個火坑,跳進去哪還出的來啊?”

雲輕塵激動的拉着雲如雁的手,恨不能搖醒雲如雁。

“阿姐,聖旨哪能不遵守的啊?”雲如雁安慰道:“我又沒有喜歡的人,況且聽說三皇子深得皇上喜歡,我嫁過去了只要安分守己,未來和夫君混一個小小的親王親王妃,也算一生無憂。”

雲如雁用眼神告訴雲輕塵: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

雲輕塵動搖了。

她看着雲如雁無所謂的樣子,心裏覺得自己是那麽的卑鄙,她有喜歡的人所以她就留下來尋求真愛,阿雁還未尋得喜歡之人,就要去到吃人的皇宮之中?

“寧寧,帶二小姐回去休息吧。”

雲輕塵還在內心自我厭惡之時,雲李氏突然開口,催促着雲如雁的離開。

“是,夫人。”

向雲李氏答話之後,寧寧拉着堪堪放開雲輕塵雙手的雲如雁離開。

不小的前廳中,霎時只剩下雲輕塵母女二人和兩位貼身仆從。

雲輕塵剛想開口離開,便被雲李氏攔下。

“輕塵啊。”她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不緊不慢地同親生女兒講道:“做母親的當然知道你的心思,那雲如雁十五之後便再也不是你的對手,你只需要乖乖聽我的話,等着為娘的為你鋪好嫁作四皇子妃的路,便好。”

雲輕塵緩緩轉過身,正面自己的母親,一雙手攥得死緊。

若換做往常,雲輕塵肯定是敷衍的答應雲李氏的話,然後找機會離開。

但今天她并沒有這麽做,或許是雲如雁要嫁給三皇子的事刺激到了她,或許是她終于有了足夠的勇氣來面對自己的母親。

只見雲輕塵昂首挺胸,用铿锵有力的聲音,告訴自己的母親:

“我不會嫁給四皇子。”

“我和葉尚書的兒子葉辭兩情相……”

‘啪——’

一道清脆的響聲在前廳響起。

雲輕塵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自己母親一巴掌打偏了臉,白皙的臉蛋上頓時浮現出淺淺的指痕。

“葉辭和你一樣有他自己的路,他會迎娶皇上的某位女兒,而你,一定要嫁給四皇子!”

雲輕塵不說話,用沉默反駁雲李氏的話。

僵持許久之後,雲李氏終于松口,擺擺手放雲輕塵離開。

“你下去吧,反思一下自己今天錯在哪裏,……然後……讓丫頭給你敷敷臉。”

“女兒先行告退。”

雲輕塵憋着一口氣離開前廳,在跨入自己房門的一瞬間,終于破功,淚珠子止不住往下落。

“小姐,你別哭啊……”

眼見着自家主子哭做一團,急的服侍的丫頭在屋子裏團團轉。

母親從小到大第一次打她,竟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妥協,嫁給四皇子,去過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皇室鬥争誰不知道,四皇子近日得盛寵風光無限,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會被人拉下水,被聖上厭惡被兄弟擠兌。身為朝臣之女,她能做的就是盡量不入皇宮來保全自己。

自小大家都說她傻白甜,可她不傻,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所以,她才會在阿雁說出那些話之後,妥協,動搖,然後默默接受阿雁的付出,好讓她能有機會和葉辭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宋以楓:我依舊沒有出場

雲如雁:我好想立下了不得了的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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