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氣糊塗了麽!”

薛少白倒了杯茶,慢慢呷着:“看,說你婦道人家沒見識,還真是只曉得繡花——陳文慶的武功的确不入流,但是,就憑着那把斷情劍,我要是有個妹妹,也非嫁給他不可——要知道,得了斷情劍,那就是得了整個武林!”

江雪柔撅了撅嘴道:“那也沒必要把端陽嫁給他呀,反正武林盟主是能者居之,等到過兩天開武林大會的時候,慕容家明着去搶不就成了?即使明着不行,暗地裏把陳文慶殺了,還不是一樣得斷情劍,幹什麽非把端陽給賠進去?”

“你胡說些什麽!”薛少白重重地把杯子在桌上一頓,“我薛少白自認行事光明磊落,平時也沒少教你,你居然說出這種下三濫的奸計?斷情劍既是陳文慶之物,明搶暗奪都是不仁不義之舉;再說,他已誠心表明要入贅慕容家,慕容家怎麽可以搶斷情劍又不把女兒嫁他?”

江雪柔被丈夫吼了一句,委屈道:“你固然是正人君子,慕容家可是明擺着的想要斷情劍呀,這樣,這樣不是拿端陽做交易麽!還不是一樣不仁不義?”

“什麽叫拿端陽做交易?”薛少白拍着桌子,“你們婦道人家懂個什麽?慕容家這樣把陳文慶扶上盟主的位子,将來端陽不就是盟主夫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江湖景仰,難道這還是虧待了她不成?”

江雪柔愣了愣:虧待了麽?又是一個嫁得好的女子!比自己嫁得還好呢!但是,這叫什麽?

薛少白說到興頭上,又繼續講下去:“你又不是不懂得,你們圖個什麽?不就是圖個好歸宿麽!你看着大千世界,大凡動物,都是雄的比雌的好看,只有人是相反的——因為動物,雌雄都可以各自覓食過活,誰也不依靠誰。而人就不同,你看我們男人,讀書習武,做官經商,而你們女人,什麽也不能做。你們得靠男人養活,所以你們打扮漂亮,吸引男人。只有嫁個好男人,你們才能生活下去。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師姐,你們現在不比出嫁前風光幸福?你們女子生來就是為了嫁人的……”

江雪柔本來是愣愣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卻猛然聽到丈夫的這番高論,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鐵青了臉,把針線笸籮往地上一砸,大聲道:“哦,薛大俠,原來賤妾生來是為了做你的玩物的!”

薛少白見妻子突然發作,料想自己說得過分了些,敷衍着笑了笑道:“我哪有這意思……”

“你就是這意思!”江雪柔抄起剪刀就去鉸那繡了一半的并蒂蓮花枕套,“原來我在你眼裏什麽都不是,無非生得好看些。過兩年老了,便可一腳踹開了!”

薛少白慌忙上來奪,但已來不及了,并蒂蓮已成了一堆亂絲線。

“原是我說話重了,你何苦拿這個撒氣?”他哄着妻子,“我娶你進門,當然是因為你生的好看。但是,世上漂亮的女子多哩,這麽些年,我可曾看過其他女人一眼?就算你師姐,慕容端陽,一個個都是人間絕色,我什麽時候正眼看過她們?”

江雪柔由丈夫擁着,盛怒的頭腦漸漸冷卻——可是,她是為了害怕自己人老珠黃才生氣的麽?不是的,絕對不是,她是不甘心做玩偶。可偏偏在所有人眼裏,她都只是玩偶——的确,她的所作所為,有哪一點不像玩偶?又或者,真的女人都是玩偶?不然,怎麽連慕容端陽都要出嫁了呢?這是無論如何都要問一句的,如果連慕容端陽都嫁了,那就真該全天下女人都做玩物了。

“端陽……端陽她是自己願意嫁的?”

“怎麽可能!”薛少白道,“她呀,和當初的你一樣是個拗脾氣,在家裏發瘋呢!但是被她哥哥關起來了,到婚禮那天才會放她出來——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也是不肯嫁給我的,你師父把你關起來;現在……現在咱們多好?所以,端陽也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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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陳文慶不是你……”江雪柔說。陳文慶是個想借慕容家的力量成為武林盟主的卑鄙小人!

薛少白環着江雪柔的腰,捉着她的手,頭擱在她的頸窩裏:“咱們夫妻這是吵個什麽勁兒呢?慕容家愛怎麽招女婿都跟咱們沒關系。咱們夫妻可不能為了這事生分了……”

江雪柔知道這樣鬧下去實在無聊,得了個臺階,就破涕為笑——勉強。

薛少白于是把她打橫抱起,輕輕在她臉上一啄,道:“你就是我的小鳥,笑的時候最好看了。”

江雪柔紅了臉,瞥一眼窗戶外頭,道:“做什麽!大白天的,仔細叫下人看見……”

薛少白一笑,将她放下了,道:“看見又怎麽樣?難道你不想給丫丫生個弟弟?這樣,下次姐姐再把丫丫接去住,你也就不這麽無聊了。”

江雪柔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啐道:“呸,說話沒正經,要生你自己生。”說罷,閃身逃到一邊去收拾地上的針線了。

薛少白也不生氣,重新坐回桌子跟前,端着茶杯若有所思道:“也不急在一時,但是咱們終究還是要生個兒子的——昨天我同陳文慶結拜了兄弟,他說,将來他做了武林盟主,一定要和咱們家結親哩。若是咱們生了兒子,端陽生的女兒,集合咱們薛家和慕容家的勢力,那咱們的兒子豈不十拿九穩要做是武林盟主了麽?”

江雪柔怔住了,感覺什麽冰涼的東西,像是鬼,正抓着自己的手……半晌,回過神來——不過是把剪刀而已。

武林大會,暨陳文慶和慕容端陽婚禮的前一天,江雪柔莫名其妙很想見見伍婉雲——端陽是決計見不着了的,見了無非違心地道句恭喜,說不好又引她發一陣瘋,只有見見伍婉雲,要傷心就一處傷心去。

在慕容家的庭院裏,她看見半邊太陽要死不活地懸在西面。這真像她自己——半個人已經完全沉到了薛夫人的深淵裏,還剩下半個江女俠,賴在世上,垂死掙紮。唉,若是真能掙紮,碰個頭破血流,那也不至這樣郁悶;可偏偏那個深淵,粘稠,甜膩,溫暖又輝煌,好像是灌滿了糖漿的——就是薛夫人無限風光的未來。

她有些恍惚,也沒支使那些聽差的老媽子——瞧她們一個兩個都忙着次日的大事——只自己晃悠晃悠,穿過大門二門,順着抄手游廊繞過老夫人的屋子,走進東跨院的月亮門,便到了慕容端文夫婦平時起居的地方了。

她自向裏面走了兩步,冷冷清清的,沒有一個下人。奇怪了,她想,難道都在前院裏忙着?這樣又走了兩步,見着一架葡萄,是伍婉雲的心愛之物,夏日裏堆煙一般,現在半死不活的,不過架子下卻有條人影,貓兒一樣靈巧的,閃縮窺人,見了江雪柔就要走開。

“你站住!”江雪柔搶上一步攔住那人,見是伍婉雲的丫鬟繡琰,便問道,“你做什麽,見了我跟見了鬼似的!”

“沒……沒什麽……”繡琰陪了個笑臉,“薛少奶奶好……”說着,依舊低着頭要走。

江雪柔狐疑地擋着她不放:“鬼鬼祟祟的,到底做什麽?你家少奶奶呢?”

“少……少奶奶……在……在書房裏……”繡琰神色慌張,“薛少奶奶……我……老夫人找我有事……”

“別跑!”江雪柔一把揪住了她的領子,“這樣慌慌張張的,打量你是偷了東西呢!跟我見你主子去!”說着,就把繡琰往書房拽。

此去書房,沒三五步路,繡琰卻在後面死賴着,哆哆嗦嗦地求饒:“別……別……薛少奶奶……奴婢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偷東西……別……”

她這樣一分辯,江雪柔倒越發肯定她是偷了東西了,不容分說把她拉到書房裏。可是,一間書房,半個火星子也沒有,陰陰冷冷的,顯然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師姐?師姐?你在麽?”江雪柔推開東邊畫室的門,空無一人,又向西邊的棋室找。

“別……別……薛少奶奶……”繡琰整個人都癱到地上去了,死死往後賴着,就好像那邊畫室裏有索命無常一樣。

江雪柔可不理會,拖着繡琰,然後推開了棋室的門。

她就真的,見到索命無常了——伍婉雲披頭散發,面色蒼白,身上的衣服已被撕得千瘡百孔,而條條裂縫裏都可看到紫黑色的傷痕。其時黃昏陰暗的房間裏,微弱的燈火一照,如厲鬼無異,偏偏她見了驟然闖進來的江雪柔,吃了一驚,瞪着眼,張着嘴,雕刻一般。

江雪柔見她神色,先也愣了,叫了聲“師姐”,然後突然看見伍婉雲的雙手,全是鮮血。

“師姐……你……你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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