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更兼火辣辣,沒有聲音。可是耳朵邊上,全是自己心裏的吶喊:不是的,這不是真的!少白不會的!她們在說謊!
她緩緩的,緩緩的,扶着牆壁站起來,隐約聽到外面嘈雜的聲音。
“想來是那一大堆主持公道的匹夫來了!”慕容端陽恨恨,“姑奶奶就當衆揭穿薛少白的陰謀!”
不!不!江雪柔抓住了鐵栅,用整個身體的力氣去搖撼:少白……少白……求你見見我,你來告訴我,告訴她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是另有原因的。“少白……少白……”
回答她的,只有水牢裏陰森的回聲。
“你不要叫他了!”慕容端陽猛力扳着她的肩膀,硬生生将她拖離鐵栅,狠狠推倒在水中。“你不要再做夢了!他不會來的,他在等着公審咱們呢!即使你有本事把他叫來,他也只會殺咱們!”
“不……”江雪柔掙紮着還要撲向鐵栅。
慕容端陽氣得往她面前一擋,甩手給她一個耳光。
“夠了,端陽!”伍婉雲把江雪柔抱在懷中,由着她放聲大哭起來,“這時候,咱們姐妹三個怎麽可以內讧?”
“可是……”慕容端陽喘着粗氣。
“你有力氣,就想想怎麽逃出去!這樣被殺了,死也不能瞑目!”
慕容端陽瞪着眼,愣了半晌,終于也漸漸平複下來,靠着牆壁慢慢慢慢往下滑,直到坐在水中。
逃出去?木板釘住窗戶,尚能劈開,而精鋼鐵索則需要“消魂蝕骨”來解決。現在,堅硬的石壁和牢固的鐵栅,困着三個沒有內力的女人,怎麽出去?
慘淡愁容,相對更蹙眉。
“對不起雪柔姐姐。”慕容端陽低聲道,“我不該推你的。”
江雪柔只是哭,她根本不曉得自己還能做些什麽——但無論如何,她不相信端陽的話。那是她唯一可依靠的,死心塌地要跟随一輩子的人,影子唯一可依靠的本身。她了解他。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她的心裏充滿悔恨,又苦又澀:為何就卷入這樣的麻煩?都是她自己做出的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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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給你。”慕容端陽愧疚地,從懷裏掏出個東西來,遞給江雪柔,“這是我那天在陳文慶床底下找到了,我知道是姐姐随身的東西,還給姐姐……姐姐你別生我氣了。”
江雪柔感覺着塞進自己手裏的小小事物,硬的,帶着體溫,對,是熟悉的感覺,從來都是硬的,帶着體溫——這不就是,她和薛少白定情的玉墜麽!那兩只一模一樣的玉墜!
她胸口登時一窒,捏着玉墜,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湊到鐵栅邊,借着一點天光,仔細看。她曉得,那對玉墜的形狀、顏色,都是一模一樣的,但自己的一只在背面有一道極淺的紅絲,從前薛少白玩笑說:“初見之日的情愫本來也就像這紅絲一般細,但不可小看,這細絲必将我二人牢牢栓住”——這一只,正是有紅絲的!那麽,這是自己的一只了,那天,慧心庵裏,趙長生拿給大家看的,從死去的陳文慶手裏拿出來的,只能是……
她身子一軟,癱在水中:是……是薛少白……至少,至少他和陳文慶扭打過,至少……要是至多……不,這什麽也不能說明!她告訴自己,少白是有原因的。只要見到他,問清楚。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一點響動,微微的,仿佛就是旁邊的石室裏,江雪柔警醒地細聽,許是水老鼠,她想,然而她多麽盼望是個來救她的人,最好,最好就是薛少白,這就推翻所有的如山鐵證。一定要推翻。
慕容端陽和伍婉雲也側耳等着動靜三個人都靜靜地等,但是隔壁只餘沉寂,反而水牢出口處的光線被忽然一遮,仿佛夜幕驟然降臨一般,有人踩着滴滴答答的水聲下來了。
三人一怔,全都站了起來。
昏暗裏看不見來的是什麽人。只見黑衣、黑面罩,暗夜的鬼魂,疾風般迅速,到了關着三個女人的牢房前,“唰”地抽出劍。一痕慘淡的灰白,是斷情劍!
三個女人愣了愣,慕容端陽立刻護到了兩位姐妹身前:“薛少白,是你這人面獸心的烏龜王八蛋麽?”
黑衣人不答,只是靜靜與她們相對。江雪柔求索着面罩下的眼睛,可昏暗中什麽也辨別不出。少白,是你麽?她心裏翻騰着,口中問不出:不,絕對不是你!
輕捷如風,斷情劍劃了過來——無堅不摧的,削鐵如泥的,幾乎悄無聲息,鐵栅就斷了。三個女人面面相觑,江雪柔忍不住踏前一步。然而,同樣悄無聲息,那個人什麽都沒說,疾風般又去了。
“婉雲姐姐,那個……”慕容端陽說不出句整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倒沒有被割斷。愕然。
伍婉雲兩她兩人一拉:“快走,先出去再說!”
西子門地處湖心島,西湖的春夜濕潤如浸透了家釀美酒,然而漆黑的,又如盛酒的大甕,把頭伸進去,活像個無底洞。三個女人也好似爛醉如泥者的酒鬼,看看這邊,有人把手,那邊望望,依然有人保守,不知哪裏才能容身。
江雪柔渾渾噩噩,腦海裏盡是那黑衣人的身影:是少白,不是少白,是少白……每一彈指她都換一個主意,又想:來救她們的是少白,而藏匿斷情劍的不是……荒唐。她只想這一切都快點結束。
伍婉雲拍醒她:“師妹,你對這裏熟悉,哪裏還有藏身之處?”
“藏身?”自紛擾的思緒裏找出一點點的線索,“啊……掌門閉關石洞……總沒人會找到那裏。”
“那就到石洞去。”伍婉雲道,“這時候,逃了一死,橫豎還有一死,終究是死,絕境或許逢生。師妹,你帶路。”
江雪柔也沒心思想太多,什麽“擅入者死”根本還不能在她的焦慮中占一席之地。她就踉踉跄跄地引着伍婉雲和慕容端陽進到石洞裏來。
其時一彎新月危懸空中,清輝灑把嶙峋怪石都抹上淡淡的銀色。三人朝洞深出走了不遠,尋得一塊巨石,就在其後的陰影裏潛伏下來。
伍婉雲道,“先躲着,等他們開始大張旗鼓的出去找咱們,咱們才好趁亂離開。”
慕容端陽點了點頭:“不錯,薛少白假惺惺的,葫蘆裏不知賣的什麽藥,但是姑奶奶總有一天要找他算帳!”說着,在石頭上拍了一掌,又“咦”了一聲,道:“這石頭居然刻了字的麽?”
“噓——”伍婉雲将她一拉,“還不藏好,仔細有人來!”
慕容端陽卻是膽大包天的,徑自在石頭上撫摩,由上到下乃是七個碗口大小的字,她念道:“也無風雨也無晴——誰把詩刻在這裏?”
伍婉雲只聽出此為蘇東坡的詞,別的自然不知。慕容端陽就來問江雪柔。可江雪柔滿心只有“薛少白”“斷情劍”,哪有工夫琢磨這等閑事,答道:“我從前又沒進來過。總是某一代掌門刻的吧。”
慕容端陽卻一發的有興致了,把那石頭整個兒摸了個遍,說:“搞不好你們的哪代掌門還把武功心得也刻在了這裏。江湖傳說裏的歷代大俠多是如此發家的,看看我的運氣如何,要是找到了蓋世神功,我這就沖出去把那幫匹夫殺個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伍婉雲禁不住笑了笑:“哪有這種事。什麽‘得斷情劍者得武林’已經夠荒唐了,難道你還嫌江湖不夠混亂?依我看,要是這次能僥幸逃脫,我一定要遠離這是非之地。”
慕容端陽想了想,點頭道:“也是,這勞什子的江湖——诶,真的還有字……”可話音才落,忽然一縮頭:“薛少白來了!”
江雪柔心裏一驚,連忙稍稍探出身去望,果然見到薛少白一襲青衣,在月色下尋尋覓覓而來,腰裏懸着他薛家祖傳的寶劍,劍柄上還有江雪柔親自纏繞的絲帶——并無半分像是斷情劍。她不禁微微露出了笑容。
而這時,只聽“嘿嘿”兩聲冷笑,正是郁道微的聲音。
薛少白愣了愣,停住了腳步。
郁道微飄然而至,微笑着薛少白走了過來:“薛少俠,我于雪柔,就仿佛母女,你好歹也算是我的女婿,咱們又不是外人,你何必在我面前裝神弄鬼?”
薛少白冷冷的:“郁前輩,晚輩不明白您的意思。”
郁道微淺笑着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倒也不錯——你說說我是什麽意思,居然眼看着你把我那十惡不赦的徒弟給救了?”她又向薛少白走了幾步,快到跟前時,圍着他繞了半個圈兒,直走到他身後才停下。
“讓前輩見笑了。”薛少白就這樣背對着郁道微說,“晚輩……晚輩和雪柔,情深義重,晚輩決不相信她會和奸人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