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薛少清道:“他當武林盟主,我恐怕要天下大亂呢。看他還不把斷情劍劈成百八十段分給各門各派——那可就真成‘斷’情劍了!”
本來是句笑話,卻一下提起了江雪柔等人的心病,大家是面上頃刻染上了陰雲。薛少清自知失言,忙借口時辰不早把南宮勤打發了出去。而慕容端陽好容易遇到這樣一個和自己臭味相投的人,哪肯輕易錯過,急急追上,兩人一路高談闊論去了。
薛少清笑道:“世上還真有一物降一物的事。慕容小姐這樣的火暴性子居然被我這‘之乎者也’的小叔給哄得服服帖帖。我看慕容家的女婿是我給找着了。未知将來他們要如何謝我!”
江雪柔想想,果然成就一段因緣倒也好。只是,将來,還有回去慕容家的一天嗎?恐怕追兵不久就會找來了吧?
她料的一點也不錯,次日一早就有人禀報:“舅爺來了,還帶了許多人。”江雪柔手裏的梳子落到了地上,已聽見外面的擾攘聲。
薛少清卻很鎮定:“你們在二門裏,他們不會進來。我去看看。”便和丫鬟走了出去。
而江雪柔的心中如有鼓槌在敲打,片刻也不能安寧。走到外間找慕容端陽,卻只見到伍婉雲。
“我們還是趕緊動身為妙。”伍婉雲道,“不好連累他人,也免得……免得中了圈套——端陽和南宮少爺去劍廬了,得趕緊尋她回來。”
“恩。”江雪柔應,“我去尋她。”因出了門信步向某個方向行去。
她其實根本不知劍廬在何處,也不知自己怎麽就迫不及待地要出門,心中滿是害怕又滿是渴望,像是遠處有一塊磁石,而她身上有關節其實的鐵釘,不由自主的被牽扯過去:少白,少白,無論真相如何,要見上一面,或許就是最後一面了。
這樣想着的時候,她經過了兩院之間的假山池塘,看見那九曲橋上薛少清正引着弟弟散步而來,那容貌氣度與過去一般無二。江雪柔喉頭哽咽,閃身在月門外擦了擦眼睛。
聽薛少白邊走邊道:“再也料不出會有這樣的變故。我在這位子上如坐針氈。偏偏雪柔,她還下落不明。我真怕她落到其他人的手中。”
薛少清沒回答,靜靜地陪着走。
薛少白又道:“那些人,沒一個相信雪柔的,沒一個真正知道她。她怎麽會做出殺人奪劍的事……這都是我的錯……”
薛少清還是沒有回答,默默走了半座橋去,才說了些話。可是相距甚遠,江雪柔沒有聽見。
薛少白只是長嘆,幽幽的不知在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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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柔屏住呼吸,悄悄想朝兩人移近一些,可兩人又朝回走了,她連忙隐身不動。
只聽薛少清道:“事已至此,我有句話一定要問你,你不可欺瞞我——江湖傳聞,你和雪柔勾結盜走了斷情劍,我雖明白你的性子,但還是要聽你親口說一句,究竟有沒有這回事。”
薛少白沉着臉:“沒有。”
薛少清道:“果真?”語氣中有了幾分嚴厲。
對姐姐素來又敬又怕,薛少白低下了頭。
薛少清變了顏色:“你怎做出這麽傻的事!現在要如何收場?”
“我……我并不是存心……”薛少白道,“可陳文慶那衣冠禽獸!我好心與他結交,為他拉攏和慕容家的婚事,他居然對雪柔……對雪柔……他跟我說,他壞了雪柔……我,我怎麽能忍得下這口氣?”說着,一拳砸在假山上,碎石飛濺。
江雪柔看見丈夫的手好像流血了,自己的心中也跟着滲出了鮮血:他……他原來是為了我麽?是為了陳文慶對我做出的獸行?無論做出的什麽事,竟然是為了我。現在縱使我即刻死了,也該滿足!想着,淚水不覺湧上了眼眶。
薛少清嘆了口氣:“我倒不曉得你是這樣一個多情種子。”
薛少白笑了笑,看向楊柳低垂的岸邊,透過輕煙一般的綠紗,江雪柔打量他的臉:目光和心思都不知飄蕩在什麽地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們初見的春天,在西子門,和師姐妹們打鬧着,渡柳穿花,驟然見到白衣的人影朝她們微微含笑……那時驚鴻一瞥,沒有留下絲毫的印象。如今夢回,看清楚豐神俊朗,看清楚脈脈幽情,才恍然意識到——原來,三生姻緣早就注定,從前自己幼稚任性,非要落到如今這不可轉圜的地步才想要撲回他的懷抱中……
少白,少白,你我從此或要永決了!
江雪柔片刻也不敢再停留,害怕自己會忍不住現身與丈夫相見。因更清楚的知道,自己這一現身,必要陷丈夫于兩難的境地。只有一走。只有一走!
她腳下輕飄飄,跌跌撞撞回東跨院去。把女兒抱起了親了又親,眼淚撲簌簌如斷線珠子。伍婉雲看出苗頭有些不對,道:“師妹,你尋端陽,怎麽好好的哭起來?莫非是撞上了薛少白?”江雪柔卻半個字也說不出。
伍婉雲猜出了大半,道:“師妹,事到如今,你還要信他?他的所作所為,難道你還沒有看清楚?”
江雪柔哭着搖頭:“不,師姐。我不是要信他……我是……我們就快走吧!”
伍婉雲這回是完全摸不透了,道:“那你也把丫丫穿戴穿戴,好上路。”
“不。”江雪柔顫抖着,“我不帶丫丫走……不能叫她跟着我們……受苦……”
伍婉雲更是詫異:來到嘉興的目的就是為了丫丫啊!但她曉得多問無益,因道:“再怎麽,也得等端陽回來——或者你坐着,我去找端陽?”
才說着,大門“砰”地一響,慕容端陽已經跳進來了,嚷嚷道:“正好正好,兩位姐姐都在這裏——薛少白這僞君子來了,咱們可不能叫他把他姐姐也騙得團團轉,你們說有什麽法子可使?”
伍婉雲連忙一把将她拉進來,又把門掩上:“你瘋了麽,咱們雖然知道真相,但是無憑無據,誰會相信咱們?南宮少奶奶是個冰雪聰明的人物,總會看出端倪來的。何況現在……”她朝江雪柔努了努嘴。
慕容端陽見了,一跺腳:“雪柔姐姐,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黏黏糊糊?以前那些豪氣都上哪裏去了?你真氣死我了!”
江雪柔擦了擦眼淚,心想:自己何曾有過豪氣?若非仗着師門的名聲,就是借着丈夫的威風,只有在太平天下她才豪情萬丈,到頭來,不過是個孱頭!少白,少白!就是這樣害了你!
慕容端陽直瞪眼:“真是急死了!也罷,也罷,反正我還沒想出揭穿薛少白的法子來,就讓他再逍遙一陣子。現在是什麽打算?”
伍婉雲道:“正等你回來好一起走,再呆下去恐怕夜長夢多。”
“走?”慕容端陽愣了愣,“這也太……太……急了吧?我還和南宮勤講好……我是說,咱們不想留下來看薛少白遭報應?我想起他自己耍陰謀吃了那毒藥,總還有半個月就要發作了,咱們留下來看看也好。”
伍婉雲心知這小丫頭其實是和南宮勤有什麽希奇古怪的計劃,但不點破,只道:“講好的事情都可以等到以後再做。但是你想要薛少白自食其果,卻必須保證咱們三個不落到他的手上,否則就成了他的替罪羊。”
“這個……”慕容端陽不情願的,“南宮勤說他家祠堂這幾天鬧鬼,将來,要是鬼走了,可不一定看得到……”
“只怕到那時候,我們全都變鬼了!”伍婉雲給了她一個栗鑿,“快走吧!”
慕容端陽說不出理由來了,撅着嘴去背自己的包袱。可江雪柔心裏卻是一震:半個月,竟然只剩下半個月了麽?要是這一走,少白身上的毒……
她倏地站了起來。另兩個女人都吓了一跳:“你做什麽?”
做什麽?江雪柔想,這時還有什麽選擇?只有她出去,奪過薛少白手中的斷情劍來,把一切罪名都攬到自己的身上,以她的一條命換回其他所有的人!
伍婉雲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她:“師妹,我不管你想什麽,傻事我決不讓你去做。再難再苦,要咱們三個一起承擔,不能叫你再為我們犧牲。”
江雪柔道:“師姐,我不是做傻事,這是最好的法子。你就讓我去……”
然伍婉雲如何肯松手,兩人争執拉扯着,房門又打開了,薛少清走了進來:“怎麽?你們這架勢,是要走不成?”
伍婉雲道:“南宮少奶奶快幫我拉住她!她突然發了狂似的,要沖到外面去呢。”
薛少清也便上來幫手制住了江雪柔:“怎麽好好的突然要走?你們以為難道就因為來了些江湖人士,我便會把你們交出去嗎?”
“不是!”慕容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