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去執行任務……"

阿靖怔了一下,眼中慢慢有嚴霜:"你等一下。"

風砂勸阻不住,阿靖立時便轉身進入密室。

門阖起,随即聽到了室內開的聲音越來越高,似乎雙方都破天荒地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風砂知道雙方又為自己争執,心下好生過意不去,不願讓阿靖出來後感到為難,她便悄悄先行退了出去。

不告而入的不速之客打斷了密室裏的歌舞。

阿靖冷冷望了蕭憶情身邊那吓得瑟瑟發抖的白衣美女一眼,便再也不去理會,只是口氣冷峻地問:“既然樓主要派高歡去神水宮,那麽是決計不肯放他走了?”

蕭憶情倚在軟榻上,眼睛只是看着窗外下着雨的天空,淡淡道:“這不是什麽放過不放過的問題。他效忠于聽雪樓,為聽雪樓搏殺拼命、那是他分內的事情——你莫要說我狠毒,我不讓他去殺了葉風砂,已是看在你面子上了。”

阿靖眼睛裏轉瞬結成了冰,再也不說一句話,返身就走。

待她走出了密室,蕭憶情突然微微一笑,笑容卻頗有凄涼苦澀之意。這時,一直蜷伏在他腿邊的白衣美女終于能開口,顫聲道:“這位姑娘……好兇啊!”

蕭憶情垂手撫着她絲綢般的長發,嘆了口氣:“夕舞,為我跳一曲拓枝。”

那位名叫“夕舞”的白衣美女,怯怯地跪着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膝行着退到毯子中央,才站了起來。雪白的紗衣霧般籠罩着她,她才只有十五歲,純淨明麗得象三月的江南,雙眸中始終帶出了怯生生的表情,仿佛一頭受驚的小鹿,讓人不忍對其稍加辭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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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十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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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舞卻是銷魂的。舉手投足之間舞韻飛揚,有流雪回風之美。

絕美的舞姿中,只聽少女開口,一拍一拍地依着韻輕輕唱: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玉暖日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歌聲在密室中回旋,如同煙一般,圍繞着舞者的身形盤旋,漸漸消散。

仿佛是聽得癡了,蕭憶情很久沒有回過神來,不易覺察的嘆息了一聲,又微微一笑:“你唱得很好,舞得也很好——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夕舞這才一驚,驀的明白過來,跪下惶然道:“呀,這首李義山的《無題》居然含着公子的名諱!……小女子無意冒犯,請公子恕罪。”

蕭憶情淡然一笑,擺擺手:“沒什麽。我父親當年為我取這個名字,也是為了紀念我的母親、從義山詩中取的這句。唉……”

他閉目嘆息了一聲,自語般:“我母親死時我才只有三四歲。”

聽到樓主居然緩聲和氣地說起了家常,夕舞這才鼓足勇氣悄悄擡頭看了這位高高在上的蕭公子一眼,仿佛自語、又仿佛安慰般的,輕輕說了一句:“奴婢也是從六歲開始就沒了爹娘……其實,怎麽樣都也能活下來,也能長大成人的。”

自知多言,她連忙低頭:“奴婢怎敢與公子相提并論?公子恕罪。”

蕭憶情睜開眼睛看了舞伎一眼,問:“你也死了爹娘?”

夕舞低着頭怯怯道:“回公子的話,爹娘在奴婢六歲時便把奴婢賣給了紫雲坊,教奴婢歌舞——那時候,奴婢便當他們是死了。”

“也是個薄命人……”蕭憶情今夜似乎頗為多感,居然破例問了那麽多,想了想,道:“那麽我派人送你回揚州,依舊讓你與家人團聚罷。”

夕舞全身一震,撲在地下顫聲道:“謝公子大恩!可奴婢父親生性好賭,當年就為還債才賣了奴婢。公子、公子若遣奴婢回家,不出幾月,也必被父親再度賣去抵債——求求公子讓奴婢留在樓中服侍,別……別再遣回奴婢了。”

蕭憶情一時默然。除了阿靖外,他從未想過要在身邊長久留下誰。

然而,又怎生安頓。

但沉吟間,見夕舞怯生生地跪在膝邊,小鹿般馴良單純的目光又是害怕,又是期盼地望着自己,不由一剎間心中一軟,開口道:“好,我就答應你。”

夕舞目中不自禁地流露出歡喜之色,忙伏地謝恩。

因為她知道,公子這一句話一出口,她的一生、已有了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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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十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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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十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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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得了閑,阿靖約了她在吹花小築喝茶。

去的時候風砂尤自遲疑,因為怎麽看靖姑娘都不似有興致品茶的模樣——不知是否因為袖中那把片刻不離的血薇,那個緋衣女子身上似乎永遠籠罩着一層淡淡的血色。就算是平靜的時候,也是光芒四射,一種鋒利危險的感覺撲面而來。

吹花小築是一座雅致的二層小樓,裏頭人向來稀少,只有一個穿着黃色葛衣的少年經常坐在那裏,靜靜地望着園中東西南北四座高樓——來到聽雪樓沒幾天的風砂自然不知道,這位看起來沉默自閉的少年,其實就是聽雪樓四護法之一的黃泉。

而吹花小築雖外觀簡潔玲珑,卻是這座聽雪樓中殺氣最重的地方。

黃泉率領着樓中培養出的殺手長年坐鎮于此,負責着刺殺和護衛的責任。平日裏,他們只在這個小樓裏蟄伏着,靜觀樓中的風吹草動,将一切對樓中不利的人和事消滅于彌端。而只要聽雪樓主金牌令符一出,七殺手便奔赴天下各地,不顧生死地去完成一場場驚心動魄的刺殺任務,不成功,便成仁。

“你不是一直想見任飛揚嗎?”阿靖在軒中飲了一口茶,緩緩對風砂道。

風砂身著淺藍色長裙,靠着欄杆,看着樓下滿目的蒼翠,顯得明麗又飄逸。她本一直在為今日靖姑娘忽然主動約她出來而忐忑,此刻乍一聽那個名字,身子輕輕震了一下,仿佛有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過了許久,才低低問:“他……他可好?”

“很好。自從來到樓中後,先是由墨大夫替他拔毒療傷,然後一直在接受黃泉護法的訓練他——他實在是個很優秀的劍客。”阿靖淡淡地說着,然而眉目間也掩飾不住身為一個劍客對另一個劍客的贊許,“如今訓練告一段落,下午我就帶你去見他。”

風砂低下頭,輕輕撫着自己的右手,玉石般的手背上有一彎清晰的牙痕。

她想起了生死一線的那一夜,他們曾經那樣絕望地相依為命,共同對抗着死亡步步逼近的恐懼。他在劇痛中,咬住了她的手,克制着自己。她一直忘不了那暗室中的一夜!始終無法忘記,在死亡與恐懼逼來之時,他與她生死與共的勇氣。

她将永遠記得那個年輕軀體上的溫度和顫栗,還有那種勇氣和犧牲——這一切,如同手腕上那個牙痕一樣,印在了她心裏。

靜默地想着,她眼裏隐隐有淚光閃動:“他說過只加入聽雪樓一年,對不對?”

“是。”阿靖口氣冷肅,将面前的茶一飲而盡,漠然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只要他踏入了這種生活,便會心甘情願地一輩子留下來,永遠不會離開聽雪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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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十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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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樓主有這個能力——沒人能抗拒他的影響和意志。”

緋衣女子淡淡地說着,仿佛那只是一個簡單的、人所共知的道理罷了。

風砂沒有說話,艱難地低下頭去。

她也明白蕭憶情是個多麽可怕的人,連靖姑娘都為他所用,便可知他有着多麽驚人的控制力和影響力——在這樣一個人身邊呆了一年,很難說任飛揚不會被他所傾倒、所震懾,而成為他又一個忠心的追随者!

“你們……你們就不肯放過他麽?”一絲深入骨髓的哀傷和悲憤掠過眼眸,風砂再也忍不住地将手裏的茶盞摔落在地,第一次對着靖姑娘發洩着內心的憤怒和不滿,“他其實還是一個孩子啊!對江湖有着那樣熱情的向往和美好憧憬——可你們一上來就扭曲了他的命運,讓他當了一個和高歡那樣的殺手!你們會把他毀了的!”

然而,在她手裏的杯子剛擲出的剎那,一道雪亮的劍已經抵在她咽喉。

那個遠遠坐在另一頭,望着白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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