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的确不能留了——
在外人眼中看來霍靳琰今日此舉或許有葉芷的成分在， 但葉芷心中清楚明白， 她與霍靳琰之間的情分， 根本不足以讓他為了她去特意照顧和她有關的任何一個人。
她不知道霍靳琰究竟為什麽會願意一而再再而三地為葉若出頭， 唯一能确定的， 就是和自己絕不會有任何關系。
甚至，他最後一幕看她的目光，讓她甚至有一種， 他就是故意針對她的感覺。
無論什麽緣由。
這對她而言，都絕非什麽好兆頭。
鄒玲麗自然明白得更深。
這個浮華圈子裏一直就是這樣， 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深處早已波濤暗湧，蓄勢待發。
在這圈子裏的人們行事作風也不可以有任何懈怠， 否則，誰也不知何時背後會否有暗箭襲來。
葉芷和霍靳琰有婚約沒錯，可是那又怎麽樣？也阻擋不了別人對霍靳琰的觊觎，更使別人對他們家的一舉一動分外注目，丁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覆地翻天。
更關鍵的， 是她不能忘，這個婚約， 究竟是她們怎麽得來的。
——她花了那麽多心思代價搶來的東西， 現在怎麽可能，允許被別人白白搶走？！
化妝鏡裏映出的是張妝容精致的女人的臉。鄒玲麗的眼神始終很靜，靜到沒波瀾。
她突然笑問葉芷：“你外公，也有段時日， 沒來咱們家了吧？”
葉芷輕怔，很快明白了什麽。
過幾天，葉家公館內來了位特殊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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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芷與葉昭修的外公、鄒玲麗的父親、同樣也是南川名聲大噪的鄒家掌舵人鄒承良今年大概七十餘歲，雖已是老年，可在如今的鄒家仍是首位掌權人。
鄒氏白手起家，但生意場上行事果決，目光毒辣。雖入行晚，但卻能在短時間迅速崛起，成就直逼君昱霍家，可見其手段。
如今的南川商界圈裏提起鄒承良，大部分的人無不尊之。他同樣也是南川少有的，能令旁人與霍家的掌舵人霍君昱相比及的人。
商務車剛入葉家公館大門不遠便停下了，早就等在不遠處的鄒玲麗與葉成安連忙迎上前。
從車上率先下來的是鄒明凱。他先笑嘻嘻地和葉家人打過招呼，而後才回身去扶車裏，“爺爺，到了。”
頓了頓，一個滿頭白發卻形态穩健的老人才從車上下來。
“爸。”鄒玲麗和葉成安笑着叫人。
鄒承良也在笑，可那笑容卻似總有一種冷絕的剛肅，“嗯。”
“前些天您就說要來，也沒具體說什麽時間，搞得我們這些天一直在盼。”鄒玲麗靈巧地扶住老人另一邊，“您也真是的，多長時間都沒過來看看我們了，阿芷和昭修都說想你了！”
“你們年輕人自己的日子，我老過來摻和做什麽。”鄒承良笑兩聲，“還是不夠想，要是真想了你們早回鄒家看我了，哪還用得着我這把老骨頭過來？”
幾人說說笑笑，一同走進葉家別墅。
別墅裏的水果茶店早就準備好了，沙發主位的位置還貼心準備了靠榻和軟墊。
鄒承良一落座，便絮絮誇贊着他們有心了，又有的沒的聊了一些。
看見葉芷與葉昭修，他樂呵呵地與姐弟二人聊了聊近來的學習生活，這時倒頗有幾分慈祥長輩的意思在。
整個過程，葉成安彷如背景板。
直到有意無意說起星晟許家那個孩子時，鄒承良突然點他，“女婿以為呢？怎麽一直不說話。”
葉成安一悚，幾乎是有點驚慌地，“啊？怎麽了……爸。”
鄒承良頗鄙夷地瞟他一眼。
葉成安是怵忌鄒承良的，就如同鄒承良百般看不上他。
當年他與鄒玲麗的事情敗露之後，作為父親，鄒承良自然怒不可遏，更一度下話要讓葉成安身敗名裂，滾出南川。
若非有鄒玲麗從旁勸求，鄒承良不會輕易罷手。但當初巨大壓力下給他造成的陰影，難以磨滅。
這些年鄒家一直從旁助力着葉家，加上霍葉兩家的婚約，才使得葉家能有今天的門庭。葉成安這些年對鄒承良也算得上是随叫随應，千般恭維，加之鄒玲麗調和，二人的關系已經和緩許多。可若說更好的，卻也沒了。
鄒玲麗馬上笑着打圓場，“放心吧爸，他老實着呢！不會鬧出許家那種事的，我給你擔保！”
“你擔保？”鄒承良意味深長悶笑，“可是我怎麽聽說，女婿不久前還剛帶回來一個，不是還辦過公開宴麽？”
葉成安一怔。
直到這句話，他才忽然明白了鄒老今日的來意。
問責。
他硬着頭皮讪讪開口，“爸，這……怎麽能一樣的？許家那個，是私生。可阿若她畢竟……”
話說到一半，鄒承良忽地陰陰望了他一眼，他後半截話戛然止住。
後半段說的很艱難，“她媽媽……去世了，我也是看這孩子一個人可憐，這才……她也是我親生女兒。爸，您看……”
“是啊，她也是你親生女兒。”鄒承良皮笑肉不笑，“可這親生的大女兒一回來，怎麽二女兒小兒子就不是親生的了？我可是聽說前兩天那孩子在宴上大出風頭，鬧了好精彩的一場，讓人很嘆為觀止啊。”
“……”
他明顯是在敲打，葉成安說不出話。
這類批評總不好當着孩子們的面說，鄒玲麗笑着，找個理由将幾人支開，“說起來，明凱應該還沒見過我們家新翻修的後花園呢吧？阿芷昭修，正好今天天氣好，你們快帶你表哥去花園裏走走，散散步。”
葉芷和葉昭修應下來，招呼着鄒明凱一起走出門。
三人一離開，客廳的氣氛降至冰點。葉成安後背滲出層層冷汗。
“說起來，還真是外公厲害，估計爸以後再也不會維護那個賤人。”
葉昭修一走出客廳，心情大好，甚至吹了兩下口哨。
“有什麽可高興的。”葉芷語氣平平淡淡，“外公罵的是爸。”
“雖然罵得是爸，可是針對的是葉若那個賤人！姐你得透過現象看本質，反正有外公在呢，以後我們也不怕那賤人壓我們頭上！”
鄒明凱比他們兩個大四歲，相比他們倆，看着顯然要穩重一些。
看他氣得咬牙切齒，鄒明凱笑意疏懶，問：“她那麽讨人厭麽？”
“讨厭！超級讨厭！”一說起葉若，葉昭修的氣悶就開了閥門，止不住吐槽：“表哥你都不知道，她真的讨厭死了，還又騷又賤！她——”
“行了，別說了。”鄒明凱明顯不想聽，張口打斷，“你們要真那麽讨厭她的話，我倒是有個辦法，讓她徹底離開葉家。”
兄妹倆同時一怔，連忙追問。
他故作神秘，朝着兩人勾了勾手指頭，然後輕輕在兩人耳邊說了什麽話。
下一秒，如蜂蜇般——
二人瞬間同時彈開腦袋，以一種完全不可思議的表情，驚愕看着他。
“怎麽樣？”
“你——”葉昭修眼睛瞪得溜圓，“不是，表哥，你……你看上她了？”
鄒明凱沒答，雲淡風輕的模樣像默認。
鄒明凱其實覺得他對葉若的心思用看上并不貼切，若要他自己定位，他覺得，那大概是捕獵。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在雙胞胎的生日宴上，那天葉昭修讓他幫忙給那個野種一個下馬威，他本來沒在意，結果看見那女生回頭的一瞬，倏忽就晃了神。
美女他見得多了，可是美成像她這樣的卻着實少見。
關鍵她還美得很沒有攻擊性，天生一副柔弱楚楚的模樣，讓人很易心生保護欲。
直到上回公開宴再次見她，他才知道，什麽叫做淡妝濃抹總相宜。
太美的東西，總會讓他有種很強烈的破壞欲。
而這麽美的人，實在太适合被他關在籠子裏。
鄒明凱笑，“反正我辦法提供給你們了，你們自己決定。要是OK我就上，不OK的話……”他聳肩，“就算喽！”
葉芷思索，眼神暗凝。
她想過很多種辦法，倒是真沒想到過這個。
找個人家把她許出去，徹底斷了她和靳琰的可能，只要訂婚宴一辦，還能讓她快點滾出葉家。
只是……和鄒家？
未免太便宜她了。
不過……
似乎忽然想到什麽，葉芷心思電轉，臉上分明換了副神情。
有些看着好的未必就是好的，表面光鮮的也不一定都是裏外統一。
沒真正邁出那一步，誰知道自己去的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
葉若今天閑來無事，便到後花園的薔薇叢采薔薇。
葉家花園有園丁悉心照料，臨近花落期薔薇仍開得極好。粉粉白白連綿，采上幾朵放在房間裏看着，心情也能好上許多。
與負責照料花園的園丁張叔邊聊邊采，張叔還要去整理前園的草坪。
葉若笑着朝他揮手，偌大的薔薇園中只就剩葉若一人。
午後的花園和煦、寧靜。
有風過，只有花叢沙沙輕響，花瓣飄飛。
葉若采得認真，并未發覺身後有人走近。直到有一只手從她的頭發裏順過，她徒然驚愕回頭——
“有花落你頭發裏了。”
鄒明凱站在她的身後，一張玩世不恭的臉上帶着不正經的笑。
他邊說邊翻手，右手指尖攜着一朵粉紅的薔薇花，說得仿佛真的。
他是……
葉若不認識鄒明凱，卻在一瞬間就憶起了這個聲音與這張臉。
她記得這張臉曾與葉昭修待在一塊兒欺負過她，他說着難聽的話，而葉昭修叫他“表哥”。
——鄒家人。
幾乎是在一瞬退後數步拉開距離，葉若暗中警惕，“你……？”
“你不認識我？”鄒明凱挑眉，接着又先笑了，“也對，估計也沒人向你介紹過。”
他自我介紹，“我叫鄒明凱，是阿芷昭修的表哥，算起來，你也得叫我一聲表哥。你雖然不認識我，但是我認得你，你叫葉若，對麽？”
直覺告訴她他此來必有古怪，葉若沒答，轉身就想離開，“我先走了。”
“先別走啊。”鄒明凱卻先她一步一下扣住她的腕，用力回扯。
滿懷的薔薇花忽然落了一地。
葉若腳下一跌，直接被扯進他男士香水混合着濃烈煙味的懷裏。
她臉色倏白，急戾推他一把，“你幹什麽？放開！”
卻沒推動。
“不放。”鄒明凱慢悠悠地說：“叫聲表哥來聽聽？”
他一邊說，一邊低下臉，臉與她的臉貼近，慢條斯理地在她身上聞嗅。
“你放開我！”
當一只手落上她的腰反複又惡心地游弋時，葉若渾身的血液都像有火星瞬間崩開，聲音都變了調。
“流氓！變态！”
“你別碰我！放手！”
“叫，再叫大點。”鄒明凱極為肆無忌憚，“你就試試有沒有人會過來救你！”
他很惡心，手上更加用了勁，從拂到掐，甚至要往她的衣擺裏面探。
葉若又怕又驚，唇角褪了顏色，拼了命地喊叫掙紮。
“若小姐！”這時花叢盡頭忽地傳來一聲，調子盡顯倉皇。
鄒明凱動作一頓。
小梨在不遠處出現。
興致被打斷，他極為不滿，惡狠狠地朝聲源處睨去。
小梨卻恍若未見，驚惶上前。
“若、若小姐你怎麽還在這兒？不是說好了和朋友一起去逛街？她們都催好半天了！你快來。”
她明顯是來尋葉若，只是無意間撞破這一幕，倉促間急中生智，随便扯了個謊便過來拉她。
葉若趁機趕緊從鄒明凱懷裏跳出來。
磕磕巴巴的聲線裏還帶着細微的顫。鄒明凱自然聽得出是謊話，只是事情被撞見，總不好鬧大，只能不甘地放了手。
目視着兩個女生匆匆走遠的背影。鄒明凱眯了眯眼，狠狠地朝旁唾了一口。
“天啊若小姐，你怎麽會和他在一起？剛剛我差點要被你們吓死了！”
小梨拽着葉若一走出葉家花園，立刻壓着聲音驚恐開口。
“怎麽了？”
葉若的心中也驚魂未定，表現得卻比小梨要穩定一些。
她不明白小梨為什麽這樣說，潛意識卻預感，絕不會是什麽好事。
“難道若小姐你沒聽說過他？鄒家的大少爺鄒明凱，他可不是什麽好人！”
“不是好人？”
“對！”小梨重重點頭，說着還回頭四下看了看，似乎在确認鄒明凱有沒有跟上來。
鄒明凱其人，在南川的名聲不小，但他聲明遠揚的原因卻是臭名。
鄒承良旗下一子一女，鄒明凱便是鄒玲麗大哥的兒子，因是獨苗，自小就被慣得無法無天狂妄猖獗，性子也十分詭異。
廣為人知的一點，便是他常喜歡玩兒些很變态的游戲。
還為了這個特殊癖好，特意在自己房子裏建造了一間密室。
先前便有人親眼看見，曾有小女明星身上滿是血跡，從他的密室中被擡出來。
只是鄒承良一手遮天，輕飄便将這種事遮掩了過去，在外界沒流露半點風聲。
聽罷小梨的敘述，葉若心有餘悸，身上方才被鄒明凱碰過的地方也又刺又燒，反胃到想吐。
她現在不好再留在葉宅，加之也實在想避開鄒明凱，順勢便離開了葉家公館外出散心。
葉若對南川并不熟悉，就随便上了輛公交車，漫無目的地游蕩。
一直到月色高懸，她才回到葉家。
站在葉家公館的大門前，她沒進去。仰頭，默默看着面前的鐵栅欄。
一下午，葉若想了許多。
當初聽從法院判決她回葉家的時候，她不是沒預料過自己可能會面對的是什麽，也并非毫無準備，更知她這一來，很可能踏進去的是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可她也很想來看看，母親曾住過的地方、愛過的人、又愛而生恨的一切。
當年母親帶她離開葉家時她還太小，有許多事情早就記不得了。只記得母親曾也是溫柔愛笑的。
她無意真的争什麽，卻發現現實遠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算起來……還有幾個月，她便滿十八歲了。
法律上規定子女十八歲後父母不再具備撫養義務。那麽是不是說明……
她到時就可以離開了？
手機這時忽響打斷思路。
葉若微怔，拿出手機接電話。屏幕上所閃現的是一串來自南川的陌生號碼，尾號1012。
“喂？”
“喂。”從電話那端傳來一個清冽低沉的男聲，“在哪兒？”
聽見這個聲音，葉若先是一愣，接着心跳忽然在胸口飛快躍動。
幾乎是沒經思考的，她直接答：“在家……”
“出來嗎？”霍靳琰嗓音低醇，仔細去聽，聲筒中還有獨屬于夜的沙音，“今天夜色好，一起走走。”
“我……”
葉若完全愣了，下意識想同意，可是理智及時回籠提醒着她不能。
不能和他出去、不能再和他有任何交涉。
她沾不起。
她咬了咬唇，說：“抱歉，霍少，時間太晚了，我已經要睡了，你這麽晚打電話來，是有什麽事嗎？”
霍靳琰稍頓，疑問聽上去有些古怪，“你已經要睡了？”
“嗯……”葉若握緊手機，“霍少，如果你有事，你就直接在電話裏說吧，也是一樣的。”
“你睡在栅欄上的？”
下一秒，一個聲音緊貼着她的尾音響起，帶着并無嘲弄的調侃，還隐含着笑意。
那聲音卻分明不僅是從聲筒中傳來的。葉若背脊稍僵，怔怔地轉過頭。
就見那個颀長的身影從不遠處靜靜踏來，緩緩走近。他眉目清俊，衣角被夜風拂得輕輕飄起，皎皎如月。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唯有星空似海洋”、“眉畫猶思”的營養液灌溉呀！謝謝“一億三千萬”、“羽芊”的地雷呀~(づ￣3￣)づ愛你們
昨天的紅包應該都發送了~等明天白天我檢查下有木有遺漏，今天仍舊發紅包~等你們呦~(^_-)☆
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