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你牆塌了

白寧寧坐在一樓客廳裏, 盯着面前的閻界四季譜,猶豫着要不要從它的內頁裏再撕半張下來。

她知道可以随便撕,且一旦對方燒掉, 被撕掉的那半張就會重新回到閻界四季譜中。

四季譜一張一合,用書頁咬住白寧寧的大拇指以示抗議。

它沒有牙齒, 也不算厚重, 咬下來不疼不癢。

白寧寧任由它鬧,沒有把手抽回來, 問:“難不成你也會疼?”

閻界四季譜不會說話,只能委委屈屈在封面上露出一張哭臉。

它不會疼, 但就是心疼紙張。

雖然這些紙遲早會回來,但是如果這個女人毫無節制的撕紙,它遲早也會禿的啊!

閻界四季譜試圖跑路, 它沒有腿,在桌面上悄悄滑動,不動聲色地離白寧寧遠了些。

【前期瘋狂找寧寧貼貼,現在後悔了吧!】

【書書來姨姨懷裏, 姨姨抱抱】

【寧寧能是什麽好人(狗頭)】

白寧寧将它按在桌上:“胡亂想些什麽?不撕了行了吧?”

她說完就發覺到自己語氣有點沖, 它朝彈幕撒什麽氣哦?彈幕又不會因為她生氣就不刷了。

閻界四季譜短暫安分下來,自動翻開第一頁,示意該給它填充員工了——它想的很簡單, 只要都填滿了, 白寧寧就不會随便撕它了。

白寧寧合上書:“別想。”

她沒有想同生共死的人。

還是撕紙這功能更實用。

白寧寧給雲悠瞬發送消息,表示接下來準備在谷家門口建辦事處, 不過設計圖可以不着急畫。

對方應了個“好”。

白寧寧收起手機, 在內心過了一遍計劃, 确定無誤之後, 将信物戒指和邀請函送上樓給元沐陽,說:“你要代表你父親出席這個會議。”

元沐陽正在寫陣法需要的材料清單,好一會兒才擡頭,盯着邀請函看了一會兒。

邀請函非常簡約,就像是一張非常普通的小卡片,上面只寫了時間地點,其他什麽內容都沒寫。

但卡紙材質很特殊,這是只在幾大家族之間流通的特制鍍銀卡紙。

元沐陽沒有問這是哪裏來的,也沒有問為什麽是代表父親而不是代表清微山。

他放下筆,認真問:“可以不去嗎?”

白寧寧:“我勸你去。”

元沐陽陷入沉默。

被地府救醒之後,他一直沒什麽神采,此刻的眼神更是黯淡無光。

“這是一個機會。”

白寧寧開口,語氣四平八穩,她說話全程沒有什麽起伏,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念稿機器。

她繼續說:“一個選擇救贖或是自我毀滅的機會,可以選擇成為普通人繼續活下去,也可以選擇成為鬼差還債打工。”

元沐陽聽到之後有所觸動,擡頭看着她。

不知是反應遲緩的巧合,還是一心求死的有意為之——元沐陽是聽到“自我毀滅”這個詞的瞬間擡頭的。

白寧寧的聲音明明平淡到如同古井無波,卻成功蠱惑到了元沐陽。

白寧寧繼續說:“你之前昏迷不醒,是因為內心意志求死逃避。對其他人來說,是紅絨草救了你的命;對你自己來說,活着也是一種折磨。”

元沐陽默然。

他承認她說得對。

她不帶一絲情感,宛如從上帝視角審視他、評判他。

有那麽一瞬間,元沐陽覺得自己已經死了,現在是在閻王殿接受閻王的蓋棺批詞。

人間應該沒有這麽冷漠的聲音,就連公交車內的機械女音播報都比她的聲音更有溫度。

白寧寧敲了敲桌子,喚回了他的注意力,語氣稍微正常一點:“你開完這個會,再決定去死還是跟我一起改變世界。”

元沐陽眼神空洞,像是在思索,又像是純粹的發呆。

白寧寧心說真麻煩,不會又過載導致大腦宕機了吧?

“你還有兩天的思考時間。”她留下這句話,走出了房間。

“要去開會嗎?”

楚予宴聽她講述完大致經過,這麽問了一句。

“嗯,到時候還需要你幫我個忙。”

白寧寧說着,将時間地點寫在紙條上,遞給他。

“我要去現場嗎?”

楚予宴掃了眼位置,不在北楊市,他要動身的話得提前準備。

白寧寧:“不用,但需要你派人盯着元修朔,如果他不準備去開會就算了。如果他要去開會的話,務必幫忙攔一下,拖延時間就好。”

白寧寧話說出口又覺得不妥,改口說:“不用你盯,你派人在他必經之路上做攔截就好了。”

盯梢的事可以交給卓洋,甚至可以讓樹老帶着幾個鬼在門口盯梢。

白寧寧稍微思索一下,依然覺得不妥當,說:“你拖時間容易暴露身份,我再想想辦法吧。”

楚予宴莞爾:“這麽看不起我嗎?”

白寧寧搖頭:“不是這個意思。”

她用手機調出地圖,說:“如果他發現得早,能選擇的出行方式很多,可以坐車、坐飛機,線路也很多,除了起點和終點一致以外,剩下的線路都不方便攔人。”

清微山無論如何都是元修朔的地盤,在這找茬太危險了。

而終點則是這次的開會地點,一旦元修朔到了,就沒有拖延的意義了。

楚予宴一半調侃一半認真:“你是看不起地府十萬陰兵嗎?”

白寧寧:“……這不好笑。”

【真·地獄笑話】

【二哥每次開玩笑都帶着毀|滅|世|界的架勢】

【總感覺二哥的求生欲也不太強,各種意義上的】

楚予宴笑得更開心了:“放心吧,一切都會朝着你所希望的方向發展。”

白寧寧沉默了一會兒,覺得就算自己拒絕了,他多半也會來摻和,還不如把他也加入計劃裏。

她伸出小拇指:“拉鈎,允許你參加計劃,但前提是不傷害自己,也不暴露自己。”

楚予宴笑眯眯地伸手和她拉鈎。

白寧寧直白地說計劃暫且不能分享,只能告訴他關鍵的時間節點:“我預估時間不準,元修朔不能在會議結束之前出現。所以等會議結束後,我會給你發消息。”

楚予宴:“萬一我可以幫你完善計劃呢?”

白寧寧婉拒:“放心,我有準備好幾種備用方案。”

這個計劃裏有太多不能分享出去的東西了,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原來二哥也和我一樣,這時候不知道完整計劃呀,我心理平衡了】

【我掐指一算……不裝了,我是預言家(狗頭)】

白寧寧心情不錯,難得放松地同意楚予宴叫了次外賣——只是他沒想到二少爺喊來的外賣,不是熟食而是廚師。

白寧寧:“……”

楚予宴歪理一大堆:“安心安心,大隐隐于市。明天換一家叫。”

白寧寧在此之前确實沒想過他嘴這麽叼,甚至有一瞬間起了想搬走的念頭。

但又覺得他怪可憐的,還是算了。

這一屋子老弱病殘,她只是弱了點,至少還是個生活能自理的普通人。

人生啊……

當天晚餐,雖說特意叫了大廚來家裏做飯,但大家依然是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吃。

楚澤跟楚予宴大眼瞪小眼,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非得來陪他吃飯。

楚予宴被他盯着,這頓飯吃得味同嚼蠟,說:“你想走就走。”

楚澤懶散靠在椅子上,盯着他:“那不行,那丫頭說了,要盯着你吃完。”

楚澤面前的碗已經空了,他沒吃多少就飽了。

前面十幾年常年都是假死狀态,現在恢複飲食也不能暴飲暴食,只能挑一些方便消化的少吃一些。

楚予宴放下筷子:“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楚澤:“你再吃點吧,浪費糧食不好。主要是她非讓我洗碗,處理這些怪麻煩的。”

楚予宴面帶微笑地看他,臉上表情略為嘲諷,意思非常直白:讓你洗碗關我什麽事?

楚澤接收到信號,懶洋洋繼續說:“還說了,如果剩的多的話,放冰箱裏,留着明天給你當午餐。”

這算是抓到了楚予宴的命門,這些東西加熱之後就不好吃了。

楚澤語氣中帶着些幸災樂禍,繼續說:“剩的少就給你當早餐。”

楚予宴沉默地拿起筷子:“你別看我,看電視去。”

楚澤哀嘆一聲:“唉,人老了,沒多少日子了,遭兒子嫌棄了啊,看看兒子都不行,狠心哦——”

楚予宴:“……”

【陰陽怪氣是刻在遺傳基因裏的】

【大陰陽怪碰上小陰陽怪(褒義)】

【魔法打敗魔法】

白寧寧看着彈幕轉播,忽然笑起來。

元沐陽不明所以:“有什麽高興的事嗎?”

白寧寧半真半假忽悠他:“能吃到這麽美味的食物,我太開心了。”

元沐陽垂着頭繼續吃飯,他已經分辨不出味道好壞了,他現在吃飯只是為了活着。

等吃完飯,白寧寧出門扔垃圾,跟元沐陽說:“你可以在這一層散步,但是不要離開樓層。抱歉,不想關你,但是出門有風險。”

“沒事,我就在房間裏。”元沐陽非常有階下囚的自覺,半步不離開房間。

白寧寧下樓,逮到了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廚子——按理說他做完飯就走了,且是白寧寧從窗邊目送他離開的。

而這個本應已經離開的大廚,此刻居然坐在餐桌前,吃飯?

白寧寧挑眉:“怎麽回事?”

楚澤正想告狀,收到了楚予宴的一記眼刀。

楚予宴笑眯眯:“他在試菜,給下一次做準備。”

大廚汗顏,點頭:“是、确實是這樣的。”

他本來都快回到酒店了,又被楚二少爺一通電話叫了回來,讓他嘗嘗他自己做的菜。

大廚本以為楚少爺哪裏不滿意,但楚少爺只讓他吃完,一點都不許剩,并給了他一筆數額不小的小費。

——即便如此,這一舉動依然讓他吓得不輕。

“你嘗嘗你自己做的東西。”

這句話不管用什麽語氣說,都相當陰陽怪氣,再配合上楚二少爺似笑非笑的那張臉,簡直陰陽到了極點。

他不會就此失業吧?

要不然,今天回去就找老板請長假,再去進修一段時間好了?不能砸了招牌。

大廚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吃完了這頓飯,并主動收拾整理好餐廳,帶走了房內所有垃圾。

楚澤看着幹幹淨淨的房間,伸了個懶腰:“哎呀,可惜,沒有需要洗的碗呀。”

楚予宴:“确實可惜。”

白寧寧對他們倆的小動作心知肚明,但決定放他們一馬,說:“今天我不去地府了,晚安。”

“?”

楚澤一愣:“你怎麽又曠工?”

白寧寧只揮了揮手,用哈欠回答了他。

次日一早,谷家發現大門口被用白色的線圈了一大片地,門口豎着一塊小木牌——

『地府駐人間辦事處

建設用地』

谷家家主立刻命人拔了木牌,裝作無事發生,将門口的土地松土翻新——白線就此被隐藏,一點痕跡不留。

又一晚過去,門口又出現了相同的木牌。

但白線的圈地範圍顯然又擴大了一圈。

谷家家主氣得不行,和前一天一樣,拔了木牌,再次将土壤翻新,并打算在門口守夜,倒是要看看誰敢造次。

他帶着若幹弟子蹲守一夜。

在他們以為無事發生,即将度過一個平安夜的時候,圍牆忽然塌了。

好巧不巧,牆倒下覆蓋的位置,恰好比地府昨天圈的地再大一圈。

一幹精英弟子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有人勸家主:“要不,別跟地府作對了吧?”

倒不是別的理由,純粹是玩不過啊。

悄無聲息,沒有絲毫鬼氣。也沒有任何鬼差出現時應有的金箔氣息。

甚至他們壓根沒察覺有任何人類或者非人類出現。

連只蚊子都沒有,但牆就這麽塌了,在他們面前塌的。

白寧寧此刻還在安睡,一直睡到早上八點多才醒,懶洋洋的洗漱然後下樓吃早餐。

楚予宴不到五點就得到消息,聽說谷家外牆塌了,自然也知道門口木牌的事。

楚予宴:“沒想到你醒這麽早,早餐正在做,你稍等一會兒。”

白寧寧這才察覺家裏又多了個人,她十分不能理解:“早餐都要請廚子到家裏?”

楚予宴笑得一臉無辜:“他早上自己來的,非說昨天沒發揮好,今天重新給我們露一手。”

大廚眼下黑青一片,堅定地點頭:“是的,焦慮得我一晚上沒睡着,不介意的話,今天的午餐和晚餐都由我承包了,一定做出讓各位滿意的大餐來。”

白寧寧:“……”

她看向楚予宴:你覺得我信嗎?

楚予宴無辜地舉起雙手:“這次真不是我。”

興許是他昨天給錢太多,讓這位廚師先生良心不安了。

但他斷然不會把這點告訴白寧寧。

白寧寧扶額,跟大廚說:“午餐可以,晚餐就免了,晚上我們家有點事。”

“好的!謝謝小姐給我這次機會!”廚師信心滿滿,甚至語氣中帶着些感激。

白寧寧無語地看了眼楚予宴:你看看你,吓唬人家廚子做什麽?

楚予宴示意白寧寧湊過來,小聲問:“昨晚……或者今早那件事,你幹的?”

白寧寧立刻撇清幹系:“我一整天都沒有離開房間哦。而且昨晚也睡得很香,你看,一點黑眼圈都沒有。”

【這倆兄妹有沒有對過口供啊?兩個人心虛的時候表情一模一樣】

【笑死,二哥只是騙來一個廚子,寧寧可是騙塌了一整片外牆!】

【表情哪裏一樣了?二哥明明只有一套表情,不管什麽時候都是這種笑容】

【要看細微表情啦,兩個人心虛的時候眉尾都會上挑,用氣勢撐場子】

白寧寧:“……”

原來這麽明顯嗎。

她摸了下自己的眉毛。

動了嗎?

白寧寧輕咳一聲,說:“如果他們不是很多人用靈力一起給牆施壓的話,牆是不會塌的。”

她在發現谷家相當不配合的時候,就給他們的牆點手腳。

但只要不是【大量】靈力【同時】且【長時間】給外牆壓力,牆會相當安全——反正這種大家族的外牆都是擺設,就算放一堆草也不會有宵小敢靠近。

但如果他們要派大量人守夜想蹲人的話,那就只能怪谷家自認倒黴了。

谷家外牆塌了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玄學界,這可是個大新聞。

谷家家主看着那片廢墟陷入沉思,許久之後還是決定不動它了,換另一邊當正門吧,反正也不止一個出口。

當晚,谷家人均是頂着厚重的熊貓眼參加會議,無一例外,且都愁容滿面。

其他人見了,想笑又不敢笑,忍得相當辛苦。

看着一桌老前輩,只能将火力對準年輕人,以此轉移話題。

只有元家的代表是年輕人,衛家的人打趣元沐陽:“元家這麽早就準備換家主了嗎?居然只派一個年輕人跟着,都不帶一個可靠的老前輩鎮場子?”

“嗯……”元沐陽淡淡應了一聲,搖頭,“暫時不換。”

對方覺得無趣,又将目光挪到元沐陽身後的人身上,問:“之前比較受器重的不是時雨姐妹嗎?這小丫頭又是誰?”

喬裝打扮後的白寧寧露出一個微笑:“不重要的後生罷了。”

【一個已經讓谷家老爺子畏懼的後生罷了】

【聽我一句勸,話不要太多,不然別人家塌牆,你家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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