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甄蕪莘轉身回屋，靠近火盆将身體暖起來後，躺回床上，卻還是睡不着。睜着眼睛等到天微亮，又起身了。
青葉聽見動靜，披了件衣裳進來，低聲詢問：“小姐，時候還早，雪襯得天比往常亮，您不再多睡會？”
甄蕪莘搖了搖頭，穿好衣裳，就着青葉打好的熱水，洗漱完簡單的抹了面脂，随意挽起頭發，青葉已經習慣的候在一旁什麽插不上手。收拾完，甄蕪莘開始了一天的功課，其實就是簡單的力量訓練，清瘦的身體裏蘊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這讓甄蕪莘很有安全感。
“這身子嬌弱的，讓丫頭拿着家方去抓藥吧，這些天就不用來請安了。”甄夫人心情不錯，看來昨晚甄老爺很賣力。甄夫人很快将這小事丢到腦後，接下來她有的忙，多是應酬，排隊等着上門拜訪的就不少，她的娘家也要好好走動。
小姐們随着甄夫人一起去給甄老夫人請安，甄老夫人對兒媳孫女們毫無興趣，問候幾句，就被打發了出來各自散去。
甄蕪莘四處逛了逛，耗了半個時辰将內院都熟悉了個遍，正打算回去，遠遠看到有丫頭慌張莽撞的跑過。
“小姐，要奴婢去看看嗎？”青葉面帶疑惑的詢問。
“不用。”甄蕪莘仍不緊不慢的往回走，總算有些困意，回去睡個回籠覺吧。
甄致遠匆匆趕到庫房，就見他娘被人扶着一副要暈的模樣，而他夫人則一臉的怒氣，這又是怎麽了？！要說甄致遠在隴州城的日子一直過的很舒适，特別是在他夫人還未到隴州城的那二個月，有人噓寒問暖，公務也沒什麽難處，甚至可以說清閑，和隴州城的達官貴人也相處的十分惬意，從前不拿正眼看他的陳唐李王，如今對他也客氣有禮。但甄致遠的滿意到昨晚他夫人到家的那一刻就消失了。夾在兩個都不能得罪的女人之間，甄致遠覺得這比應付他上峰還累。
甄老夫人一見甄致遠，就開始哭嚎：“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啊，就想拿些舊東西裝飾一下我那屋子，都不行啊，啊？啊？我天下有老娘拿兒子的東西還要用求的嗎？啊？”
甄致遠尴尬了，甄家真沒他掙回來的什麽東西，他做官貪的那些東西還不抵他夫人鋪子上的一點零頭，當年雖是下嫁，但甄夫人的嫁妝王家是一分沒少給，更兼甄夫人自己對管家理財很有一套，可以說，甄家的日子都靠甄夫人一手打理出來的。再看看他娘比劃的那一堆‘舊東西’，那可都是甄夫人的嫁妝，都是要留給甄思詩的。
“娘，您說的那些舊東西，都是嫣娘的嫁妝，将來要留給思思的。”
“她人都是甄家的，她的嫁妝不是甄家的？給得了女兒給不了親娘？有這道理嗎？啊？你官做到狗肚子裏去了？”
“娘，瞧您說的，我的意思是，這些舊東西不好給您用，嫣娘那裏給您準備了新的，您先回去，我保證，一天的功夫，您那屋子絕對給布置得雍容華貴。”
這老婆子要是死了就好了。甄夫人冷眼看着甄老爺使出渾身解數将老婆子騙走，本想嗤笑幾句問他哪來的新東西布置，卻見甄老爺冷了臉：“剛剛的事誰敢亂嚼舌根，打死了事！”放了狠話，打發走伺候的丫鬟婆子。
“怎麽回事？連庫房都看不好，怎麽讓娘知道的？還跑過來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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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好娘從我一進門眼睛就盯上了，我有什麽辦法！”甄夫人氣不打一處來。
“你回來後，你們女人的應酬會多起來，我娘那屋子簡陋成那樣也不像話，你就看着給布置一下吧，她要再鬧，你直接來找我。”甄老爺背手走了幾步，又倒回甄夫人面前：“明日陪你回娘家，家裏沒個主事的，你多派些人手守着庫房。”
甄老爺的态度讓甄夫人心裏得了安慰，也就不計較惹人厭，且甄老爺說的是事實：“行，我會安排妥當的。”
一條看不到盡頭的羊腸小道，兩旁是稀疏的猙獰的枯樹，天空挂着一輪紅月，很大，很近，仿佛觸手可及。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沾滿了鮮血，疑惑的擡頭看天，紅月印在眼睛裏，蕩了開來，紅色從紅月裏緩緩的流了下來，粘稠的，一道道的，落在臉上，手上，卻是一朵朵破碎的殷紅的花朵。甄蕪莘睜開眼睛，側頭，屋內的景象慢慢入了眼，甄蕪莘的思緒才從夢裏脫身出來，屋內已經有些昏暗，看來睡了很久。起身的動靜讓玉姨娘探頭進來：“三小姐，醒了啊，餓嗎？”
甄蕪莘點了點頭，紅葉進來伺候：“三小姐，您這一覺可睡很久呢，晚上又該睡不着了。”紅葉是青葉的姐姐，很熱鬧的性子，是玉姨娘的大丫頭。
青葉拎着食盒回來，将飯菜擺好：“小姐，您快來吃飯吧，天冷涼得快。”
玉姨娘歇了手上的針線活，坐在一旁：“下午的事打聽清楚了嗎？”
“都不敢說，只知道是老夫人和夫人鬧了一回。”青葉站在一邊回道。
“估計是下了禁口令。”紅葉煞有其事的分析着。
“奴婢回來的時候碰見了月姨娘，捂着臉，身上明顯被潑了茶水。”
“這大冷天的，肯定是被拿來出氣了。”
甄蕪莘邊吃邊聽着，這麽迫不及待就鬧起來了。又想到明天甄家人應該要去王家：“青葉，你去禀告夫人，就說我從姨娘那過了病氣。”
三個女人視線都集中過來。
“明天應該是去王家，我們自己識相些。”甄蕪莘淡淡的說道。
玉姨娘憂愁的嘆了口氣，夫人一直藏着三小姐，三小姐都14歲了。
“可真巧了，省心。”甄夫人倚在榻上，對李媽媽說道。甄夫人做樣子關心了幾句，就将青葉打發走了，風寒這種小毛病将養着就是。
青葉沉着臉回來了，在屋門口靜了靜，挂了淺笑進去回話。有些事還是別提了，好在玉姨娘和小姐不是真的風寒，再說，小姐總是有主意的。
甄思詩滿意的照着銅鏡，容貌她雖比不上那幾個姨娘養的，但她的嫡女身份就能讓她們這輩子都望塵莫及，更何況，甄家的好東西都用在她身上。就說她頭上那支碧玉的洛水簪，身上的雀羽金絲披風，都是難得一見的好物，想來在這隴州城，真真是獨一份了。
進了王家，甄思詩勉強才端住架子。從側門進來，就換了兩趟軟轎，及至下轎，就被眼前奢華景象唬了一跳，瓊樓碧閣，雕梁畫棟，好一個軒峻壯麗。甄思詩暗忖，天家王府也不過如此了吧。心裏便有些不得勁，聽說王家也只一位嫡小姐，是大舅的女兒，名琇瑩，年芳15。原想壓過這表姐一頭的，如今來看是妄想了，只怕對方有的東西比她的還好。
“我的女兒——”王老夫人正等不及，站起來想出門迎一迎，就聽有人唱和打簾，讓甄夫人一行進來了，幸而有丫環攙扶，才不至失态。
“娘！”甄夫人眼淚瞬間決堤。
母女倆抱頭痛哭了好一會兒，衆人慢慢勸解，倆人才止了淚。王老夫人又拉着甄夫人的手好一番問詢，才空出心思見見外孫女。
“這就是思思了吧，來，快來外祖母這。”
“外祖母。”甄思詩甜甜的應到，上前行禮。
王老夫人又哽咽道：“哎，乖孫，都長這麽大了，外祖母才見上第一面。看看外祖母給你準備的禮物，喜不喜歡？”
“謝謝外祖母，思思最喜歡外祖母。”
“哎喲，這小嘴甜的，像你娘。”
甄思詩是真喜歡這位外祖母，那些禮物她就瞧了一眼，卻也看了個分明，哪一件都是好東西，不比她娘給的差。又想起家裏的祖母，真是比不得。心下更對那未曾謀面的表姐添了幾分不滿。要是沒有這表姐就好了。
“祖母，您可有了外孫女就不要孫女了吧。”清跪活潑的少女聲音随着一道火紅身影傳了進來。
身材微豐，個頭稍矮，圓臉大眼，一身紅衣，笑起來倒有幾分可愛。甄思詩笑容更深了些，這模樣一般的就是她的表姐了吧。
“你這猴子，這是你的嫡親姑姑和表妹，還不快過來見見。”王老夫人笑罵了句。
王琇瑩一一見禮，也收了甄夫人的禮物。
“妹妹長得真好看，可把妹妹盼回來了，這下就有人陪我玩了。”
“你聽聽，這都是大姑娘了，還成天就惦記着玩。”
“袓母，你就不能在妹妹面前給我留幾分薄面嘛。”
王老夫人輕輕點了點王琇瑩的額頭：“你啊，回頭讓你娘收拾你。”
王大夫人捂帕輕笑：“母親您最疼她，我怕收拾了您心疼。琇瑩，帶你妹妹去你屋裏玩會，我們大人說會話。”
王琇瑩牽着甄思詩，倆人表姐表妹的親熱一番，很快就玩得熟悉起來。一路将王家各處指認給甄思詩聽，甄思詩含笑聽着不時點頭，王琇瑩見表妹淡然的模樣，心裏更是高看幾分，不愧是京城呆過的，态度又熱絡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