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疼，這是哪裏？憐心睜開眼睛，滿眼迷茫。動了動身子，強撐着坐了起來，記得被人救了，自己這模樣沒吓着恩人吧？動了動嘴唇，渴望的眼神看着桌子上茶壺。
‘吱呀’門被推開，甄思賢仍一臉消沉，見到人醒了，一愣：“你醒了，覺得怎麽樣？”
憐心快速低下頭：“多謝恩人，奴，咳，我好多了。”
甄思賢遞了杯茶水過去，憐心接過來一口飲盡：“謝謝恩人。”
“我看賣身契上你的名字寫着雨澤，無姓？”
“憐心，我叫憐心。恩人貴姓。”他出得了春繭樓，卻丢不了這花名，他知道憐心要怎麽活，卻不知道雨澤的人生要怎麽過。
“免貴姓甄。這是你的賣身契，已經作廢了。這是你的新戶籍，因為你一直昏睡，我就按你的身量報得12歲，雨澤的名字很好，取名的人是希望你能夠受老天庇護吧。”甄思賢看着一直低着頭的憐心，很在意自己傷到的臉？要不要告訴這孩子臉上難治呢？
憐心怔住，這天大的好事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落到他頭上了？掀起被子要給甄思賢磕頭。被甄思賢阻了：“舉手之勞，你安心養傷吧，等你傷好離開，我會給你一筆銀子安頓。”多少還是心疼銀子，那都是自己一筆一筆賺來的，但救人救到底，沒有半途甩手的道理。
憐心哽咽着，眼淚砸在手背上，重生了，他重生了。忘了要道謝，忘了甄思賢，只顧自己哭了個痛快。
憐心年紀小，恢複的也快，身上的傷沒幾日就好了大半。臉上那因挨打崩裂的傷口，結痂脫落長出粉色新肉了。左臉從眼角到下巴，斜斜的一道十字疤痕。憐心長得男生女相，小小年紀出落的花容月貌，想來是痛下決心，才下得了這狠手。
“公子，我想留下來。”憐心低着頭。公子家裏只有一個老媽子，兩個小厮，連個貼身照顧的人都沒有，如果公子能留下他……
“啊？”甄思賢一驚，他沒有增加下人的打算。看着憐心黑黑頭頂，每次見到這孩子都低着頭，要不要尋尋祛疤的偏方呢？
“公子，我沒有辦法适應外面的生活，求公子憐惜。”憐心用袖子遮住半邊臉，泛着淚光的杏眼直直的盯着甄思賢。春繭樓教的東西已經深入骨髓。
這孩子是真的很在意臉上的傷疤，是因為這個才沒辦法出去生活吧，唉，那就盡力去尋祛疤的偏方吧。甄思賢點點頭：“你就留下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賣身契就不簽了，就當幫忙。哪天想離開，說一聲就行。”
憐心視線一直追逐着甄思賢的背影，長相十分普通，卻有十二分的幹淨，不止是面容，還有眼睛和氣味。
甄思詩最近吃不下東西，瘦得厲害，甄夫人急得上火，大夫說沒病，只心思太重，放寬心将養着就好。這都要說親的人了，怎麽突然就這樣了？小小年紀的有什麽心思？莫非甄家也是招惹了什麽不好的東西？甄夫人和甄老爺商量着一家人一起去拜拜山神廟。甄老爺心底也驚疑不定，便同意了，且要全家老少都去。
Advertisement
去山神廟要出城，走在上官道之前的一條岔路，到頭就是山神廟了，山神廟和巫山就隔一座懸崖。
甄靜婉被甄思詩拽到她的馬車上：“真沒眼色，還想跟那怪女人坐一起受罪啊？”
“謝謝二姐姐。”甄靜婉乖巧溫順的模樣讓甄思詩歇了火氣，懶懶的靠在軟墊上。
“咦？”甄靜婉挑着車窗，露出一條細縫，扭頭對甄思詩說道：“二姐姐，我看到唐二小姐了。”
甄思詩撲了過來，縫隙挑大了些。如華和如英低着頭當沒看到自家小家不适宜的舉動。片刻後，甄思詩坐了回去，嘴角挂着淺笑，癡癡的出了回神。
甄蕪莘也挑着車窗向外張望，一道寒光一閃而去，甄蕪莘定睛細瞧，張家鐵匠鋪。一老漢正拿着砍柴刀對着日光端詳。刀……複蘇的部分記憶讓甄蕪莘眼睛亮了起來。
山神廟很大，要甄思詩說，與佛寺也沒什麽不同，只裏面的人是道士，供奉的神仙不一樣而已。雖如此，一顆心也虔誠的随着身體跪倒在山神老爺面前，許願求禱。
玉姨娘趴伏在蒲團上，希望山神老爺能替三小姐安排個好姻緣。甄蕪莘靜靜的陪在一旁，心思卻不在這。
“唉喲！”一聲慘叫打斷了甄夫人的許願。甄夫人不高興的皺着眉，正要發作。卻有小厮慌張跑了進來：“夫人，三少爺把廟裏的小道爺給打了。”
“什麽？”這孽子怎麽這麽糊塗，在山神老爺這裏動起拳腳來：“快帶我去看看。”
“好無禮的小子，在山神老爺的地方放肆，也不怕山神老爺派了山鬼去你們家說道說道！”
這是什麽話！甄夫人當即黑下臉，就怕是從王家沾了些什麽，才來拜山神老爺。這嘴臭的小道爺看着也十七□□了，活該被打！
“甄思哲，你又犯渾，快給小道爺賠禮道歉。”
“娘！我就想去後山看看，這小道士推七阻八的。”
“哎呀，甄夫人！真是失禮了，不知道是貴府公子。得罪之處還望海涵。”小道士一驚，剛剛的話可沒被聽到吧，又彎腰作揖：“這後山仍山神老爺的降臨人間住的洞府，實在不好放凡人進去。甄夫人，甄公子，恕罪。”
甄夫人一驚，當年她離開隴州城的時候，這山神廟還沒有這一說。互相客氣一番，又遞了銀子。甄夫人強按着甄思哲在山神老爺磕了幾個頭：“山神老爺莫怪小兒，人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甄思哲怒目圓睜，壓着氣性。磕完頭便跑開了。
甄老夫人聽說此事，一臉嫌惡對甄老太爺說：“慣成什麽樣子，可別給甄家招來什麽事！”
甄老太爺眯着眼睛，喝着茶，也不接話。人老咯，兒孫自有兒孫福，萬事不問讨人喜。
“三哥。”
甄思哲回頭，見是甄蕪莘，收了滿臉怒氣。放肆的眼神流連在甄蕪莘身上，說來也怪，到了隴州城之後，甄家除了長輩，甄思哲也就對這美極的三妹妹有個好臉：“妹妹，怎麽許完願了？”
“恩，三哥心情不好？”甄蕪莘靠近甄思哲，替甄思哲拭了拭汗。
甄思哲動了動鼻子，眼神從甄蕪莘的臉上挪到脖子，再到被衣領遮住的最後一點白嫩的肌膚“沒事，妹妹無聊了？三哥陪你走走。”
“謝謝三哥。”
青葉遠遠的跟着，手裏的帕子都快扯爛了，雖是親兄妹，可也太親近了，更何況，三少爺那古怪的眼神，她在一旁都起雞皮疙瘩，真不知道小姐是怎麽忍下來的。
甄蕪莘滿臉向往的聽着甄思哲說起隴州城的人文風景，甄蕪莘時而捂帕輕笑，時而崇拜的看着甄思哲。
甄思哲早忘了先前的不快，盯着甄蕪莘，絞盡腦汁想法兒逗甄蕪莘多笑笑，真美，美得跟天仙似的，卻又不一樣。
“真好，真羨慕三哥，這次還是我第一回出來。”甄蕪莘有些落寞的說道。
甄思哲張了張嘴，女孩子家家的，當然是要大門不出二不邁。可看着甄蕪莘的臉，話就沒法說出口。
“三哥。”甄蕪莘是似起什麽，眼睛亮了起來。
甄思哲一陣心跳加速，咽了咽口水：“恩？”
“三哥替我把這隴州城畫出來可好？”
“怎麽說？”
“将這隴州城的一草一木都畫出來，做成畫冊，這樣，我不出門，也能‘看見’隴州城了呀。”
“對，對，好主意。妹妹，給三哥一個月，三哥保證，這隴州城的一處小石頭都不落下的給你畫出來。”
不知是山神老爺真保佑了還是心裏得了安慰，甄思詩開始正常吃飯，精神頭好多了。對甄靜婉也更好了些，時常賞些自己不要的卻值錢的小玩意兒，甄靜婉都滿臉感激的收了。
“瞧不出你人小，懂得不少。你說的沒錯，與其被動的等着，不如主動些。”
“二姐姐可白誇我了，我也就随口一說。”
“行了。下個月唐家的賞菊茶會，你可別拖後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