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更】
灰淡的高空高高挂起一輪明月, 草叢裏的蟲鳴聲打破夜的寧靜。
林倩聽見林妄洲的回答後, 手忙腳亂地爬起來, 準備往回跳，她想, 只要跑得快，她和林妄洲就能順利消失在夜色中。她故意發出一聲尖叫, 試圖聲東擊西，随即扯着林妄洲準備轉身, 後面，門衛大叔及時地打亮了手電筒。
前有狼、後有虎，進退兩難。
短暫的沉默過後, 他倆垂頭喪氣，繳械投降。
副校長是比教導主任還恐怖的存在。
他抓到違紀的學生, 也不帶到辦公室，在哪兒抓到就呆在哪兒，批評教育也要當着路過的來來往往的師生的面兒，不過此時此刻, 這個角落裏沒有其他人，但也不耽擱他像審訊犯人似的高舉着手電筒，将手電筒直直地怼在林妄洲和林倩臉上。
光線如利箭, 尖銳又刺眼。
“林妄洲，又是你啊！”副校長單手叉着腰，在林妄洲跟前來回踱步。
見到老熟人，既感覺在情理之中, 又難免十分頭疼。
教育學生，最怕遇到油鹽不進的，林妄洲就是該類型的典型代表，每次逮到他他都是這副什麽都無所謂的表情，抖着腳，歪着肩，不當回事地噙着笑，跟他講道理永遠地左耳進右耳出。
林妄洲挑挑眉，從容不迫地“嗨。”
一聲“嗨”又把副校長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指着他的腦袋罵“你現在真的是越來越有能耐了啊。”
見林妄洲又耷拉下腦袋不準備搭理他的模樣，他的視線就開始不住地往林妄洲旁邊的女生身上瞟，“你是誰啊？哪個班的？怎麽跟這小子混在一塊了？”
學校抓早戀抓地最嚴格，不過看這倆，也沒什麽不對勁。
林倩沒看懂副校長審視的目光，她抿了抿嘴，剛準備回答，下一秒，就被林妄洲打斷“老師，考完試放松的方式有很多，我們不想看電影您也不能逼我們呀。”
他倒是厲害，知道反将一軍。
就這樣你來我往地僵持了将近二十分鐘，把林倩的信息也都扒出來後，副校長口幹舌燥，将他倆的名字記進冊子後，就揮揮手，眼不見心不煩地把他們趕回教學樓。
“行了，今天的事兒怎麽處理我會跟你們班主任聯系的。”
扣分根本不能引起他們的重視，得來記狠的，最好可以斬草除根的。
林妄洲停下腳步，轉過身，半點不怕地沖着副校長敬了個禮，勾着嘴角，笑容燦爛。
直到從小樹林裏拐出來，踏上塑膠跑道，林倩小跑幾步追上林妄洲“你看，我就說今天諸事不宜。”
林妄洲面無表情地掃了她兩眼，懶得回話。
“你說，他們會怎麽處理我們？”她覺得副校長的可怕是危言聳聽了，頂多就是唠叨了些。
唠叨中又帶了許多的無可奈何，好像根本不知道該拿他們怎麽辦了似的。
明明是紙老虎啊，林倩咂舌，她哪裏知道這是副校長和林妄洲鬥智鬥勇卻屢戰屢敗後的自暴自棄的行為，副校長在其他學生面前，依舊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林妄洲嘴角上彎，似笑非笑“還能怎麽處理？寫檢讨呗。”
這件事情嚴格意義上講，是她連累了她爸，林倩心裏門兒清，她張了張嘴，想說“檢讨我給你寫”，還壓在喉嚨口的時候，再次被林妄洲給打斷，“再等國慶回來升旗儀式上當着全校師生的面兒念呗。”
“這麽嚴重！”聞言，林倩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以為這種“淩遲處死”是要遇到聚衆鬥毆這種大事兒才會上的。
灑在盡頭的水泥地上的月光柔和到容易安撫人的情緒，沉默半晌，林倩仰起臉，擡起手拍拍林妄洲的肩，微笑“沒事，爸爸，我陪你。”
林妄洲翻了個白眼，呵呵兩聲。
月考的成績在星期五的中午出了。
為了趕在放國慶前給學生們“驚喜”，各科批卷老師齊心協力，通宵達旦。
中午午休結束的二十分鐘的自習課，被班主任老胡占過來，用以念成績念班級年級排名。
上課鈴還沒打響，老胡就拿着筆記本到了教室。
他打開投影儀，打開筆記本，将兩者連接起來，再點開桌面上的excel表格。
表格裏的數據跳出來，班裏的同學瞬間安靜下來，伸長了脖子在張望。
“都看看，你們的成績都出來了啊。”老胡嘆了口氣，半側過身，一只手撐在講臺桌上，老生常談道“考得怎麽樣你們自己心裏也有數。”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沒什麽多餘的情緒在。
看樣子班級排名也是一如既往地穩定在倒數前五。
國際班和實驗班各有十二個班。
實驗班裏的各個都是學霸，他們國際四班在國際班裏比較是倒數前五，那麽，在國際班和實驗班加起來，估計也在倒數前五。
凄凄慘慘戚戚，老胡都已經麻木了。
“成績已經發給你們家長了。”
話音剛落，唏噓聲此起彼伏。
前排的同學接過老胡遞過來的假期安全通知書，往後傳。
底下的同學有不少關心自己的成績自己的排名的，也有不少，完全就是無所謂的态度。
林妄洲借着高高堆起的書，耳朵裏塞着耳機，嘴裏嚼着口香糖，打游戲打地正起勁，林倩湊過去看了眼，就見他正操控着虛拟人物扛着把槍在海島穿梭，湊地近些，還能聽見從耳機裏傳出來的開槍時的突突聲。
林倩撇撇嘴，沒什麽興趣，幾秒後，正襟危坐，托着腮繼續看向正前方的放映幕布。
表格在老胡的操作下正在慢慢往下拉，拉到中下位置，林倩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三十四名，靠英語和語文拉了點分，理綜和數學的分數難看到不忍直視。
再往下拉，她看到了她爸林妄洲的分數，總分兩百十二，班級排名四十二。
國際四班總共四十六個學生。
林倩“……”
林倩面兒上鎮定到不動如山，心底早就像脫了缰的野馬開始五十米沖刺托馬斯旋轉了。
我特麽考得比我爸好！
我特麽這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滿足了，滿足了，以後她爸再敢念叨自己次次考第一，她就送他幾個嘲諷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我，在你前面八位。”林倩看林妄洲這局游戲結束了，迫不及待地趕上去炫耀，比了個數字八的手勢反複在他眼前強調，她嘚瑟地抖肩，筆套套上又擰開擰開又套上，“you see see you，one day day的。”
手機“砰”地一聲往抽屜裏一扔，林妄洲冷冷地瞥了林倩一眼。
“你別得意。”他波瀾不驚。
同樣的話他能拿出來刺傷林倩好幾遍“三十四，小學霸好厲害喲。”
林倩噎住，無言以對。
她的奶奶許穗是個固執的，堅決認定林倩是學霸不動搖，不管林倩怎麽解釋，她都笑眯眯地敷衍地讓林倩別謙虛，再加上她爸林妄洲時不時地在旁搗亂，添油加醋，謊話連篇，替林倩她穩固了人設。
林倩想掰也掰不了，到最後，索性破罐子破摔。
堅決在人前勤奮，人後成績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林妄洲斜睨着她，笑得賤兮兮的，“你說，我媽現在看到你的分數會是什麽表情？”
林倩“……”
林倩咬牙切齒“你閉嘴。”
也許是說話的聲音太大，就在這個時候，老胡的目光似利箭刷刷刷地射過來，他旁敲側擊，希望能制止他們的閑聊“有些人是不是覺得自己考得很不錯了？”
只可惜他的首次提醒并沒有得到林妄洲和林倩的重視。
父女倆各自嘔着口氣，言語“攻擊”，互不相讓。
老胡眯着眼，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他怒火中燒，忍了忍，終于還是沒忍住“林倩，林妄洲，你倆給我滾到教室外面站着。”
“班長上來一下，把這成績再由上到下拉給同學看幾遍。”
說完，他背過手，氣呼呼地率先走出教室，等他倆出來。
班裏的同學瞬間噤了聲，轉過頭來瞧了瞧後面的林妄洲林倩。
兩人有點懵，随後慢吞吞地站起來，推搡着一前一後地走出座位。
室外驕陽似火，室內冷風撲面。
周四那天，也就是昨天，所有的高三年級的班裏都安裝了空調。
老胡把林妄洲和林倩拉到太陽底下，瞪着眼睛，看着他們直嘆氣。
副校長找上他跟他說了周三晚上的情況後他都驚呆了，當時黑燈瞎火的，哪裏注意到班裏偷溜出去兩個同學呢，林妄洲偷溜出去也就算了，畢竟這是林妄洲經常做的事兒，他也已經見怪不怪了，可誰能想到，林倩也跟着偷跑出去了呢！
本來還覺得新同學是個省心的，現在看來，也不一定。
他還特意詢問過各科老師，問林倩在課上的學習情況，各科老師的回答都還算中肯，以至于他還以為林倩學習不錯，結果分數出來，差點跌了他的眼鏡。
林倩偏科偏得太嚴重。
不過現在既然把他倆叫出來了，他就不會單獨再說成績的事兒。
老胡站到陰涼地，呵斥道“你們倆真的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每天有這麽多談不完的話？”
林妄洲垂眸看了眼林倩，林倩低着頭一副虛心接受批評的模樣。
他倆誰都沒有打斷老胡。
“星期三晚上的事情跟我說說吧。”老胡語氣不善。
林倩微愣，心道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她擡起頭，替林妄洲解釋“是我讓他帶我出去的。”
“理由呢？”
林倩咳了下，抿了抿嘴“我餓了，想吃夜宵。”
“你這理由自己相信嗎？”
老胡現在覺得林倩這孩子太不實誠，他豎着眉，冷哼。
這件事情本來想讓他們寫份檢讨書就結束了的。
但現在，老胡他不想了，他覺得寫份檢讨根本不能讓他們認識到錯誤。
于是，他眯着眼，目光如炬“今天放學你倆先別走，我要見見你們的家長。”
話音剛落，老胡就真的轉過身，掏出了手機。
林倩“……”
林妄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