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遂溪高中的大課間是用來做廣播體操的。
明媚的陽光從雲間灑落下來, 喇叭上放了一節很長的節奏後, 才開始它的“時代在進步”。
林妄洲和林倩排在隊伍後面, 除了偶爾值周老師經過時象征性地擡擡胳膊外，其他時候幾乎就沒怎麽動。每個班做操期間前面都會站着一個領操，他們班的領操是童瑤。
優秀的人總是身兼數職地在發光, 童瑤既是二班的領操，也是二班的班長。
林倩歪着頭通過隊伍間的過道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前面的童瑤，時不時地還打幾個呵欠，昨天晚上她都沒睡好，倒不是因為身體不舒服的緣故，而是因為她媽媽不經意間的話，害她做噩夢了。
“哎。”想起這件傷心事，她就忍不住嘆氣。
嘆完後，又扭過頭，眼神哀怨地望着林妄洲。
林妄洲作為昨天偷聽了牆角且主動跳出來讓童瑤和林倩都知道他偷聽了牆角的人, 這會兒的突然對視，自然是能夠看出從林倩目光裏傳遞出來的意思的。
不就是随口一說, 至于嗎？
而且還不敢當着人家童瑤的面兒生悶氣, 就知道怼在他眼前述說委屈。
典型的窩裏橫。
林妄洲挑起眉, 懶懶地扯起一道玩世不恭的笑，須臾, 擡起手去拽林倩的頭發, 把她拽痛了“嘶嘶”叫的時候, 他才漫不經心地勸她“往好的方向想, 得虧她不是你媽。”
林倩“……”
雖然說不知者無罪，但聽到她爸講了這句話的林倩還是想特別大逆不道地罵一句
爸爸，你知道個屁！
她就是我媽，親媽！
早操結束後，回到教室，還有五六分鐘的休息時間。
例假的第二天，腹痛的後遺症還在，全身難受的林倩回到座位就趴倒在桌子上，枕着書，微微眯着眼。
沒過多久，後門“砰”地一聲被暴力踢開，人高馬大的體育委員風風火火地走進來，直奔講臺。
還沒上課的教室就像菜市場般，很是吵鬧。
蔣軒，也就是體育委員在講臺上吆喝了好幾聲，也沒有人搭理他。
太挫敗了，也太生氣了，視線左右看了看，最後鎖定在離他比較近的林倩的課桌上，伸手從她那邊拿過厚厚的古漢語字典，“啪”一聲，重重地甩在了講臺桌上。
這一聲巨響，吸引了其他同學的注意的同時，也差點把林倩吓得半死。
她赫然挺直了背，瞥見蔣軒略帶歉意的笑後，撇撇嘴，歇了火。
林倩百無聊賴地托着腮，開始轉筆。
“同學們，下周四周五要開運動會了，你們想為班級争光的，趕緊踴躍到我這邊報名啊。”
話音一落，底下唏噓一片。
這是他們學校的傳統，每年都會在十月下旬開一場秋季運動會。
據說也是為了積極響應國家體育局號召的陽光體育運動，讓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開運動會就不用上課，相當于有兩天的休息時間，部分同學聽到這消息還是挺開心的，但開心歸開心，現實是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躲避着蔣軒的視線，抗拒報名。
咳，只要不讓他們參加，其他的什麽都好說。
蔣軒單手撐在講臺桌上，眯着眼，目光往臺下掃了兩圈，嘆氣。
每次都這樣，沒幾個人會主動報名，都得需要他求着他們一個一個地問過去。
“你們班級榮譽感呢？”
底下他的好哥們兒幸災樂禍地附和“被狗吃了。”
“……”
過了會兒，蔣軒眯着眼，看準了童瑤。
童瑤有所感應，揪了同桌的衣服沒揪到，手忙腳亂之下，把林妄洲擱在書桌上的校服扯了過來，把頭一埋，迅速閉眼，假裝睡覺。
這動作也太特麽刻意了！
蔣軒眼睛又不瞎，既然看到了，當然就不能容許童瑤繼續瞞天過海下去了，蔣軒幾個大步走過來，一屁股坐到林妄洲的位置上，猛然一聲吼“班長，我只有你了。”
“班長，你不能坐視不管，你得救救我。”
“班長，報名的事情班主任說你也要幫忙的啊，班長。”
這體育委員平時看着是個閑差事，可一到運動會，就成了傳銷的頭頭，沒點伶牙俐齒的本事兒還真不是個人能幹的事兒，蔣軒早就想辭職不幹了，但一直沒行動，這不，一拖拖到了現在。
現在都高三了，再提辭職也沒什麽意義了。
所以此時此刻，他只能尋求童瑤的幫助，有困難，找班長！
蔣軒賴在林妄洲的座位上，不斷磕頭，軟磨硬泡。
論熬，童瑤還真熬不過他，沒多久，她便妥協了。
她生無可戀地擡起頭，把報名單拽過來，給自己報了個跳高以及一千五百米的長跑。
随後，毅然決然地把單子塞回到蔣軒手裏，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林妄洲和林倩的“爸爸爸爸”傳染了，她還回去後，下意識地接了句“兒啊，媽媽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別呀，媽媽。”求人的時候，蔣軒格外上道，“這次報名時間緊，你真得幫幫我。”
時刻注意着她媽那邊動靜的林倩“！！！！！”
嘛的，我的媽媽是你能叫的嗎？
林倩把臉藏在英語書下，咬牙切齒，像只被搶了食物的小獅子。
思忖片刻，她還是忍不住，剛要起身去攪局，上課鈴突然打響。
對面的蔣軒留了一張報名單給童瑤後，生怕再被拒絕，咻一下跑回了座位。
林妄洲踩着鈴聲姍姍來遲，路過林倩時，還不忘擡手給她後腦勺一巴掌。
林倩腦門磕在堆地高高的書上，啧了聲，幾秒後，惱羞成怒，直接半起身，抓了把粉筆，折斷了往對面的林妄洲身上扔。林妄洲擡起胳膊随意一擋，粉筆頭轉了方向，咚地一下彈到了童瑤的額頭上。
她白皙的肌膚上瞬間出現了一道醒目的紅印子。
林倩“……”
林妄洲“……”
這節課是物理課，物理老師總喜歡上課遲到，然後到了下課的時候又開始拖堂。
陽光悄悄爬進窗戶，将充足的光線灑進教室。
反應慢半拍的童瑤垂着眼，怔怔地看着落在桌面上的粉筆頭，幾秒後，她微微活動了兩下脖頸，把收好的折好的報名表拿出來，攤開，擡眼，視線慢條斯理地落在了林妄洲的身上。
随後，将報名表緩緩地推到林妄洲跟前。
“學校下周運動會，新同學，為了更好地融入到我們這個大家庭，報個名吧。”
作為班長，即使千不甘萬不願，她也還是得為其他班幹部分擔任務和壓力。
特別是在剛剛沒能成功推辭後，這會兒她就更不會想着等下課了再去和蔣軒為這麽點事兒糾纏不休了。
再說，找上新同學，也是因為機會難得，誰讓他們自己湊上來了呢，童瑤抿了抿唇，在林妄洲明顯是“你在開玩笑嗎”的注視下，慢悠悠地擡起手，摸摸自己的額頭，“剛剛你誤傷了我，現在你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喏。”她拿起筆，指了指表格“選兩樣你喜歡的項目吧。”
林妄洲雙手插兜，挑着眉看着童瑤。
“呵。”他輕笑。
運動會而已，讓他參加其實不必這麽拐彎抹角，他也沒那麽矯情，他在蒼桦在他們國際四班的時候，就是跑道上的風景，再說了，讓他去跑步跳遠什麽的可比讓他到黑板前解題輕松容易多了。
不過，林妄洲眯了眯眼，視線緩緩移到對面豎着課本裝鹌鹑的林倩身上，看到林倩有所感應地哆嗦了兩下後，林妄洲惡劣地笑了，他扭過頭，再次看向童瑤“這不是我一個人造成的。”
“我知道。”童瑤嚴肅地點頭。
随後，若有似無地朝林倩的方向瞥去一眼，“等下課了，我也會去找她的。”
言外之意，你們兩個誰也逃不了。
“行。”不厚此薄彼就行。
林妄洲是個爽快人，知道了他想要的答案後他就不糾結了。
他嘴邊挂起一抹笑，摘了筆套，簽上自己想要參加的項目，簽好後，将報名單遞還給了童瑤。
童瑤很高興他能這麽配合，她彎了彎眼，道了聲謝後，垂眸看了眼林妄洲填的。
跳高，也是跳高，還有男子一千米。
不過參加什麽并不是特別重要，重點在于他參加了，參加了就行。
童瑤眨眨眼，被林妄洲的字吸引。
“你字寫得挺好看的诶。”
很少有男生的字會這麽好看的，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還蒼勁有力。
“是嗎？”林妄洲自己倒是沒有什麽感覺，但是聽到童瑤的話後，還是下意識地湊過來看了眼。
童瑤點頭，再次驚嘆“是啊。”
物理老師一直沒來，教室裏漸漸開始有了騷動。
紀律委員喊了幾聲後，就見物理課代表從座位上離開，出了教室。
就在這時，童瑤忽然想起來，昨天林倩給她的禮物。
主要還是想到了林倩寫在便簽上的字。
她掀了掀眼皮，欲言又止地看着林妄洲。
過了會兒，實在沒忍住，壓低聲音道“你有沒有看過林倩的字？”
聞言，林妄洲搖頭，這他還真沒有注意。
“怎麽了？”他問。
童瑤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林倩，又回過頭“昨天她送我東西，寫了便簽，那字讓我差點懷疑東西是你送的。”
“後來輔導她。”說到這兒，童瑤深深地嘆了口氣“算了，以後還是不為難自己了，我準備禮尚往來送個禮物給她，你覺得買副字帖給她怎麽樣？”
林妄洲“？”
大約過了兩分鐘，林妄洲反應過來了。
他下意識地想為林倩辯駁幾句，瞧見童瑤認真且嚴肅的表情後，張了張嘴，沒說話。
過了會兒，林妄洲轉回頭，看向林倩。
“林倩，草稿本借我一下。”
林倩不疑有他，直接甩了一本過來，“記得還我的時候還新的。”
聞言，林妄洲懶得搭理她，他舔了舔唇，緩緩地垂下眼，翻開第一頁。
瞬間，林倩有個性的狗扒字就迫不及待地映入他的眼簾。
說真的，這歪歪扭扭的字，親爹都看不下去。
他的面無表情險些沒繃住，嘴角一抽，低聲啐了下，“靠。”
短暫的安靜過後。
林妄洲側眸，伸出手拽了下童瑤的袖子。
“字帖那事兒，我出錢追加三十本。”
